“砰砰砰砰~~”
也就在大批弓箭手靠进城墙,隐隐还有燃烧的火盆之时,城头上的明军已经猜到了建虏的用意,密云总兵唐通大吼“鸟铳兵,准备!”又朝后“水,快上水!”
随即,当建虏的弓箭手在护城河前停下之时,城头明军的鸟铳,开始鸣响,如同是爆豆一般,瞬间,一千枚的铅弹就从城头呼啸而下,射向那些弓箭手。有惨叫,更有砰砰砰地铅弹砸在盾牌上的声音,建虏的盾牌兵组成盾阵,上下两层,拼命抵挡城头射下的铅弹。
而铅弹射下的同时,密集的火箭也射中了城墙上的木板,不过不等形成大火,城头就浇下了一桶又一桶的河水,哗哗,如下雨一般,窜起的火苗,刚刚扑腾,随即就灭了。
但建虏怎能甘心,火箭继续猛射。
箭矢枪弹,炮声隆隆之中,城上城下,不住有人倒下,惨叫悲呼不绝,河水和血雨在空中齐飞,通州旧城新城的城墙加起来,不过十二里长,但北面东门西面皆不是战场,建虏只是拼了命的猛攻猛轰西南角这一段不到四里长的城墙,所有的铁弹和火箭,几乎都落在了这里,虽然有木板护身,但犹有很多铁弹直接击中了城墙,打的碎石乱飞……
内墙下的亭子里。
宗俊泰唐亮等人眼神里的担心,比刚才缓和了不少,激战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建虏炮火射击了两轮之后,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猛烈了。不是建虏仁慈,而且炮管都已经通红,他们不得不歇息,这也是炮战的一个弊端,除非你能一口气轰塌城墙,或者是击溃对方,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通红的火炮,将不得不退出战场。
“不过如此。”
参谋司的刘子政小声说了一句。
其他参谋司的几位参谋相互一看,脸上都露出笑意,心中都是一口气。
果然,一刻钟之后,就听见城外传来呜呜地号角声,负责观测的传令兵激动的向内墙里面喊“报殿下,建虏撤了,撤了~~”
宗俊泰唐亮等人都是激动,佟定方更是箭步上了马道,到城头去查看。
“殿下,守住了。”李纪泽等人向朱慈烺拱手,眼中的喜悦藏不住。
朱慈烺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堵胤锡。
堵胤锡脸色却依然凝重“还有明天,明天之后还有后天,以黄太吉的狡诈和老练,他一定没有奢望一次就能轰塌我通州的城墙。”
听堵胤锡一说,李纪泽等人的脸色立刻就又严肃起来。
是啊,今日是顶住了,但明日呢?虽然通州城墙今年修缮加固,又有木板护体,但如果建虏的炮击持续不绝,一天毁一点,一日坏一砖,通州究竟能坚守多长时间,却是谁也没有把握的事情。
“等建虏退去,即刻检查城墙受损情况!”朱慈烺命令。
“是!”
