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第1256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2)

    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
    “……无药可救!”林阡对他爱之深责之切,到这份上俨然心死,转身拂袖立刻就走,沈钊夹在中间心急如焚:“听弦,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你真糊涂了吗搞不清状况?”好言劝听弦,却拉林阡不住。
    “沈钊不必多言……”林阡头也不回,斩钉截铁,“辜听弦,你我师徒,恩断义绝!”www!c66c%com
    “主公!”沈钊大惊,因为林阡难得一次这样的不留情面,他很不明白听弦为什么要这样说话,这样说话必定伤透了林阡的心。可纵使如此,沈钊还是想求情,因为总感觉听弦说这些是存心的,个中一定有什么内情而林阡正在气头上没察觉。
    “好!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不相见!”辜听弦扬起脸来,非但不求,还比师父更绝,“你的刀法,也还给你!”沈钊无意回看一眼,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在黑暗中那样倔强,却那样孤寂。这话一出,沈钊不禁一愣,为何竟强烈地感觉到听弦是故意在气林阡?听弦前面的那些言行举止,好像都在铺垫着这一句再不相见?
    可是正常情况下的听弦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忤逆林阡啊如果他还有良心认得清,这次林阡对不起他的地方远不如他对不起林阡多,那么他压根没有故意气林阡的动机;何况这还是个私下调解氛围极好的场合,为了表达叛逆而故意气林阡一没道理,二没逻辑,三没作用。
    但如果听弦没有良心了,为何沈钊看见的这张脸充满哀伤,并没有那么多他话中表达的敌意,感觉他根本不是那么在意与沈钊的私怨……那就蹊跷了。不仇沈钊偏带仇,激怒林阡不该激,那他真是糊涂了?
    当此刻辜听弦想把一直以来随身带着的刀谱掷出还给林阡,以做到真正的恩断义绝,然而就在这话声刚落,掷书的行为却没有顺利完成。有的。只是一声不该出现在骄傲斗争时的惨叫。
    那本辜听弦意yù用力扔出的刀谱,即使辜听弦现在受缚,也不该才刚碰触就痛苦出声。无法掩饰,没有时间掩饰。那才是真心,不是吗。
    这相似的感觉,令数步之遥的林阡陡然想起了黔西时期、在营帐里一碰到饮恨刀就如触疾电不敢再碰的自己。也是这种,轻微的惨叫,痛苦不堪,心魔使然。
    “听弦?怎么了?!”沈钊急忙近前去看。看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用左手使劲按着他不受控制的右手,那只可怜的右手,此刻正在冰冷的地面、卷曲的刀谱边,颤抖、弹跳着原来如此……
    “别……别过来!别过来!”辜听弦眼神中填满了一种对死的恐惧,那些不想被发现的终于被发现,他原来,只是想赶他们走而已?!赶他们走以藏匿自己的脆弱。可惜却画蛇添足多出了这一步……
    “别过来!”他发现林阡也循声回来,他歇斯底里地哀嚎挪不动。他再也不是往
    ì那个不羁的刀客辜听弦,他,可能连刀谱都握不住了。
    “那个上来就找死、被我打得跪地求饶、连刀也握不住的人,哈哈哈……”洪瀚抒的话犹在耳畔,林阡的心仿佛被一敲,为何。总是要忽略那些鲜明的提示。
    “是……是什么时候,恶化了?”林阡知道,也许一开始只是握不住刀,可是经过这段
    ì子的身陷囹圄,辜听弦伤势恶化了。这或多或少都因自己失察和沈氏咄咄逼人。
    “你,你们,满意了吗!”辜听弦无处藏身,泪流满面,“连刀都提不动了,这是不是我擅离职守的最大惩罚?哈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里,尽是痛苦、悲恸和无助。
    原来是真的已经懂了,原来是真的心软而嘴硬却另有原因听弦在沈钊到场后冷笑挑衅的怨恨表现,以及在沈钊认错后还不原谅的无良心说辞,大半都是为了赶沈钊和林阡走!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自己现在的样子……从一而终的态度恶劣,并非如林阡所想的“这种私下调解的场合只有在仇敌面前才会拼命地打击对方”,而是因为自己太弱小必须保护得严严实实才能不受侵害……
    
    听弦的遭遇,也是后来林阡才断续听到完整,因为没有太近的目击者存活,但大抵都可以想象和拼凑。
