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鲸》第41章 第41章

    几人都喝大了, 只有李久路最清醒。
    回去的路上, 要不是她在前面带领方向, 这三人准找不着北。
    大菲走出妖娆的T台猫步, 已经晕头转向,嘴中仍是纠结的嘟哝:“到底老什么啊……!”
    久路叹了口气, 上前扶住她。
    其实驰见的担心是多余, 学校北门出来就是繁华的商业街, 这钟点在外面游荡的学生有很多,路两旁不少小吃摊,浓烟陪伴着食物香气,大冬天里, 仍然有不少人边走边吃。
    这让久路想起小泉镇的百花路, 街边的烧烤摊和手打牛丸店她经常光顾。离开这几个月,她一次没回去,有时候驰见来, 有时江曼来,所以现在想起那些熟悉的景物, 还真有些怀念。
    互相搀扶终于走入北门,四周这才安静不少。
    有电话打进来, 久路放开大菲, 慢下脚步掏手机。
    她盯着屏幕抿唇笑了下, 按完接听,贴到耳边。
    “喂?”
    “还在图书馆?”那边语气松散。
    “没,出来了。”
    驰见刚到家, 身体正窝在沙发里:“晚上吃的什么?”
    “米饭和炒菜。”她张嘴就来。
    “在食堂?”
    “是啊。你呢,吃了没?”
    “万鹏去买了。”
    两人闲聊了一阵,前面有人开嗓,她们突然在沉寂的校园里引吭高歌,招来侧目无数。
    驰见皱了下眉:“她们几个干嘛呢?”
    “看书看压抑了吧。”久路头疼。
    驰见冷哼:“一个个吃饱撑的,可真能作。”
    “是啊。”她顺着他说好话。
    “那你离她们远点儿走,不然别人把你也当成神经病了。”
    久路抿唇笑笑。
    “对了。”驰见语气变轻佻:“我刚才让你叫,你怎么不叫啊?”
    李久路想起刚才那条短信的内容,浑身不自在。
    “快,叫声好老公。”
    听到这称谓,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数九寒天,冷风呼啸着往里灌。久路小声道:“你别这么肉麻行吗?”
    “快叫。”
    “……我叫不出口。”
    “有什么的啊,我平常不也叫你媳妇,总得让我找点儿平衡吧。”
    “不要。”
    那边没立即吭声,隔了会儿,驰见压低声音:“李久路,给你机会你不叫,总有让你叫的办法……”
    久路手指一动,把电话掐断了。
    后来驰见又打来一次,久路没接。
    驰见发来短消息:“你等着!”
    久路脑中自动屏蔽这三个字,将手机收回口袋。
    脸颊忽然感到一丝丝冰凉,久路抬头看,不禁眯起眼。
    白色的小晶体接二连三落到她眼前,它们轻盈又调皮,在黑色的天幕里,如柳絮一样四处飞扬。
    路灯光线变柔和,呼出的白雾更加浓稠。
    一粒落在她唇上,久路抿了下嘴,好像尝出一种滋味,瞬间明白了驰见发来第一条短信时的感受。
    她在的城市,也下起雪了啊。
    之后又过一个月,考试周来临,整个宿舍的重要宗旨就是不挂科。
    高职学院的学习风气没有本科重,各科老师划出的重点基本就是考试内容,剩下死记硬背就行了。
    数学是李久路的硬伤,到大学后,高数仍然是。
    学习方面,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力的人,起先还管好学生借来笔记,带着去图书馆上自习,但每次去的晚,楼上几层都被别人占去,只有一楼还零星空着几个座位。
    一楼直对大厅和正门,每到冬天,冷风穿堂,又是没什么温度的木头桌椅,久路坚持几天就被冻回宿舍了。
    考试前一周院里正式停课,几人都拿出开学以来空前的热情,宿舍的床就是阵地,纱帐一挡,闷头背题,没人扯闲话。
    饮食启动轮流制,每天派一个人出去买三餐,除了蹲厕所,到夜间熄灯的前一秒才舍得放下书本。
    这种状态让李久路想起高考前那段时光,好奇问了句:“你们高考是不是也死记硬背过来的?”
    另几人躺在黑暗的床铺上,异口同声:“是啊。”
    随后爆发一阵大笑。
    大菲考前情绪焦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最后把其他人闹得也睡意全无。
    她问了句:“你们票都买了吧?”
