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烛堡门徒》0426 第七章下 凡人的智慧（第一百三十二节）

    
    “不好！”
    当倒吊巨人反扭头颅向自己看来时，一种玩脱了的不妙预感在甄澄心中升起。她渐渐意识到正相睡眠之所以未曾有人能探索后活着归来的真相。
    这里没有meng主人觉醒，meng境坍塌崩溃裹挟着她们灵魂同归于尽的危险，也没有被类似思念体的“记忆”追杀的紧迫。
    就连被无数怪鸟万箭穿心，被扎得千疮百孔时，甄澄也未曾体验到危及到生命的紧迫。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不觉间，不可避免的意识脱力。
    这并不是某种虚弱的感觉。
    在正相睡眠中，做meng者无法主动操纵meng境。并不是“扮演”某个角色在meng中游走，而是“被迫”附身于meng境中的某个视角，以“观察者”的身份亲历meng境。
    做meng者无法控制世界的变迁，角色意象的行为，哪怕是“自己”的选择。入meng者更是如此。
    真正的危险之处便在于此了。
    眼看着meng境中自己“附身”的角色纵身跳入岩浆寻死，却没有任何手段阻止，最终自己的灵魂随着附身视角的破灭而受伤。
    随着一次次并不致命的创伤，灵魂逐渐虚弱下去变得千疮百孔。宛若钝刀割肉，温水煮蛙。
    而最可怕的一点是，哪怕整个meng境没有任何危险，入meng者也是毫无生路。
    不断被动代入各种视角，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甚至连感情都会被灌入虚假的体验。
    这是一个没有出路的死循环。长此以往，入meng者，做meng者，以及meng境本身的边界都会变得模糊。
    意识与灵魂本就是同质性的。它并没有肉身上那精密的结构与无法渗透的物质保护。
    如果没有特殊干预，你把两个人的身体绑在一起一辈子，他们也不会长到一块去。
    但meng中毫无保护的意识则更像是你是氧气，我是氮气。短暂的瞬间接触还可以因为各自物理特性不同而有所分离。但混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不分彼此的空气。
    恐怕，这死循环才是未曾能有一位探索者脱离过正相睡眠meng境的真正原因。
    想通这些，甄澄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姐姐，你能催动血能，尝试影响这个meng境中的事物吗？或者像之前那样的吞噬也可以。”
    “完全做不到。虽然我使用自身能力的本能与记忆都在，但我的力量来自于肉身与其中的魔灵体，”爱洛根丝也意识到了正相睡眠陷阱的真正恐怖之处
    “现在这具身体中，没有任何可供我动用的力量啊！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永远留在此地？”
    当a姐开口说话的时候，甄澄吃惊地发现她的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进入这片画风诡异的meng境后，她们不知不觉失去了自己的实体，被动地代入了随时转换的视角中。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两人所代入的异象还是保持一致的。
    这让甄澄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能找到逃生的出路，却无法在meng中寻找到a姐的话，那无疑是比一起死在这里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
    “一定会有办法的，让我想想……”不过她一如既往地乐观，根本不会去想如果做不到会有怎样恐怖的结局，只是用共同的身体莞尔一笑，看起来并没有太过紧张
    “虽然无法控制meng中的‘自己’行动，但好在我们还可以对话。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注意到，这个meng境本身就隐藏着大秘密。
    我试试分析一下，如果能来得及，或许可以找到它的破绽。”
    温水煮青蛙，还真是可怕。水温刚好时，舒服得让人根本不想逃生，meng境中隐藏的历史秘闻，是对甄澄最致命的毒药。
    正是因为能摸到一丝这meng境里隐藏的头绪，甄澄才会陷入难以抵抗的痴迷。
    她现在有些怀疑梅迪亚娜女士所推测的，正相睡眠的meng境是一个与meng主人有所关联却不受其认知限制的集合体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多少看破一些此meng意象皮毛的甄澄看出来，这里隐藏着meng主人也不太可能知晓的重大隐秘。
    爱洛根丝闻言，也用同一张脸回以最甜美的微笑，全然不具平日里她笑容中那择人而噬的狰狞。
    身为一位刀尖舔血的杀手，a姐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法。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怕是诸天万域没几个人比她更配得上这样的形容。
    这货可是曾经为了咽不下甄澄遭算计的事情，以凡人之身头角峥嵘飞扬跋扈胆敢正面挑战曲芸还活下来的。
    其中大多数战死的结局她都会感到满意，但如果要挑选一个最令她向往的死法，那恐怕就只能是和心爱的妹妹携手共赴黄泉了。
    或者更得寸进尺一点，用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她的生路。
    爱洛根丝不是甄澄那种执着的乐天派，直到最后一秒都真心相信自己下一瞬可以想出解法逃出生天。
    她清楚眼下的绝境不是自己所长，最终的生死也不会由她决定。甚至于连课堂上明明听过一遍的meng境解析她都是听得一知半解。
    于是，这家伙便干脆心平气和地体验起这种水乳交融的奇妙经历来。
    两人一个不顾环境场合的强行乐观，一个看淡生死享受当下，反倒因为没有常人被困于死循环绝境中那些恐慌，焦灼，惊惧的破绽。
    meng境的排异反应会使得非meng主人的入meng者像侵入人体的细菌一样，遭受免疫系统的强烈打击。
    不知不觉间，两人平静的心态反而让她们避过了九成堕入正向睡眠meng境的探寻者无法逃脱的死局，争取到了奇迹般的片刻拖延。
    随着两人心态的平和，meng境中的时间也逐渐缓和，变得像是逐渐降低播放速度的视频影片，并最终停滞在倒吊逆首云巨人发出质问的时刻，没有继续展开下去。
    方寸之间透露出有一线生机，便是在于停滞的是整个meng境，不包括两人自我意识思考的整个世界。
    这自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而永恒静止的世界，恐怕也是另一种无路生还的死循环。
    然而对于现在的甄澄而言，这分秒之间，便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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