    走火入魔的洪瀚抒,为何对别人都是一招毙命却对辜听弦留了活口,这本就是悬在林阡心中的疑问,诚然听弦武功一流……但更多的可能,是洪瀚抒对这个罪魁祸首选择的方式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在与辜听弦打斗的那几个昼夜,眼看着听弦因为白氏长庆集的关系可以立足于不死达到不败、愈挫愈勇愈勇愈挫,洪瀚抒当笑话一样看因为听弦根本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间或他也会有清醒,他还说,我要帮林阡教训你这不省心的徒弟。
    但清醒太少,他像猫捉到老鼠之后那样把玩着这个战利品,直到连听弦那样高傲倔强的人,在遭到这般羞辱后都变得不堪一击、奄奄一息。
    把玩的时间一长,洪瀚抒终于不再耐心准备下手不留活口,但偏巧有辜家的老臣不顾xìng命拼死相救,然则一命换一命的结局是那人四分五裂。在林阡那里,那人是战死、阵亡,对听弦而言……是对自己长达一生的凌迟!
    也许对辜听弦来说宁可死的那个是自己,也不要眼睁睁望着别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送命!结果,自己就在一侧这么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和结束,太快?太慢,承受着自己的灵魂被支离了千万次的痛苦,看得眼前的一切都重叠了,看得忘了那个人已经死了,看得自己情不自禁跪在地上求发自肺腑地哭:“求求你,别杀他!!”“不!不!!”
    听弦这样的人,也会屈膝、低头、颜面全无。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打击洪瀚抒是怎样的恐怖。
    可是无暇去想洪瀚抒是怎样的恐怖,一想到辜听弦受到的打击,林阡就后悔自己方才掷下的重话。
    听弦,他压根儿就是反省的,只是别人没给他认错的机会。刚逃离洪瀚抒的纠缠他体力不支,就被沈钊那些义愤填膺的属下们下狱,紧接着盟军和祁连山混战在石峡湾长达半个月他的伤势就没痊愈过……
    要说不怨沈钊将他下狱、不怨林阡将他收押那不可能,但听弦心里,愧疚、悔恨、无地自容,远远比怨念多,走到这一步,多半是自作自受。嘴再硬,心里要怨。也只能怨自己。
    然而正是因为事件发生后没有任何缓和地直接下狱、公然对峙、再度收押,听弦这些愧疚悔恨的情绪愈加无法得到排解、救赎和释怀,
    ì积月累,伤病交加。
    
    每天每夜都在被病痛折磨。
    家将之死的心魔,也在每个刚刚入梦的时刻cháo水般压迫,一旦惊醒,满头大汗。
    陇山,榆中。石峡湾,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也是同样被他牵累,因他而死。
    罪太重,孽太深,师父不愿来见他,师父心里在想什么?猜不到,不敢想。
    只有在师娘来的那天听弦心里才有点高兴。才可以还和往
    ì一样的活泼和不懂事,才可以不设心防地有很多话可以吐露谴责几句沈钊的战力低下,叨咕几句师父的不识好歹,这些情绪只有当着师娘可以发泄,但发泄后。除了瞬间的快感之外,还剩什么?那些事情,毕竟都不是听弦最在意。
    他只在意这一战如何弥补,只在意师父如何看他。对师娘发泄出的任xìng越多,探到师娘口中师父的真心就越多。
    师娘的回答是,听弦你还有机会,别和师父相互放弃……好,那就不放弃。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以来,
    第
    1442
    章
    依然在白碌叶碾周边sāo扰,短期内降金者们还不可能撕开彻底降金的面皮,身为同一个整体的苏军,坚定抗金的那些还是在一边犹疑着一边与袁若郭子建继续交锋着矛盾加深着,谌讯之死给这些人指引了归隐之外的另一条路,老实说,也和林阡的愿望相悖。
    于林阡而言,随时随地对苏慕梓予以吞并的楚风流、未必臣服楚风流却注定和盟军交恶的苏慕梓、盟军期待归隐但如今尚为劲敌的赫品章,都是无法排散的烦扰。除此,石峡湾周边司马隆齐良臣薛焕、榆中薛无情解涛秦狮、楚风流身边好像忽然多出来的可怕谋士,以及目前还和盟军主力分隔在金军两边的莫非……要担心的人和事,太多。岂止瀚抒和听弦。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监狱的另一间牢房来,酌情宽恕之后,吟儿她也该于明早出狱。
    站定了。默然看着牢门解锁,她早就循声站到铁栏边上,静静凝望着他明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扬着全然甜蜜。黑暗中,看到这副幸福满足的表情,林阡所有的烦闷都情不自禁一扫而光。
    纵然如此。把她关在这还是没能尽到丈夫的职责,“吟儿,关了你好几天,可怨过我吗?”
