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心悦你》第7)9章 番外之云霄(二)

    第七十九章番外之云霄(二)
    孤整日忙于政务,寻不到时间出宫去看她,也寻不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培养感情。这点令孤很是苦恼。活了二十五年,孤也终于遇见苦恼的事了。不过,这苦恼,令孤欢喜。
    皇祖母的寿辰在十月底,皇父孝顺,是以祖母的寿辰每年都做的盛大,合祖母的心意。司礼监拟入宫人名单时,孤瞧见唐万山与其家眷都在内,没有阿绯。阿绯是庶出,甚至她在丞相府的地位都得不到承认。孤瞧着那些在列的人名,很是心疼她。
    孤对祖母交了底。
    皇祖母意料之中的吃惊,“你怎么瞧上了个庶出的丫头?”
    这有什么办法?孤喜欢的人恰好是她,而她又恰好是唐万山庶出的女儿而已。
    孤不在乎她是不是庶女,是不是受宠,母亲出身是教坊司还是高门大户。孤喜欢的,单纯就是她这个人。
    孤的母后是皇祖母娘家侄女,是以孤在祖母面前比其他兄弟都受疼爱。孤明白祖母的想法,娶一个有权有势的太子妃,巩固孤的大后方。孤不这样认为,历朝历代外戚专权酿成的惨剧还不够多吗?孤的太子妃,甚至将来的皇后,只要孤爱她就够了,别的不需要。
    皇祖母两日都板着脸不同意,可谁让孤是祖母最偏爱的孙儿呢?她还是点头答应了,“皇祖母答应她入宫可不是旁的意思,只是先瞧瞧这丫头的品性,能不能配得上你。”
    懿旨很快降到了丞相府,孤能想象出来阿绯接旨时的惊诧。孤只是想想那个倔强的孩子露出一脸惊讶的样子,就像那次她偷偷摸摸进后门被孤抓到时一样,孤便忍俊不禁。
    夜里暗暗窃喜。
    在等她进宫的那些日子,孤坐立不安。机会得来不易,她进了宫孤该与她说什么?震霆说女孩儿家面皮薄,不能贸然吓着她。
    可九弟说,“太子哥哥喜欢就直接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一个小小的庶女,反正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怎么着,本王堂堂的太子哥哥还配不上那么个小丫头?那不存在。她得高兴疯了。”
    孤琢磨着,都有道理。
    处理朝政孤能做到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面对一个孩子,孤怎就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祖母过寿那日,宫里人太多,孤也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孤找不到她,便派身边的老宫人去盯着,只要见她来了便回来禀报。
    “九弟,你瞧孤这么穿怎么样?”
    九弟没有正形,他笑得像抽风,“皇兄你要不要这样啊?一个丫头而已,别那么如临大敌。”
    他不说孤还没发现,孤的掌心都是汗。
    孤瞧见丞相了,却不见他身边有旁人。阿绯的娘病着,以她性子,孤怕她不肯来。转念又一想,丞相夫人和唐衣也不在丞相身旁,兴许她们是去别处寒暄了。
    德龄捻着他那根拂尘,老远就往孤的方向跑来,“殿下....”
    孤的心跳的很快。
    德龄说阿绯入宫来了,跟着丞相夫人在拜芳亭那边。
    那一刻,孤不安的心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
    寿宴开始,孤总算看见了她。
    阿绯与唐衣,一左一右坐在丞相夫人身旁。她不太说话,只偶尔往上首瞧一眼,兴许是想瞧瞧高高在上的帝后。她一定很奇怪,为何几次抬眼偷瞧都与孤目光相撞。
    因为孤总是在看她。
    这偌大的宫殿内,想来除了孤她也不认识旁人。
    那天阿绯很漂亮,身上终于不是那身半旧的红裙。她身量高挑,孤觉得她穿广袖留仙裙很美。那根总是在脑后甩来甩去的辫子打散了,泼墨一样地铺在身后。她进门的时候,有风吹来,将她的发丝纷纷扬起。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孤饱读诗书,那日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只觉得移不开眼。孤也终于体会到了心动是何滋味。
    祖母忽然点名叫她,这孩子很有意思,眼里分明藏着惊诧,却表现得像个大人。双手交叠,以额触地,回话不失大方。
    那日祖母将自己手上的珊瑚珠赏给她,孤明白什么意思。丞相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她跪在地上谢恩,可孤却很担心她拿这个去换钱。
    宴过半晌,皇父送皇祖母回宫歇息。孤终于寻得了片刻的自由。
    德龄把她带到孤面前的时候,孤见了她忍不住想笑。别笑,孤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阿绯与孤见礼,这回她倒是不跑了。孤瞧见阿绯的手腕上缠着祖母方才赏她的珊瑚珠,觉得这孩子终于变成自己家的了。
    飞花万盏,她笑的时候,那双凤眼弯成玄月,眸子里晶光微眨,叫孤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低头去解腰封上垂挂的玉,伸手递到孤面前。玉佩玲珑,是女孩子家佩戴的样式。她说,这块玉不能与孤的相比,但请孤暂时收下,等她有钱了再送好的给孤。
    孤故意没有接。
    她有些着急,说实话的时候一副英雄好汉失节的表情,“太子那块,妾给当了。”
    “哦?”
