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岳乐的汇报让每一个人都是胆战心惊,阿巴泰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博洛反应极快,大吼“变阵,快变阵~~”
“呜呜~~”号令全军的号角响起。
同一时间,昌平总督的丈二大旗之下,大明太子朱慈烺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建虏阵中的动向,当看到建虏正红旗军旗摇动,听到号角响起时,心知建虏一定时发现了后面的背袭骑兵,想要变阵撤退了,于是立刻下令“扔雷!令吴三桂立刻出击!”
“是。”
佟定方大声得令,然后摇动手中的蓝色三角军旗。
得了命令,各个方阵之后,已经准备完毕的掷弹手立刻插上引线,点燃了,大喊着,示意前面的长枪手和鸟铳手让路,然后急冲四五步,将手中的手雷奋力投掷了出去。
“轰轰轰轰……”
原本就处在劣势,咬着牙,才能勉强坚持和明军对刺的汉军旗登时就被从天而降的“铁疙瘩”炸蒙了,没人知道剧烈的爆炸从何而来,只知道爆炸不断响起,自己身边的同伴不断倒下,于是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向后逃窜,以躲避那剧烈的爆炸。
“咚咚咚咚~~”
明军阵中的战鼓剧烈擂响。
这是冲刺鼓。
听到冲刺鼓,明军齐声呐喊,最前排的长盾兵和圆盾兵立即后退,长枪兵用力推开面前的拒马和敌人尸体,然后列成一排排,挺起手中长枪,向敌人急冲而去。
而右侧的一连十几个拒马最先被推开,吴三桂率领两千关宁铁骑冲阵而出,向建虏杀去。
吴三桂身披三重铁甲,在家丁们的护卫之下,挥舞长刀,冲在最前。
战场形势,陡然改变。
已经被杀的胆战心惊的汉军旗根本无法抵挡关宁铁骑的冲阵和砍杀,而明军步兵震天的喊杀和那闪着寒光,森林一般的长枪,更是令他们失魂落魄,刹那间,一连串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汉军旗丢盔弃甲,瞬间就溃败,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三个精武营千总,几乎都是冲在最前方。
张名振挥舞长刀,一马当先。
徐文朴和长枪兵在一起,手中也是挺着一杆长枪,向汉军旗士兵猛刺。
杨轩带着鸟铳兵,专门轰击一些负隅顽抗的汉军旗。
“跑啊~~”
汉军旗豕突狼奔,向后方逃去。
关宁铁骑和精武营将士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过即使是在溃败中,汉军旗也遵循了不能冲击本阵,而是要从两侧绕行的军律,也因此,正蓝旗的中军大阵并没有被汉军旗的败兵冲乱。
不过正蓝旗的混乱,却是无法避免的。
因为后方忽然出现的四支明军骑兵,正在猛烈冲击着他们的后阵,正蓝旗三千精锐骑兵都摆在第一线,在他们后方布阵的是三千正红旗的包衣奴才,虽然岳乐逃回通报,但四路明军骑兵几乎是跟在岳乐身后,同时杀到的,根本没有给建虏太多反应和应变的时间。
四支骑兵中,贺珍率领的三千营冲在最前,开封之战中,三千营虽然受创不小,但战后补充了大量的原先李自成军中的三堵墙骑兵,实力不降反升,从开封返回京师的途中,每个三堵墙骑兵都接受了思想教导官的再教育,加上三千营丰厚的军饷和精良的装备,这些原来的闯贼骑兵从思想到战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四支骑兵原本是一起出击的,但三千营却是第一个冲入建虏步兵阵中,奋勇砍杀的。
三千营之后是马科和白广恩部,唐通部在最后面。
四支明军骑兵,将近七千人,就像是四把尖刀,狠狠插入建虏的后背。
阿巴泰虽然连续下令,令大军转向,以应对来自背后的攻击,但明军骑兵来的太快了,那些包衣奴才的步兵根本来不及变阵,明军骑兵的战马就已经冲到了面前,随即长刀闪烁,血光飞起,包衣奴才们惨叫着倒下一片,阵型也被冲的七零八落,根本无法重整。
马科等人麾下的骑兵,都是大明最精锐的骑兵,或许不是建虏八旗的对手,但“虐”包衣奴才们,却不成任何问题。
骑兵冲阵之中,马科白广恩唐通等人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方,战事进行到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胜利在望,总兵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立功的好机会,更何况,太子的三千营已经在前方开路,如果他们有所懈怠,被贺珍告一状,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是从哪来的,哪来的?”正蓝军旗之下,阿巴泰的次子博尔托愤怒的嘶吼。
明明老四岳乐在这之前侦查过,周围六十里之内没有明军的踪迹,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明军骑兵?
