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女儿香》179、不要后悔,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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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藉的地面,被席卷一空的香品,还有一些平日花九随手记下的调香感触,这会全都不见,当然亦包括她今日便可大成用来参加明天宝香会的香品。
    花九衣服都没穿戴好,随手披了件外袍,早上的薄雾浸染上她的身体,就有寒意从她青丝上弥漫开来,白玉般精雕细琢的小脸上喧腾的冰凉就和霜露一样的重。
    这香室的门,昨晚上是她亲手锁的,如今锁依然完好,但是却开了,花九知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会奇巧手艺之人,开个这样的锁并不在话下,但是什么时候被盗不好,偏生在她香品即将大成之日,这么了解的,这贼必是内鬼无疑。
    “给我锁了息府大门,彻查!”有冰雹落地,迸裂破碎,溅起能刺入血肉的尖锐碎片,花九淡色的眼眸之中早便凝结出了寒冰。
    春夏秋冬立马就各自忙活,挨个将附近的院子里的下人都聚集起来,一一盘查。
    息子霄到的时候就看到花九倚在香室门边,有一种凛冽的气度从她纤细的身子上散发出来,微翘的唇尖抿着,穿的太单薄,又在早上的雾气里站的久了,那唇都变的没血色了,甚至睫毛之上都有了霜雾在萦绕。
    他月白袍衫曳动,有水波般轻柔的痕迹,上前,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背,立马就被那种冰冷给心惊到了,“回去!”
    小而尖的下颌微微扬起,就有一种死倔的决绝在里头。
    无奈的叹息在喉咙滑滚了一圈,便成丝丝的暖气,息子霄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哈了一口那暖气,仔仔细细地揉了揉泛白的指关节。
    “息子霄,我香室被盗,你一点不意外?”良久,花九缓缓出声,她的视线落在渐有暖意的手上,以一种清晰又缓慢的语速问道,“你可知道什么,但未曾告诉我?”
    狭长的凤眼那黑沉的弧度暗影绰绰,有那隐约的流光猛地被砸碎了,就成点点星光,“你不问,我也会说。”
    听闻这句话,花九的视线终于移到他脸上,那张脸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再没表情,那滟敛的风流之色从不清减半分,如若不仔细看进他眸子里,便会只觉这人实在是冷面冷心,根本就不会有人的感情。
    感觉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暖了些,息子霄凑近了花九,挨着她耳边耳语几句,末了,道句,“不用担心,会给你抢回来。”
    浅淡的瞳色终于有了回暖,像初春冰雪消融,带着清泉的凉,花九从息子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嘴角有一丝深邃如墨般沉的笑意,“不,既然那么想要,那我便给了又如何,旦有一天,总会生不如死的求到我跟前。”
    她说这话,又冷又暖,杏仁眼梢微扬,映着穿透雾气的晨光,素白小脸上依稀可见柔软白皙的绒毛点点,直让人想要做飞蛾,扑入她这团暖火之中。
    息子霄隐于袖中的手动了一下,他背到身后,胸腔之中不可遏止地泛着一股子的酥痒,一种强烈想要碰触花九的愿望,然他退后一步,黑瞳眼仁边那墨蓝色幽深色泽如井,“夫人,晚上准备好。”
    说完,他耳鬓未绾起的发丝有拂动,衣袖翻飞如云,带着出尘的风卷云舒,像一片翩然落地的菩提叶,就那么离去。
    “姑娘,什么都没问出来。”春生来回禀,她脸沉着。
    “继续问,”花九敛了下衣衫,这会心放下来,她便突然觉得很冷,“跟尚礼说,将参加宝香会的香品换为那瓶水胭脂,然后把香室被盗之事宣扬出去,特别是被偷走的香品有何奇特之处,务必让整个昭洲城众人皆知。”
    “是,姑娘。”眼见花九并不慌乱,春生心头也安定下来,她突然觉得仿佛只要是姑娘在身边,无论是发生怎样天大的事,便都能感受一种心神稳定的安静。
    是夜,有星无月。
    一身深色衣衫的水兮烟大大方方地站在息府后门,有那守门的婆子竟像昏迷了般瘫在她脚边,她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地拂了下衣袖,扣住圆铜门把,将后门拉开了一点,并朝外扔了一枚铜钱出去。
    那铜钱落地,发出很轻微的声响,不出半刻钟,便见一抹被拉长的影子蹿进来,那影子站直了,才依稀就着点点星光能看清是个身形高大一身黑衣并蒙面了的男人。
    “得手了。”水兮烟站在男人面前,整个人被覆盖进男人的身影之中,她递出个小小的包裹。
    那男人接过,不说话,也不打开看一下,只朝着水兮烟点了下头,又像猫一样闪身出了息府后门,来无影去无踪,当真鬼魅的很。
    水兮烟一动不动地站了有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她才小心的将后门扣上关死,迈过守门婆子,整个人走路脚步无声的离开。
    良久,似乎连星都散了,只余后院风动之际,有枝叶簌簌声响。
    “真不抢回?”万籁寂静的后门矮丛里,蓦地传出刻意被压低了的声音。
    花九从矮丛中起身,在那蹲的太久,腿都麻了,她踢踢脚尖,看了眼身边第一次穿一身玄衣的息子霄一眼,“不了,你确定那人会将我的香品送到二皇子面前?”
