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阿绯,为何躲我
阿绯没能有机会见到九贤王留下的宫人,甫一进偏殿,尚未来得及打量其中的陈设,太子便后脚跟了进来。
她按住心中的微讶,“震霆?”
太子面色并不好看,眼底的青影有些重,“不好好呆在东宫跑这里做什么?”
“皇上病了,我理应来看看不是吗?”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探究她说的话是不是值得可信,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太子已经不信任任何人。见阿绯目光坦然,他缓步上前,抬手覆在她脑后的伤处,“你知道阿淳不见了吗?”
阿绯点头,“宫人来报过。没想到阿淳已经长这么大了。”阿绯表情凝重,“震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太子的脸色变得温和,他低下头来,轻声安抚,“是孤不好,早知道就不教你那些。你伤在脑部,睡了挺长时间,记不起来不奇怪。”他牵着阿绯的手,放在唇边,“只要记得孤就好。”
阿绯眼睫微颤。
太子不同意她在这儿,执意将她带回了东宫。乾安宫的偏殿,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好不容易出得东宫,就这么错失了与九贤王互通信息的机会。
腊月快要过去了,腊梅依旧盛放在枝头。倾吐着寒冬里的一抹芳香。
阿绯说闷得慌,宫人就剪了花枝,放在阿绯的寝宫中,太子似乎很满意。他拥着阿绯,阿绯看着他时,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初相识的朱震霆。那时的震霆皇子简单,明朗,现在的他却变得叫人看不清摸不透,那张脸处处是算计。
阿绯摇头,不是他变了,而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伪装的太好。骗了云霄,骗了她。
太子问她,“摇头做什么?”
“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太子皱眉,“叫御医。”
宫人领命离去。
“阿绯,等着孤。孤忙完了就回来陪你。”不待阿绯回答,太子忽然将她拉进怀中,找准了他梦寐以求的朱唇,重重地啃咬。
阿绯双手攥成拳,她要忍...
一吻闭,太子很满意。临走,阴沉了多日的脸上挂了笑。在阿绯看来,那张笑脸可怖。
太子走了,阿绯用手背在唇上狠狠搓洗,她觉得恶心。
珠帘外宫人带了御医来,“回禀太子妃,御医到了。”
她的头根本就不疼,也没心情应付御医,“下去吧,本宫不疼了。”
那御医却说话了,“太子妃还是容下官把把脉吧,脑伤可是马虎不得。让下官瞧一瞧,您放心,挂念您的人也放心不是?”
阿绯眉头微蹙:挂念我的人?
手腕躺在脉枕上,御医不急不躁,捋着胡须似品茶似的切脉。
这御医阿绯不太识得,与先前与她看病的不是同一个人。
阿绯看着他,并不多问。
末了,那御医收了手,“啊,太子妃外伤无大碍。”但御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是这里的病略重。”
阿绯微笑,“那该怎么治?”
御医笑着说,“不忙,下官写个方子,殿下按时服用便可。”
御医下笔:明日辰时梅苑石舫
果真是九贤王的人。
阿绯将方子推给御医,“熬药太麻烦,有没有现成的药丸?”
“有有有,下官这就取给太子妃。”
目送九贤王的人离去,先前她还在发愁该怎么给九贤王通风报信,谁知道他比自己还要着急。阿绯看着眼前的几粒安神丸,唇角不自觉得勾起。
阿淳发烧,加之受惊过度,一直说胡话。吃什么吐什么,看着很是可怜。禅机连夜将阿淳送到了九贤王府上,九贤王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啧啧有声,“宫里为了他都快找疯了,合着是跑去你那儿啊?”
九贤王看了眼禅机,哼笑道,“他要是有命活下来,将来比他爹还要狠。”
禅机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阿淳的小脸上,“守陵宫女死了,赵孺人也死了,阿淳亲眼所见。”
九贤王白了禅机一眼,“现在肯与本王一条心了?大师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吧?太子可是盯上你了呢,现在是父皇放了你,万一父皇...你猜到时候太子会怎么对你岳家?”
“王爷先前不也是利用阿绯?各有心思,彼此彼此。”
“行,各退一步,本王屈尊一下,与你们合作。先治好这个小东西。至于下一步...听本王的。”
禅机并不想让阿绯任由九贤王摆布,他摇头,“王爷的计划可与岳某一说?”
“怎么,怕本王对唐绯怎么样?”
“放心吧,就算看在故去的太子哥哥的面子上本王也不会对她如何。毕竟...她可是本王的皇嫂,大公子说是吗?”
云霄与阿绯曾经的缘分,是不争的事实。可云霄已逝,禅机并不想那么不堪地去与一个已逝之人争什么,“岳某更想听一听九贤王的计划。”
......