“不用问,一定是藏在怀柔县城里的!”博洛却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他拨马上前,焦急向阿巴泰抱拳“阿玛,明国果然是早有阴谋,此战怕是已经不可挽回,事情危急,快突围吧!”
阿巴泰脸色铁青,汉军旗的溃败和身后的混乱,让他意识到,想要扭转战局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之计,也只剩下突围一条路了,自崇祯四年以来,大清面对明国,鲜有败绩,想不到这个记录,却被自己打破了,阿巴泰又是悲愤又是恐惧,仰天长叹一声,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大喝“大清勇士,随我冲啊~~”
虽然汉军旗和包衣奴才们的溃败,已经是江河泄提,一发不可收拾,但正蓝旗骑兵的强悍战力却不受影响,他们一共只有三千人,三千营、马科、唐通、白广恩连同后方追上来的吴三桂,加一起将近有九千明骑兵,即便如此,能也没有能把他们拦下。
砰砰砰,铁骑连续碰撞,重兵器在空中相交,溅起火星一片。
建虏骑兵的战力,果然名不虚传,明军连续落马两到三人,才能换取一个建虏的落马。
幸亏明军骑兵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用人数弥补了战力的差距,如果正红旗还在,或者蒙古骑兵还在,明军骑兵绝对会大败。
一阵冲杀之后,正蓝旗骑兵护卫着阿巴泰等人,撞开一条血路,向东面逃去。
“追!”
明军骑兵紧追不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隆隆地马蹄声和震耳的喊杀声。
“不要恋战,撤,撤!”
博洛一直在大吼。
正蓝旗在潮白河边败退,顺着官道,一路退回怀柔。见身后的追兵陆续不绝,于是就在怀柔城下重新整队,试图对追击的明军发动一次反冲锋,逆转战局,最起码也要令明军再不敢追击辽东战事中,建虏骑兵经常在初战不力的情况下,依靠反冲锋,杀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从而反败为胜。今夜也不例外,阿巴泰和他三个儿子包括侥幸逃出的汉军旗统领祖泽润都是一肚子火气,想着重整旗鼓,给明军一点颜色看看。
没有火把,所有建虏骑兵都在暗夜中等待。
不想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迫近的明军大队骑兵,只斩杀了一些冲上来的小股游骑。
“不好!”博洛猛然惊醒“大股明军怕是绕行断我后路去了!”
阿巴泰猛然惊醒,急忙放弃痛击追击明军的打算,点起火把,急急向密云撤退。暗夜之中,情况不明,道路也很难辨,虽然阿巴泰派出了大量的侦骑到前方探路和侦查敌情,但在距离密云还有十里的地方,还是被一支明军骑兵堵截住了。
“阿巴泰,可知道我吴三桂的名字?”为首的明将大喊。
原来,关宁铁骑已经绕路到前方,堵住了阿巴泰前行的道路虽然关宁骑兵不是本地兵马,对密云道路并不熟悉,但太子在其军中派遣了一些熟知本地道路、即使是在暗夜之中也不会迷失方向的向导,加上正蓝旗在怀柔停留了半个时辰,因此轻松被他们反超堵截。
阿巴泰怒极反笑“什么吴三桂,吴四桂,我阿巴泰从不知道阿猫阿狗的名字!”
吴三桂也不怒,只哈哈一笑,脸色倏的一沉,大喝道“阿巴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还不下马受降?!”
阿巴泰怒极“我脑袋在此,有本事来取!”