    “我早懂了,不关我不公平,早原谅你啦。这里嘛,也算安全,反正几天而已,
    ì子快得很!”吟儿笑着坐到他身边来。躺下抱头闭目舒服得很。怪哉,和旁人同种布置的牢狱,这人活得跟个安全屋一样滋润。
    “若非诸事繁杂,我也想把营帐就安在这里,一辈子都好。”他睡在她身边,难得轻松片刻。
    “那你在这呆着,明天我可出去了。”吟儿笑起来。
    “嗯。”他自知说错,笑着懒懒地应了一声。揽她在怀里,她听见他呼吸略有些重。
    “听弦那边。又说岔了?”不用问也知道他满怀心事,吟儿转过脸来,摸他的手,被瀚抒伤到的地方还破损着。
    “他不肯认错,我无法支持。”他把当天狱中之事都说给她听。
    “我听思雨说过些,我觉得。听弦他不认错、不原谅沈钊,并非因为私人恩怨,只是他身心俱疲、又见你不了解而纯粹想气你。对于那一战,听弦应该还是知错的。”吟儿说。
    “那又如何?知错能如何?没认怎么改?”林阡其实也有林阡的倔强,听弦执拗着不合他的观念。他也不会认可听弦的做法,
    事已至此,早已确定听弦是真的吸取了教训,榆中、陇山的错他都肯扛,唯一不想认的却是石峡湾,明明也知错,却偏不肯认,本来还能私下对吟儿说非我一人之过,现在无论什么场合对每个人恐怕都直接说非我之过。
    “他还欠我、沈钊和祁连山一个交代。哪怕和我讨价还价,他也需承认属于他的那一份。”林阡叹了口气,“不过也罢,还是先扶他起来。”虽然示弱不是辜听弦的本意,却毕竟还是撑不下去示弱了。
    “言下之意……扶他起来之后,你还是会希望他认错?”吟儿愣在那,“这……又何必。我记得曾有人与我说过,一个武将要是没有了xìng格,那么他的才华也就被泯灭了为何一定要将听弦磨平?”