    她点头,说是换的钱请了大夫,抓了药,还买了调理身体的补品。眼下这块玉是出门前,丞相给她的。
    孤将那块玉拿起,玉质尚可,兴许是丞相给她叫她带着充充门面的吧。而后孤将这块玉还回了她手中。
    孤告诉她,“当别的没关系,可不能将太后赏的也拿去卖了。”
    她说哪能啊,“妾回去就烧高香把它供起来。”
    但凡丞相对她好一点,就会发现这个孩子其实很可爱,很招人疼。无意中碰到她的手,有些凉,她身上穿的薄。
    她才十五岁,孤大了她整整十岁。想想,孤十岁整日面对夫子背诵诗书的时候她才呱呱落地,孤弱冠之年不肯娶妻纳妾的时候她却还是垂髫小童,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牵绊在里面。
    孤对她的感情既有男女之爱,恐怕也有兄长对幼妹的爱护。她年纪小没关系,孤比她年长,孤有能力照顾她。她吃了很多苦没关系,有孤在,孤会在后半生里免她孤苦,免她流离。
    晚间的风凉,德龄取了孤的披风来。孤就是想疼她,爱护她,可她不要孤的披风。孤问原因,她却是个明白人,她告诉孤她对孤只有感激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那一瞬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期盼都化作了泡影。
    孤的失落,想必很明显。
    她面对孤有些手足无措,这孩子关在园子里太久,不懂得如何委婉的拒绝别人。孤曾经帮过她,恐怕她拒绝孤的时候心底也是在挣扎在内疚。不知为何,才见几面而已,可孤就是了解她。
    孤苦笑,“阿绯,孤没有争取的余地了?”
    她只说,“我不好。”
    她哪里不好?不温柔?脾气大?还是不会虚与委蛇?
    那日孤并不知道在太后的懿旨降下之后她便与震霆决裂,更不知道原来她与震霆有过短暂的相恋。
    太后寿辰过后,孤过的并不好。明明已经被她拒绝了,却还是要想着她吃得好不好,天冷了有没有多加衣,她母亲的病那么重她还有钱抓药吗?挂念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响的滋味,唯有尝过的人才会明白。
    孤自小很让皇父省心,说话办事不逾矩,可这一次孤想放肆一回。
    孤出宫了,孤想她,想见她,想与她说说话。九弟很不高兴,“太子殿下这般偷着出宫,连侍卫都不带,出了事,谁担待的起?”那日被九弟撞见他倒是不避讳,发了脾气,“为了一个丫头,你想过皇父吗?想过皇祖母吗?”
    孤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可是孤心里如饮了苦水,倒不出来咽不下去。
    大概就是因为孤出宫吧,九弟对阿绯很有意见。
    那日,孤没有在丞相府找到阿绯。那日,天上下起了雪,是孤遇见阿绯之后的第一场雪。那场雪很大,天也异常冷。就是那么冷的天,她穿的单薄,站在井边打水。
    孤看见,水桶里盛满了水,她弯腰提起来。她的发间,睫毛上落了雪。她转身看见孤时,顿住了脚步。瘦骨伶丁的孩子,站在大雪中,孤的心抽疼。
    那一天孤抱了她,在大雪中孤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骨架那么细,不堪一握。
    孤怨自己,怎么不早些出宫?
    她被赶出了丞相府,带着她病重不能下床的母亲。孤没有想到,那道懿旨会害得她母女沦落至此。孤也想不到,虎毒不食子,丞相竟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街头。小院很小,天寒地冻的时节,只有阿绯母亲的病床前烧着一盆柴火。她自己则冻得双手通红。
    没有人能理解孤当时的心情,孤甚至想当时便将她接回宫里去。
    屋顶瓦片残缺,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偶尔还有雪花飘落。她手艺不好,说是已经修过一次,结果还是漏。阿绯爬上屋顶上去,孤在下面替她扶着木梯,生怕她摔下来。那时孤才恨自己连个姑娘都不如,除了那笔,竟是什么都拿不起来。
    九弟在宫外建府多年,找他做事比较方便。
    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看着室内病床前新添的烧炭暖炉,屋顶上修房的仆人,阿绯跪在孤面前说孤的大恩她无以为报。
    这些小事,于孤而言本为毫末之事,就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简单。与她却不是。
    孤不是君子,孤将她揽进怀中,告诉她孤想要的回报是她的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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