    “嗯,”息子霄应声,他随之站起,就有高大的影子罩在花九身上,“不止香品,有半本残卷配方,必呈到二皇子案头。”
    夜太黑,根本看不清那脸上的表情,但那双浅淡的眸子却是无比的晶亮,仿若眸底深处都有蜿蜒而过的熔岩,“半本残卷配方?”
    “假的,”息子霄再是自然不过地牵起花九的手,这后院的路不平,只怕她一不小心就摔了,“假玉氏配方,残本,二皇子心有顾忌,才能保下夫人,待时机稳些,夫人可摘身。”
    听闻这话,花九心有震动,她杏仁眼眸不自觉地张大了一点,“你知道我有……”
    “是,”息子霄打断她的话,不让她说出“玉氏”那两字,“最早了觉师叔,让我顺手护你,但现在,我自会相护,所以夫人,不要后悔,可好?”
    说到最后的两个字,那语调中竟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祈求,甚至息子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不曾转身,只走在花九前面,她抬头,也只能看到那抹肩背而已。
    嘴角有弯起的弧度在黑夜之下,无人可知,眼睑敛下眸子中的光彩,那光彩沉淀到底就成为一抹化不开的流光,流光流蹿,跃动的婉若星芒,“你也早知,水兮烟早便和香行会那边接了头,一边给暗香楼施压,逼着我大肆开第二次宝香会来破开这局面,以此好盗我香品,企图获得玉氏配方的蛛丝马迹?”
    息子霄终于顿了脚步,他转身过来看着花九点头又摇头,“香行会威逼时,我才知水兮烟动作,水兮烟接近我,想确认我即是半玄,谁想,无意知你在息府,便临时起盗香之意,两者皆为功。”
    “于是你便将计就计,反正是要进我香室去盗的,便放了假残本进去,让二皇子得到后,更无法对我起杀心,那残本便成鸡肋,在他手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且偏偏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为玉氏后人,所以,二皇子便只有努力拉拢我一条路可走,不仅不会再背后算计,反而还会帮着我扫清调香大道的障碍。”知他吐字如金,解释了一大堆,花九淡色的眼眸中有光点闪烁了一下,就自发将剩下的话给补全了。
    凤眸在夜色中能清楚的看到眯了起来,再也掩饰不住的与有荣焉像水一样满溢而出,“夫人,聪明。”
    哪想,花九摇头,“应该还不止这些吧,如若只是这般,你又何必接水兮烟进息府做息华月的妾。”
    话到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菩禅院,眼见有灯笼的光亮后,息子霄主动放开了花九的手,替她理了下脖颈松了的披风,有薄茧的拇指指腹流连过她的面颊,“夫人,只管休息,好日后看戏。”
    睫毛轻颤,像蝴蝶抖动羽翼,花九的视线停驻在那只摩挲她脸的手背上,她心底觉得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被人护着,有人自会为她谋划好一切的感觉如此陌生,让她只觉心中有无比沉重之意。
    她甚至突然冒出一种念头,如若息子霄知道她要倾覆花家,那是不是也会像这般的为她机关算尽,就像曾经息子霄还是半玄时,她想过,她若嫁他,他会不会舍了那半只脚的方外之境,重入红尘,只带她一生随性自由。
    而现在,她知道原来他也不是真的就自由,经此一晚,她心中却不那么肯定了,因为他说,他自会护她。
    这言语背后所有的一举一动,也都是在围绕着这话的初衷不改。
    她听到了他许下的话,也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
    “阿九?”耳边传来低低的唤,那嗓音有磁,好听的蹿如耳膜,震荡出一种温柔的暖意。
    花九抬眸一瞬,有纯粹如初初绽放的冰花一样清透的笑在眼梢肆意开放成簇,“夫君,也好生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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