    “吟儿,知道听弦的哥哥是怎么死的?”林阡问,吟儿一怔,摇了摇头,林阡回忆时不无惋惜,“恃才傲物,骄纵自负,原只是我行我素,慢慢拥兵自重,最后却丧心病狂到了不能接受任何比他优秀的人,原只是为将的xìng格有缺陷,最后连做人都不能合格……良心这东西,谁本来都有,孙寄啸也说了,发现恶化苗头的时候不掐灭,小恶变大恶,总有天一切都回不了头,作恶的不仅是恶人还有没制止的人。同样的,放在那里不敢磨怕磨平,殊不知他会自顾自地越来越尖锐?听弦的哥哥,问题刚爆发出来就已经晚了,趁着听弦,还可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你是怕他,不认所以不会改、久而久之恶化到不能收拾……”吟儿点头,对林阡的心情还是能体会一二。
    “是,不会改,所以我也还担忧,将帅间关系的不能协调,会导致谋士间的悲剧重演。”
    “……”吟儿这才明白,听弦触到了太多林阡的心魔,包括辜听桐,包括瀚抒,还包括范遇。
    “应当还是不一样。我相信,听弦虽不认,还是会改的。”吟儿想起已经悔悟的瀚抒,听弦那小子,脖子竟然比瀚抒还硬。但他的心,必然比辜听桐、范遇软,“诶,还是先帮扶,听弦他,这次委实被打击得太惨了些。”
    听弦,他早和林阡关系破冰,也势要为林阡杀敌保家卫国,如今却是战败祸首一蹶不振;最脆弱时候不合时宜的嘴硬,还激得林阡直接将他全盘否决;遍体鳞伤心里更存在着无数人因自己而战死的痛苦,甚而至于痛到了没有知觉……
    设身处地,吟儿难免心疼,林阡叹了一声:“打击确实惨,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啊。优秀将领,哪是那么容易长成的。”
    吟儿想了想也对,林阡不也是那么过来的吗。然则,不是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会像林阡这么强大。
    “这或许是个坎,挺过去却是个成熟的契机。听弦太一帆风顺,所以一点挫折都经不起,若是这回重新站起来,至少能掌握承受考验、克服痛苦的能力,顺带着,应该能成熟到敢于认错改错。”
    “嗯,现下他极度脆弱,你要帮扶他不易,我可要提醒你一点:对他别总是那么严厉了。”
    “我分明是太惯着他,差点把自己弄成了第二个魔神。”林阡笑,正sè道,“好在他良心好,所以情况比较乐观。”只要听弦是真的知错了,那么与知错有关的良心还在,林阡曾经最怕自己重蹈魔神宠坏儿子的覆辙,之所以想岔听弦还不是因为最怕他变坏?现在知道他可以挽救,自然要竭尽全力帮扶。
    吟儿笑:“我知你其实惯着他,但我是说面对面的时候,能否别再那么威严无情?说什么辜听弦是个倔强徒弟,你不也是个固执师父?他越不想承认那错误,你越要他非承认不可,也不看看人家当时还心力交瘁着呢……”
    吟儿分析得头头是道,小丫头,我去之前又不像你现在一样,知道他当时的身体状况!现下知道了,断然会有所顾忌!
    不过她分析的倒是没错,难怪听弦会把认错当成宿命堡垒,因为他当时身心俱残,这情况还叫他认错,无异于揭人伤疤,当时林阡只考虑到把场合设定在私下,以为这样认错没有闲杂人等,台阶容易下气氛也会好很多,却忘记考虑到,听弦的身体如何心理如何。吃一堑,长一智。
    “你一心希望他认错,是因为你怕他不改。其实我觉得,不认错不代表不会改错,完全可以跳过认错直接改错。满可以在帮扶的时候,找些听弦他愿意做的既可以弥补又给他信心的事,安排给他做,等他身体有点起sè了,重新做人、心情好点了,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地说,‘哦好像那一战是我错了’而那时候他也已然改得差不多了。一举两得”吟儿建议。
    其实对话了这么久,吟儿接受了林阡的教育方式,也开始觉得辜听弦不得不磨,而相应的,林阡也接受了她说的,不认不代表不会改,也许不应奢求听弦像沈钊那样承认错误,但是可以期许听弦像沈钊那样先改善行为
    因为,要听弦做,可能比要他说,容易!
    “我俩的教育方式,着实应该合并。”林阡一笑,与她商量完,忽而如释重负。
    “唉,严父,这些天我不在,没乱教小牛犊。”吟儿靠在他胸口抱着睡,好像也预感到了今夜战事不那么紧,要把他留在这牢房里,而他也完全不想走。
    “小牛犊,最近走路不怎么跌跟头了。”他轻抚吟儿的发。
    “还跌跟头?……是时候好好训练一番了!”吟儿摩拳擦掌。
    ps:临近博士毕业,真心诸事繁杂,所以在这里请假34个月,对不起各位了,我不想把南宋写差,我希望剧情能够紧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