……
城头上,望着防护墙后的建虏炮兵,扔下火药和弹药,潮水般的退去,中间十几门的中型火炮和最后方的三门重炮也不再发炮,而是采取后撤和保养的动作之后,李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赖菩萨娘娘的保佑,今日终于是击退建虏了,意志一松,脚下发软,不由就跌坐在了地上。
和炮兵相比,步兵们虽然没有直接和建虏交手,但建虏的炮兵太猛烈了,即便是有防护板的保护,也有不少的将士中弹牺牲,不过还好,对于建虏的炮击,从将官到士兵都有心理准备,早早就疏散开了人群,在防护板之后,还做了各种保护,即便如此,在蒙古弓箭手上扑,城头守军用鸟铳和水桶相对付的时候,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损失。
不过总体都在控制之内。
等建虏完全退去,战场硝烟渐渐散去之时,朱慈烺登上了城头。
“殿下。”军士们都向太子行礼。
朱慈烺微笑点头,以示慰问。
城外的原野中,多尔衮的白色团龙大纛已经不见,原本在城外列阵的数万建虏正缓缓退入营中,夕阳之下,黄白蓝红四色的旗帜好像蔫吧了不少。军容军势比下午出营之时,萎靡很多。
但防护墙后面的建虏小炮,以及那十几门的中型炮以及最后面的三门重炮却依然还在,只是炮兵都退回了营中。
护城河前,刚才蒙古弓箭手驻足的地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蒙古兵撤退时丢弃的盾牌和烧裂的油盆,隐隐还能看见大泊的血迹,但却没有尸体,原来都被蒙古兵拖回去了。
很快,建虏营中炊烟升起,一天无功,但建虏的晚饭却好像来的特别早。
目光再转回城头。
城头竖着的防护板,很多都已经被砸烂,杨轩正指挥将士们替换,至于披在城墙上的木板,有三分之一受到了损害,视情况不同,也要采取不同的替换方式。
而朱慈烺最担心的伤亡人数,经过统计之后,唐通和杨轩向他进行了简单汇报。
“殿下,我军死一百余人,伤三百余人,合计伤亡将近五百人。”唐通报。
朱慈烺微微点头,就一场战役来说,己方的伤亡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內,这其中,除了守城的优势,那些厚重结实的大木板功不可没,若没有他们的遮挡,面对建虏的疯狂炮击,士兵的伤亡和城墙的损害,一定会成倍的增加。
至于建虏的伤亡,不说炮兵,只说那些冲到城墙下的弓箭手和盾牌手,伤亡最少在五百人以上,只不过临撤退前,建虏兵拼命拖走了所有尸体,具体数目无法清点,但相信具体数字应该差不了多少。
士兵伤亡之后,就是城墙的损害了,参谋司李纪泽带人亲自去看,将建虏炮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详细勘察。
看完城上城下的情况,朱慈烺召集众将,当场赏赐有功将士,尤其是对李顺,他大加称赞,李顺满脸是笑,颇为得意,一时好像忘记刚才自己在城头上的怯弱了,若非杨轩的激励,说不定他会抱着脑袋,一直缩到现在呢。
在城头巡视一圈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城中炊烟也燃起,火兵正在为将士们造饭,朱慈烺正准备下城之际,忽然听见城外又传开“呜呜”地号角声,声音巨大,在天地之间鼓荡,那显然不是小声小号,而是建虏的主力大军又有行动,心中不禁一惊,心想怎么地,难道建虏要夜攻吗?
冲到墙垛边,向城外观望,果然,建虏大营营门大开,火把熊熊,军旗飘扬,一支支的建虏兵马开了出来。
和下午一样,八旗颜色,满汉蒙古,骑兵步兵炮兵弓箭手,一应俱全,依照兵种的不同,各自进入各自的阵地,炮兵们跑向炮位,准备发炮;弓箭手取弓在手,抬头望向通州城,随时准备上冲,向通州倾射火箭;而骑兵则是在原野中列阵,全身甲胄,手持长刀,做好城破冲锋的准备。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指挥的不是多尔衮,而是两红旗的代善了。
红色团龙大纛之下,六十岁,一身红色甲胄,尖顶红缨,已经须发斑白的老代善亲自披挂上阵,立马军中,左右环视,咬牙切齿,用他沙哑苍老的声音吼道“传皇上的旨意,攻下通州,擒明太子者,赏万金,荫世袭一等镇国将军!”
“嗻!”
穿着正红旗盔甲的令骑得令,随即纵马向前,在军中阵前来回奔驰,口中高喊“皇上有旨,攻下通州,擒明太子者,赏万金,荫世袭一等镇国将军~~~”
除了汉语,还用女真语和蒙古说连续呼喊数遍。
数万建虏齐声响应。
“杀!”这是汉军旗。
“呼哬~~”这是老建虏和蒙古八旗。
“破通州!擒明太子~~~万金,一等镇国将军~~~”
一等镇国将军,是爱新觉罗氏之外,外姓最高的爵位。
数万人齐声呼喊,声震天地,同时还摇动手中的火把和兵器,惊的运河之水都在荡漾,城楼好像也微微摇晃起来。
城头明军都是色变,暗夜之中,感觉建虏兵马无边无际,火把看不到边,小小的通州城,仿佛是火海中的一夜孤舟,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朱慈烺脸色凝重,心说代善这老家伙还挺会鼓动军心的嘛,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得还你一个!
