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知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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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大雄宝殿内，一个年老的和尚正与一个年轻的僧人对弈。这老和尚大约七十上下的年纪，身穿大红的袈裟，上嵌片片金鳞。和尚的脸上皱纹堆垒。眼皮厚重，二目微合。头顶受着九点香疤，两道白眉垂在颧骨之下。他就是崇圣寺的方丈圆通大师。年轻的僧人面白如玉，颌下无须，两颗闪亮的眸子紧盯着棋盘，正在苦苦思量。他则是前来滇北，寻求大道的慧明禅师。
    他们的身边则站着一男一女，盯着棋盘，默然不语。男的一身紫色锦绣长衫，上面绣了一只白色的仙鹤。女的一身翠绿的罗衫，上绣片片云锦。
    他们正是擎天阁阁主楚敬连与琴使赵雨杉。而大殿内还有百十名大大小小的僧人则都各自坐在蒲团上，闭目参禅、诵经打坐。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大殿外走来四人。他们分别是柳敬宣、诸葛清琳、诸葛玥和南宫璀云。
    当柳敬宣走到棋局的旁边，他的一双眼睛顿时变得异常闪亮，目光如两把钢钩牢牢盯在棋盘上。
    楚敬连看了一眼柳敬宣，而柳敬宣却好像并未瞧见他。楚敬连摇了摇头，继续观看棋局。诸葛清琳与赵雨杉则相互礼貌性地报以微笑，算是见礼了。
    此时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明朗，年轻的僧人显然落败。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轻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大师棋艺精绝，晚辈望尘莫及。惭愧惭愧！”
    圆通微微一笑说道：“慧明大师过谦了。大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深的棋艺，老衲着实佩服！”
    慧明刚要起身离席。柳敬宣突然上前说道：“此局还未了结，为何两位大师却不下了？”
    圆通抬起厚重的眼皮，望向柳敬宣。他见眼前之人面如冠玉，剑眉朗目，气度雍容，仪表不俗。圆通的两道长长的白眉闪现一丝笑意，但仍旧默然不语。
    慧明看了一眼柳敬宣，笑道：“此局胜负已分，施主何必苦苦执着。”
    柳敬宣轻轻摇了摇头：“纹枰之道，变幻莫测，诡谲难寻，所以历经千年而不衰。两位大师未定胜负，便轻易棋局，实在叫人可惜。”
    慧明有些讶异地望向柳敬宣：“施主认为此棋局势尚可扭转乾坤？”
    柳敬宣微然一笑，说道：“在下不敢妄言。不过如蒙不弃，小可想在方丈大师的台前一试。”
    圆通的心中微有不悦。在他看来，这盘棋的局势已定，白棋再无回转之理。可是眼前之人却说能够扭转乾坤。当着这么多人，自己实在不好推辞。可是这盘棋也下了足足两个时辰，圆通觉得腰酸腿疼，他真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慧明起身离席。柳敬宣冲着慧明抱拳拱了拱手，然后悄然坐下。
    圆通见柳敬宣的屁股已然沾到了蒲团之上，便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那老衲就领教一下施主的高招。请！”
    柳敬宣冲着圆通淡淡一笑，并不答言。柳敬宣略一思索，拿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的右边的中腹。
    圆通的嘴角闪现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只见他不假思索拿起一颗黑子放在刚刚柳敬宣落子的旁边，顿时白子的一条大龙完全被黑子吞没，在棋盘的右边空出了一片很大的天地。圆通一边提着白子，一边抬眼瞅着对面的柳敬宣。
    柳敬宣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圆通的目光，右手轻轻从棋盅之内拿起一颗白子落向空地周围的黑子边缘。很明显，柳敬宣想要用点、逼、挤、封的手法试图阻止黑子再次向空白之地发起合围。
    圆通心中一阵冷笑，他要给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个深深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妄自尊大。圆通并不急于将黑子的布局做得厚实，而是用拆、断、夹、镇的手法，直接切入腹地，意图抢占更大的疆域。
    二人你来我往开始对弈起来。刚开始圆通还能正襟危坐，二目微合，平静如水。但半个时辰之后，圆通的眼睛已经挣得老大。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额头之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刚才圆通切入腹地的黑子早已被柳敬宣提得一颗不剩，而形成合围的黑子也被白子切得四零八落。此时的圆通已经无暇顾及白子的布局，他只想保住黑子现有的优势。圆通频频以爬、顶的手法将黑子连成一线，眼看就要将边界的黑子做活。柳敬宣均会以冲、跨、挤、逼的手法破解。
    眼看着棋盘上黑子一个一个被柳敬宣提走，圆通开始后悔当初应该早些做实黑子的布局，不然绝不会像现在下得如此难堪。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黑子的优势近乎丧失殆尽。白子就像蘑菇的菌丝一般，蔓延了棋盘的大半，硬生生将黑子拖入苍白无尽的泥潭。
    圆通此时早已筋疲力尽，他只觉头昏脑涨，难以为继。圆通双手合十，冲着柳敬宣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棋艺之高，老衲平生罕见。老衲认输了！”
    慧明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柳敬宣，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遍游中原各地，曾会过无数高手，观摩过数不清的棋局。似施主这般扭转乾坤，棋艺精绝者，小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柳敬宣急忙摆手，谦让道：“大师谬赞。在下只是喜欢这纹枰之道而已。”
    一旁的楚敬连与赵雨杉、诸葛清琳等人早就知晓柳敬宣的棋力，所以并未有何异样之感。
    柳敬宣的兴致正浓，意犹未尽。但见圆通已经无意再下，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柳敬宣轻轻摇了摇头，抱拳说道：“大师棋艺精绝，在下也是很少得见。可惜了这盘棋，还是没有下完啊！”
    圆通眼见柳敬宣意犹未尽的神态，气得好悬鼻子没有歪到一边。
    圆通毕竟老于世故，城府极深。他微笑着冲着众人说道：“我等在此也下了好几个时辰。看看如今天色也到了这般时分。不如诸位到后殿用些斋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