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多的“正”,振衰起敝,中兴大明就有希望了,想到这一点,郑三俊内心越发激动。
虽然年近七旬,他却依然是壮心不已,想要做一番大事业。
朝臣之中,郑三俊年纪最大,又是第一天就任,左副都御史方岳贡,礼部右侍郎蒋德璟,刑部尚书徐石麟,吏部尚书林欲辑,兵部右侍郎吴甡等东林人,一直将郑三俊送到吏部衙门口,才各回衙门。
而吏部官员们早已经在衙门口列队迎候新长官。
在众官簇拥之下进入吏部,在大堂坐了,清吏司文选、验封、稽勋、考功的四个郎中,下面的员外郎、主事等人一一参见完毕之后,郑三俊回到后堂办公。
不过第一份公文就让他有点为难了。
宋应升,万历四十三年乙卯科举人,现任高州同知,詹事府欲调他入京,詹事府的行文到吏部已经三日了,但吏部迟迟未批。
“是有什么问题吗?”郑三俊问文选司郎中吴昌时。
吴昌时是首辅周延儒的心腹,周延儒又是郑三俊此番能被起用的关键,因此虽然是下属,但郑三俊却不敢轻视吴昌时。
吴昌时三缕长须,相貌堂堂,望之颇似贤臣,听老尚书问,他恭敬回答“有点小问题,这一月以来,詹事府已经迁入十数人,官职已满,照例已不能再迁了。”
宋应升是文官,且是在任文官,朱慈烺调他只能走詹事府,而不能走京营。
郑三俊皱起眉头,虽然刚刚到任,但他却也知道,明着是詹事府要人,但其实却是太子殿下在要人,太子要人吏部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纵使现任官职已满,但詹事府还是有临时官职可以设置的,大明对皇太子一向宽容,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但吏部却迟迟拖着不处理,这显然不是一个吴昌时,或者是吏部的两个侍郎所敢决定的,而是有更高一级的人物在授意。
吏部之上就是内阁了,吴昌时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亲信,吴昌时现在所说的,怕就是周延儒的意思。
郑三俊心思通透,他知道周延儒这是要把自己当枪使了。
不过他乐意当这杆枪。
太子的治国四策,废辽饷、革盐政他没有意见,但开厘金和追逮赋却是他万万不敢苟同的,尤其是追逮四策,在他看来就是一项穷凶极恶,斯文扫地的恶政,当日他不在朝堂,不然他一定会据理力争!
还有最近的漕米改海,太子明显就是在撬动祖制啊,未来等时机成熟了,一定会全面的漕运改海,不说海运的风险,只说漕河两岸十几万人的生计就是一个问题郑三俊是安徽人,家就在漕河两岸,家乡人都靠漕运为生,因此对漕运改海尤其不喜。
因为追逮四策,在朝的御史言官都被遣出了京师,其中百分之九十是东林人,更有光时亨被廷仗,方士亮辞官,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太子啊,虽然郑三俊不敢对皇太子有什么埋怨,但对皇太子不知天下疾苦,肆意指点朝政的行为,心中颇为不满。
皇太子太顺了,适当让皇太子受一点挫折,对皇太子心性的磨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估计首辅周延儒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郑三俊不再犹豫,拿起笔来,在行文上写了一个驳。
吴昌时不动声色的看着,心中却不由不佩服首辅大人的神机妙算。
满朝文武,整个吏部都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坏人,也就郑三俊有这个胆量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郑三俊却是老骥伏枥不畏储。
驳了詹事府的行文,郑三俊意犹未尽,想了一想,决定写一份劝诫皇太子的奏疏……
朱慈烺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老尚书的劝诫对象,整个上午他都在校场操兵,因为有老兵闹事和崇祯帝的责问,朱慈烺特别留意李国祯和吴襄两人的神情。
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朱慈烺不想怀疑他们,只希望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
上午是军姿和队列操练的时间,中心校场上,三十个方阵一动不动,督练官拎着皮鞭,一边巡视,一边重复站军姿的动作要领,但有不标准或者乱动者,一皮鞭就抽过去,无论对方是百户还是普通的小兵。
中午吃饭时,朱慈烺知道了宋应升的任命被吏部驳回的消息,微微皱眉,心说郑老头这是干什么呀?新官上任三把火吗?原本想要把宋应升调到京师,配合宋应星的工作,给宋应星减负,现在看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
“殿下,吏部这么做,怕是有深意啊。”田守信小声道。
朱慈烺不说话,身为皇太子,太明的储君,调一个六品的小官居然被吏部打了回票,说来实在没有面子,不过朱慈烺并不怒,因为吏部并不是无理驳回,詹事府的人员确实是有点多了。詹事府有品级的官员从正三品的詹事到从九品的正字,一共有六十余人,算上翰林院在詹事府挂名之人,一共有两百官,只从人数讲,不比任何一个六部衙门少,只不过其中真正在詹事府任事的人却极少,而有的人,明明在詹事府任职,却也不肯为朱慈烺出力。
就如王铎。
王铎是詹事府之首,正三品的詹事,但一直称病不出。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他的称病,朱慈烺才可以没有掣肘的使用詹事府的官员。
詹事府编制已满,吏部用这个理由驳回,光明正大,他还真不好说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
郑三俊新官上任,以后想要通过吏部征调人才,好像已经是不可能了。
朱慈烺有点郁闷,但也没有太在意没了吏部,他还有兵部,倒不担心因此调不到人才。
京营操练手册规定,每日午饭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以缓解士兵们上午操练的劳累,每日午后,都能听到校场上的如雷鼾声。平常朱慈烺都会趁此时间小憩一会,但今日却有点心事不宁,他翻看最近的河南军报,又把河南地图摊开来,斟酌思索着中原危局的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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