转对佟定方“选七八个大嗓门,站在城头一起喊,大明太子告谕关外建虏,蒙古东族,原我汉家子民,尔等都听清楚了我大明宁远总兵吴三桂已经率精兵五万,渡海攻击,从连云岛,破了盖州和海州,此刻正往广宁杀去,你们的妻子儿女,此时正像你们所践踏的这片土地一样,在哀嚎,悲泣,如果你们想要救他们,现在回兵还来得及,不然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此个消息,黄太吉已经知道了,但他却不告诉你们,为什么,就是要骗你们卖命,死在通州城下!黄太吉杀父弑兄,狂悖好战,天地所不容,已然是命不久矣,你们随他为虐,有什么好,功劳再大,最后也不过是阿敏、莽古尔泰的下场!”
“是!”
佟定方得了令,选几个嗓门大,又脑筋灵活,能记住词的人,在城头随他高声喊出。
此时,正是建虏进兵,冲到炮台前的士兵清理炮膛,准备装填弹药之时,听到城头忽然传来高喊,说明军已经杀到海州,你们的妻子儿女,正在悲惨逃命,呼唤你们归来之时,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心中只一个想法怎么可能,你明军怎么可能杀到海州?
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不过不信归不信,但建虏的士气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毕竟明太子不是一般人,说的又有板有眼,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有的。
至于后面黄太吉杀父弑兄的话,他们听到耳朵里,却是想也不敢想……
中军大纛之下,代善的老脸微微一变,明军渡海攻击,从盖州登岸之事,普通军士不知道,他这个礼亲王却是清清楚楚,但他绝不相信盖州会轻易被明军攻破,更不用说海州,哼哼,明太子狂言乱语,在坏我军心了,心中急怒,转对孙子阿达礼“怎么还不开炮?”
“开炮!”
阿达礼策马向前,挥着马鞭,怒道“狗奴才们磨蹭什么呢?快开炮!”
中军阵后,一辆垂着黑布,密闭严实的马车里,黄太吉正在咳嗽,城头明军呼喊的那些话,他一字不差,全部都听在耳朵里,身边的奴才索尼和鳌拜此时在车外正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城去,将呼喊污蔑的明军士兵大卸八块,但黄太吉本人却很是淡定,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喘着粗气,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明太子,好一张利嘴……不过你想要破我盖州,却也是难。”
朱慈烺飞鸽传书,此时已经知道盖州战况,但黄太吉还不知道呢,他虽然对盖州有所忧心,但却不相信,明军能这么快就攻陷盖州,照他的估计,盖州最少能守十天,十天之后,郑亲王济尔哈朗的援兵就会到海州,和海州尚可喜等人汇合,对吴三桂展开反击……
“砰!”炮响了,建虏对通州的夜攻开始。
……
京师。
黄昏,乾清宫。
殿前的灯笼已经点起,站在殿前的太监和侍卫,每一个人却都是敛着脸,大气也不敢出。
因为崇祯帝愤怒的声音正从殿中传出来。
“你们都商量了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一个对策?建虏已经对通州展开攻击了,难道你们要等着朕为太子收尸吗?”急怒之中,崇祯帝说话已经有点失去分寸了,下午,当通州传来消息,说建虏重兵保卫通州,并在运河上下修建浮桥,已经截断运河水路,并且于午后展开对通州的炮击之后,崇祯帝压制的情感,一下就爆发了,他青筋暴突,眼睛发红,看向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像是要杀人。
群臣骇然,即使是老井无波的周延儒在这个时候也是双腿颤抖。
但害怕是没有用的,必须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回陛下,已经有了。”由首辅周延儒回话。
“快说!”
——————订阅凄惨啊,明天又得进城买药,后天继续为诸位衣食父母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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