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大陆之妖族归来》第二十六章 逝水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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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以后，当季浔站在另一块国度的天空之下，仰起头的瞬间，阳光当头照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天的阳光太过猛烈刺眼，令他突然就那样微微失神，回忆如潮水席卷而来。他站在暴烈的太阳之下，整个世界却突然变成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清晰地看见那天绿林中所发生的一切，如一幕幕图景在他眼前重现，而他却无力阻止。
    季浔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当他终于来到绿林之王卓鲁阿帕面前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处伤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还有一战，还有最后一战。他用尽全身剩余的最后一丝气力，将手中的枪举起，对准那个以逸待劳，一直等待着自己的绿林蛮王。尽管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战胜的可能。甚至在他视线所及，敌人的身影都已经非常模糊。然而季浔心里想着那个名字，那个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的人。他不能死。
    那一天，季浔看见卓鲁阿帕走到自己的面前，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不知道为什么，绿林之王的眼睛里有着一丝犹豫，这个叫做卓鲁阿帕的男子，他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此刻眼中却有所犹豫。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季浔一出现便想要挡在自己身前的阿蒙，又转头看着已无反抗之力的季浔，终于还是将手中的刀放下，道：“你只要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
    季浔惨淡地笑了笑，“那……咳咳……我想你还是得杀了我。”
    “我知道，你并不怕死，但是至少今天，你不想死。因为，你知道，还有人在等着你。”卓鲁阿帕道。
    “你怎么知道？”季浔心中一惊。
    “因为，她就在你身后。”
    那一天，当季浔循着敌人的目光转身看见自己身后远处，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素娘，有那么片刻，他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定是自己流血过多，出现了幻觉。
    可是，当素娘温热的眼泪滴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时候，他知道，这是真的，素娘就在自己身边，抚摸着自己脸颊的真的是素娘温柔的手。
    “你怎么会来？不，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在这里，这里危险，快走！”季浔很快就从短暂虚幻的幸福错觉里惊醒过来，急道。
    “少主说了，你的请求他可以答应，但是，必须用他身上的东西来交换。”卓鲁阿帕看着双眸含泪，正哀伤地凝视着季浔的素娘，道。
    季浔望着眼前抚摸着自己脸庞，泪水簌簌而落的素娘，“素娘，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素娘的眼泪不停落下，“是我骗了你，是我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了蛮王卓鲁，都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季浔如遭重击，本靠一口气强行支撑的身躯终于难以负荷，若非素娘扶住，已然跌坐地上。
    “因为，我是妖族人。”素娘的回答更令季浔听在耳中如晴天霹雳，无法相信，不愿相信。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季浔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口中亦吐出一口鲜血。
    “不，不，我原本也以为我只是骗你，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真的爱上了你。”素娘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季浔的身子，神情凄婉，此刻的她与季浔同样哀伤欲绝。
    “素娘，你不该爱上他，更不该违背少主的命令。”卓鲁阿帕道。
    “我知道，作为一个妖族之人，我本不该奢望能再拥有一份如此美好的爱情，然而你给了我这样一份人世间最美的情感。”素娘望着季浔，痴痴道，“然而，我却欺骗了你，辜负了你，我不配得到这样美好的你的爱。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谅。可是，我不能让你死。我很后悔，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季浔永远记得那一日素娘眼里真挚而又充满绝望的的情感，还有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遗言。就在那天自己还没有从那难以想象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素娘已经封住了自己全身的血脉，吻上了自己的双唇。季浔感觉身体忽然之间动弹不得，只感觉到，在素娘拿走自己身上那件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同时由素娘的体内度到了自己身体里。而素娘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眼睑，那种心痛的感觉季浔终生难忘。
    “素娘，他的伤虽重还不会死，可你把自己的元丹给他，你会死的。”卓鲁阿帕惊道。
    听见卓鲁的话，季浔双目圆睁，用尽力气却也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泪中带笑的素娘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再见了，我爱的人。”
    素娘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季浔不知道素娘与绿林蛮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使得蛮王阿帕最后竟然真的没有杀他。而他最后记得的，只有自己以枪指天的怒吼。之后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雪暴岭的军营之前。
    那一天，季浔丢掉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不是怀中的那枚能够打开锁龙岭镇龙石的龙之钥，而是那个比他爱她还要爱着他的人，那个用尽最后的生命来爱他的女子。
    他在那一日失去了素娘，也在那一日，命运就此彻底改变。因为丢失龙之钥，季氏家族三百多口人被大炎王下令诛杀。而季浔本人，因为一场大炎王室内部的震荡，及上将军豪天颂的一念之仁，得以存活下来，然而对他来说，余生都不过是苟延残喘。
    即便是一些年后，再次披上战甲，成为战功赫赫名震七国却只为复仇而活的商国铁血大将军季无心，也终究只是另一种自欺欺人的逃避。
    而真正的伤痛，永远不可能磨灭。
    每当夜深人静，季浔总是想起那一日绿林中素娘的脸，还有她的眼泪。回忆在每个失神的时刻侵袭而来，就像这如影随形，不可更改的宿命一般，无法抵挡。
    而时光，就如这耀眼炽烈的阳光，刺进人的眼里，刺进人的心里，刺穿你的身体与灵魂。在生命的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不容反抗。
    故国难回，故梦难返。
    季浔知道，自己的一生结局已定。而想来，他的一生，从来不是自己所主动选择。成为点灯人，进入哨卫军，入大炎王宫，身怀龙之钥，遇到素娘，又再失去，满门被诛，独自苟活，以至于后来命运颠覆，摇身一变成为商国大将军季无心。这一路跌跌撞撞，辗转浮沉，命如飘萍，都不是他所能掌控自主。
    命运，有的时候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这个世道会卷着你走。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