率领正蓝旗向吴三桂猛冲而去。
吴三桂却不交战,而是拨马就走。
阿巴泰怒火难熄,在后猛追。
“阿玛,小心有诈啊!”博洛追上来提醒。
阿巴泰这才惊醒,驻马四顾,发现夜色漆黑,原野四阔,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
“阿玛,”博洛满头大汗的说道“据孩儿估算,咱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密云县了,墙子岭在密云之东,我们顺着道路,往东面拼杀即可!”
阿巴泰点头,两万两千名马步骑兵破关入塞,到现在只剩下两千骑兵,继续入塞已经是不可能的,唯一之计,只能先退兵关外,再图后举。至于黄太吉的怒火和可能的严厉责罚,阿巴泰也顾不上多想,先逃离险境,保全性命才是当下最应该思索的事情。
于是,正蓝旗放弃对吴三桂的追击,拨转马头,向东面冲去。
不想,吴三桂却又转身杀了回来。
此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吴三桂的本意不在战,而在纠缠,只要他能缠住正蓝旗,令更多的明军骑兵和援兵赶到,正蓝旗今日就会凶多吉少,所以阿巴泰连续下令,不理吴三桂的骚扰和纠缠,所有正蓝旗的勇士,全力向东面撤退。
正蓝旗不战,关宁铁骑就肆无忌惮的追赶,同时不停的放箭,将那些掉队的八旗士兵射落马下。
阿巴泰和博洛都能沉住气,博尔托却是快要气炸了,连续请命,想要带一支兵马断后,和关宁军血战,但都被阿巴泰痛骂拒绝了。
“咴聿聿~~”
疾驰之中,突然听见前行的战马忽然发出一阵阵的悲鸣,然后连续不断的倒下,马上的骑士只要是摔下去,就很难再爬起来。暗夜之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阿巴泰急忙勒住了战马。
“阿玛~~”
在前开路的四子岳乐急急奔了归来,满头大汗“东边道路和田地原野,到处都是铁蒺藜,人马无法通行啊~~”
阿巴泰脸色发白,铁蒺藜是阻挡骑兵的有效利器,尤其是视线不明的情况下,铁蒺藜就更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了,不过要想真正使用铁蒺藜封路,非有成千上万枚不可,前日大清从墙子岭密云破关时,周边已经没有了一个明军,现在这些封路的铁蒺藜,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难道在铁蒺藜之后,还有大批的明国伏兵吗?
惊恐恐惧之中,阿巴泰没有了主意,目光看向三子博洛。
博洛满头大汗,从满达海被伏击,到潮白河边的血战,一直到现在的逃亡,他隐隐感觉有一根看不到的命运细丝,正在牵引着他们,令他们不由自主的走向自身不愿意去往的方向。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己方的任何行动,好像都在对方的预料中,或者说,对方早就为此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无论己方怎么挣扎,好像都逃脱不了最后的命运。
就像此时笼罩在身边的黑夜一样,无论你点燃多少火把,都无法照亮头顶的暗夜。
所以博洛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对“阿玛”探询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大地颤动,马蹄隆隆,转头一看,只见来时的方向火把点点,有大批的明军骑兵正在快速逼近中,而同时的,一直在尾随骚扰的吴三桂部也忽然发力,连续不停的向正蓝旗的侧翼发动猛攻此次入塞,正蓝旗一共有三千铁骑,其中有五百名是最精锐的牙巴喇白甲兵,原本以为是秋风扫落叶的轻松,不想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连续遭遇重创,从潮白河边突围时,三千正蓝旗损失了五百,刚才的逃亡追逐中,又有五百人因为战马受伤或者是本人中箭,而被明军杀于马下,到现在还跟在阿巴泰身边的,只剩两千人了。
如果只是因为兵力的减少,阿巴泰还不至于这么惶恐,毕竟八旗兵的战力冠绝天下,两千人可当两万人使用,真正令阿巴泰恐惧的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在连续的奔驰之后,都已经疲惫不堪,难以驱驰了,没有了战马,身穿重甲的八旗勇士,怕是无法在明国骑兵的追逐下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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