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明》1604 孙举人

    百姓们虽然不敢公开议论，可是他们在围观时的目光却能让人能感受得到大家的怒火！但是情报局的人也是有备而来，他们每抓一个人都会当众展示证据！
    这人在某月某日说了什么？某月某日这个人又写了什么？这些东西是如何诽谤朝廷的，如何歪曲朝廷政令的，又如何抵触官府统治的！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明明白白，这让当地的百姓觉得有点迷惑！
    因为这些百姓们素来都是听这些读书人讲道理的。他们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些读书人和士绅们说的事情应该都是对的！毕竟他们比自己更有学问，更有见识！
    可是今天他们的三观有些被摧毁了！因为他们也感觉到这些人确实是在诽谤朝廷。但是百姓们还有一丝疑虑，就是往常大家不都是这样议论时政吗？还时不时的抨击皇帝和大臣，以前没有人管，现在怎么突然开始抓人了？
    这些迷惑的百姓甚至还在一些地方引发了骚乱！不过这些骚乱马上就被带队的人平息下去了，而且还没有动用武力！这就全靠工作人员对政策的理解和解说能力了。
    住在安乐村的孙举人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不过由于他出身农户，所以他的肌肤总是不如其他读书人那样白皙，这一直让他人引以为憾！
    不过这些年来，随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已经发现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白皙了！就连年轻时干农活手上磨出的老茧也全部退的光溜溜的！
    以前的时候，家里人都说他穿上举人的衣服也不像个举人老爷，可是如今他留出了三缕长髯，再配上渐渐白皙的皮肤，迈起四方步来就真的是一个举人老爷了！
    说起孙举人来，也不知道他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家原来祖上就是耕读传家，只是道题这一代已经连续几代没出过有功名的人了，所以家里败落的厉害！就连孙举人少年时也每日要下地耕作不休，闲暇时才能读书！
    不过好在孙举人自幼聪慧，再加上家人发现他确实有读书的天赋，一家人就花光了家底子供他读书！
    奈何孙举人虽然读书认真，但是考运确实不佳，年年都考不中！就在他的家人都已经绝望，准备让他回家务农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他中了秀才！
    这下子全家欣喜若狂，总算是供养出一个读书人来了！接着第二年他不负众望，借着考上秀才的顺风车又考上了举人！不过随后考进士就失败了！
    但是就在这时候，孙举人遇到了一个亲戚。这亲戚虽然有点儿远，但也在五服之内。而且刚刚调道本县来做主簿！双方在一次文会上相识，知道双方又亲缘关系后慢慢的有了走动，就熟了起来。
    这天二人正在饮酒，孙举人就说起了要进京赶考的事情。他的亲戚孙主簿就说道“贤弟呀，你听为兄一句话，你既然已经是举人了，就不要再进京去考进士了！”
    孙举人非常惊讶的说道“这是为什么呀？”
    孙主簿给他倒满酒说道“咱们今天兄弟二人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实话！你觉得你我二人的文章谁高谁下？”
    孙举人沉默片刻说道“自然是兄长的文章要高明一些！”
    孙主簿说道“其实愚兄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你知道咱们两个人的文章为什么会有差别吗？因为愚兄家资颇为丰厚！自从愚兄束发读书就有名师教导，所以写起文章来，无论是破题，立意，还是用典都要比贤弟高出一线！这一点贤弟你承认吧？”
    孙举人点头承认。因为他知道孙主簿说的是实话。孙主簿家里连续四代人里面都有人成为举人，在四代人的积累下，自然是家资分后，请得起名师指导。这一点和读书都快读破产的孙举人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这时候就听孙主簿说道“可即便是这样，愚兄连续考了五次都没有考中进士！最后还是家里花钱才给我弄了个主簿的位置！所以呀，愚兄以为贤弟进京也只是白费钱财而已！”
    孙举人长叹一声说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只考一次就放弃了，我心里实在是放不下！”
    孙主簿说道“有什么放不下的？像咱们这些没有天资的人能维持现有的状况就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孙主簿放低了声音说道“况且就算是贤弟你侥幸高中了，你也要有钱才来运作派官的事情吧！”
    孙举人出身农家，平日里又是只顾着读书，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官场里的弯弯绕！听到这话吃惊的说道“什么？派官还要运作？”
    孙主簿嗤笑着说道“多新鲜呀！这雁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进来！这运作补缺自然也是要花银子的！兄弟你刚刚家中几代没有人有功名，到你这里才有了个举人身份，所以你的家底了肯定比为兄家里要差的多，你又哪里有钱来走透门路？实话不怕告诉你，为兄这个主簿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差不多六百两银子！”
    孙举人听了之后惊骇莫名的说道“怎么会这么多？”
    孙主簿不以为然的说道“多吗？在我看一点儿都不多！为兄帮你算笔账你就明白了！先说这么多年来，每隔几年都有几百名进士上榜，那么，这么多年来积攒下多少没有官职外派的进士？可是那些做官的呢，哪个不是一直想着做官做到死！有谁会给这些新科进士们让位置？但是总不能让那些进士们去做浊流的官儿吧？所以到最后就是狼多肉少，一个缺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在等着！这时候就看谁的门路硬，谁的银子多了！不说别的，你可拿的出六百两银子？你若拿的出，为兄帮你运作一个主簿出来！”
    孙举人听了面如土色，连连摇头说道“我可拿不出六百两银子，就是六十两我都拿不出来！你有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底子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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