第二日一早,太子与阿绯一起用过早膳,辰时未到便乘着尚未隐去的星月去了御书房。阿绯看着那天边一点点亮起来,终于等到太阳出来。
太子一忙便是一整天,他没空回来管她去了哪里。她要去散步,她要去赏花,谁敢拦着。
阿绯只带了两名宫人,入了梅苑便吩咐她们去收集正飘落的梅花,坏掉的不要,落地的不要,枝头绽放的不要,只要不偏不倚正飘落的。分派的任务是每人收一两。
这任务可不算轻省。
“本宫打算做梅花茶。”
两名宫人眼巴巴地等着梅花飘落。
等他们都走远了,阿绯穿梭进梅林,进步往石舫方向去。
石舫,是她与禅机定情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日她被禅机拉进石舫中,他几乎要将她碾进他的身体里,那日禅机伸手将她的发簪抽离,身后长发散落,似云英未嫁时。她被迫迎接他,她几乎要承接不住那灭顶的灾难。唇齿交融,以沫相濡,那时与他恨不能天长地久。
他横冲直撞,贪婪地占据领地。把她好不容易戴起的面具摔个粉碎。
就是那天,她输了,输给了禅机。输给了她对禅机的爱慕,输给了禅机带给她的浓情烈焰。
梅花在她的周身散发着芳香,阿绯的心跳的极快,九贤王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方定在石舫?
石舫矗立眼前,百年不变的模样,百年不变的宁静,百年不变的风雨不侵。冬日小鸟在枝头鸣叫两声,拍拍翅膀走了,阿绯站在石舫前,迟迟不敢伸手去推那一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寒风歪歪斜斜地吹过,阿绯的指尖终于触到门身。
双扇大门轻轻打开,没有声响。阿绯迈进去.....
大门在她的身后自动合上。门里的阿绯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着站在中央的那个太监装扮的男人。
薄如蝉翼的睫毛盈了水珠,她似乎听见自己叫了一声,“禅机...”
蓦地,一阵檀香气扑面而来,阿绯被拉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的中。
她闭眼,听着禅机隆隆的心跳。
“阿绯,我出来了...”
舫内却忽然想起不合时宜的声音,九贤王懒懒散散地以扇骨敲击窗棱,“当着本王的面对本王的皇嫂拉拉扯扯,大公子能不能照顾一下本王的心情?”
没人理他。
阿绯抬头看他一眼,“朱翎,你还真是半点没变,大冷天扇扇子也不怕流鼻涕。”
九贤王摇扇子的手忽顿,“你说什么?”
禅机也是惊讶,“阿绯你记起来了?”
阿绯仰头看他,“嗯。”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也就是说她也记起云霄了。九贤王看禅机一眼,忽然一改先前懒散的模样,大步夺门而出,“你们慢慢聊。”
禅机不明,却也顾不上去问。他低头,“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面对这样的阿绯,禅机忽然有些不能适应。从前的阿绯有很多故事,故事里有母亲有震霆太子有云霄太子,有亲情有爱情,唯独没有他....
禅机的眼睛很深,藏着无数的阿绯。阿绯不敢再看,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禅机讲云霄的事。甚至因为她的前尘往事,还把他连累。
禅机轻扣阿绯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我。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绯抬头,“从邢狱司回来那晚想起来的。伤...是赵孺人。馋鸡,赵孺人死了,守陵宫女也死了,我....对不起...”
“这就是你不肯正视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
禅机垂首,想要去吻她。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想着云霄,她的心里真的有云霄...
阿绯微躲,“馋鸡....”她想把事情先告诉他。
禅机很受伤,“阿绯,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我只是....”
禅机打断她,“我从未想与云霄争什么。你可以感激他,甚至可以怀念他,但是阿绯...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些?”
阿绯踮起脚尖迎上去,她不想再听禅机说下去。
禅机没有犹豫,他箍住她的腰身,那份亲密毫无间隙。云霄已经不在了,阿绯的现在是禅机,是他岳君默....
这吻悠长,缠绵,伤感.....
阿绯靠在禅机的怀里,“馋鸡,赵孺人杀了守陵宫女,太子杀了赵孺人。”
“我知道。”
“阿绯,阿淳在贤王府,他亲眼见到太子杀了赵孺人,亲眼看见了周桂芳的尸首。”
阿绯忽然笑,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然是太子的亲生儿子目睹了全程。
可是,
“馋鸡...我与云霄,拜过堂....”即便那是为了宽慰即将离世的方津津,即便当时她并不当真,可是后来她对云霄有了好感那是真实的。她应该向禅机坦白。
过了许久,久到阿绯的手心微微出了冷汗。
安静的石舫内,她听见禅机的声音,“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都过去了....
可是云霄,不管是否关乎爱情,在她心里永远都不会被抹去了。是云霄在她人生最落魄的时候将她一把拉起,是云霄在她如堕冰窖的时候给了唯一的暖意,是云霄带她入宫,是云霄给了她无上的荣光,是云霄让她体会到了踏实的滋味,是云霄让她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感觉....而她却害死了他。
这是清醒后的阿绯永远过不去的槛。
她一点一滴都讲给禅机听,她声泪具下,她难过得无法原谅自己。
那些都是禅机不曾参与过的往事,都是禅机无力改变的事实,他抱着阿绯,“我不会与他争什么,只要你对我不变,只要你还愿意跟我。我理解你,其他的我不会多问。”
禅机去寻她的唇,“我们不会变的....是不是阿绯?”
阿绯同样给以回应。
不会变的,感谢老天在她堕入地狱的时候,送来了这么好的馋鸡。
作者有话要说: 或者,是天上的云霄怕她一个人太苦,所以送来了馋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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