    “买了买了,你已经问第四遍了。”
    罗芬说:“我家近,直接提包走人。”
    大菲又滚了两个圈儿,猛然间坐起来:“不行,我睡不着。”
    然后黑暗里传来铁床的吱嘎声,她从上铺下来,举着手电筒,开始收拾行李。
    久路正昏昏欲睡。
    “路姐,你呢?”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你考完就回家?”
    “应该吧。”
    涵涵搭腔:“路姐肯定啊,别人不想,还不想咱姐夫啊!哎!一说到咱姐夫,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大菲说:“你是嘴馋了吧。”
    “呿,才没有。”
    久路后来没接茬,在嘀嘀咕咕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最后一科考完那天正好是周日傍晚,从考场出来,无债一身轻。
    宿舍的几个像是撒欢的野鸡,久路回过神的时候,宿舍里除了一堆垃圾,已经没人了。
    她简单清理一番,看了看时间,打算吃个饭就动身去火车站。
    驰见的短信这时候蹦进来:我还有一个小时到齐云,等我吃饭。
    她有些诧异,回道:这么晚怎么来了?
    发送出去,久路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手机,过很久那边才回复:我明天给自己放假,今晚想住下。
    李久路指尖微微一抖,咬住下唇。
    手中一震,那边又发来俩字:行吗?
    她感觉嗓子有点儿痒,站起来走了两圈儿,才想起是找杯子想喝水。
    电话追过来,她本以为是驰见,当看见屏幕上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喂,妈。”
    “路路啊,考完没有,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久路说:“题目之前都有复习到。”
    江曼说:“那就好,还有几科?哪天回家啊?”
    久路手指在桌面上勾画着,隔了会儿,听见自己说:“还有一科,明天下午应该能到家。”
    驰见来的时候夜幕已降临,以为她平时都吃食堂,所以特意找了间大饭馆,打算给她解解馋。
    他和久路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吃饭的过程中,他目光有些热。
    吃完后在附近走了走,说起来这真是一个世风日下的坏局面,每一个高等学府聚集的区域总少不了成排旅馆或日租房。
    两人别别扭扭找了一家,在门口避开刚出来的一对情侣。
    驰见问老板:“多少钱一晚?”
    “六十。”老板眼没抬。
    他直觉这么便宜没法住,顺口说:“能先看看么?”
    老板这才抬眼瞧他,没说什么,从后面墙壁取了把钥匙递给他。
    钥匙上有门牌号,刚好在一楼。
    驰见领着李久路顺走廊往里走,开了尽头的一扇门。
    久路本不好意思躲在他后面,这会儿探头往里瞧。
    屋里的陈设一目了然,最显眼靠角落一张大床,床边放着个垃圾桶,对面一台电视,下面似乎还有个老式DVD。方方正正一间房,连个卫生间都没有。
    这就是全部,确实有些简陋。
    驰见扫一眼那床单,虽然是白色,但隐约看见一些洗不掉的暗色痕迹。
    他回手敲了两下墙壁,发出咚咚的空音儿。
    “走吧。”他叫久路。
    “你不住这儿?”
    “没法住。”
    之后又走了几条街,离开这片区域,在春桥路上找到一家中等类型的酒店。
    这里比刚才那个高档许多,是个标准间,地上铺着酱色地毯,壁灯暖黄,窗边还有个小矮榻。
    久路环顾一周:“这里还不错。”
    没得到回应,一转身,见他正坐在床尾直愣愣地看她呢,那目光幽黑深邃,有些危险。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那……我先回去。”久路往门口走。
    “你宿舍还有人?”
    久路神情不太自在,回头说:“我自己也行。”
    驰见看她几秒,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套舒适衣裤,理所当然的说:“反正两张床,你就在这儿住呗,又不是不认识。”
    久路两手暗暗握在一起。
    驰见又加一句:“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隔几秒,她小声:“我没带睡衣。”
    “穿我的。”像有所准备一样,他又取出一套。
    久路:“……”
    驰见抵唇清咳,随后摸了摸后脖颈,走去浴室的时候,把衣服提前塞给她。
    久路真的住下来,洗完澡,躺到靠墙那张床,室内所有照明都关闭,窗帘拉一半,外面月光透进来。
    驰见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久路没敢动,静静听着两人的呼吸声。
    他说:“前些日子碰见江主任,她说你们今年回老家过年。”
    久路一蒙:“谁老家?”
    “周院长老家。”
    “我妈没和我说过。”她在黑暗中转头。
    “他老家近么?”
    李久路回忆了下,不太确定的说:“好像还要往北,飞机要两个多小时,我没去过。”
    “那不能一起过春节了。”
    久路也想到这一点,转身朝向他,被子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
    窗外月光不是很充足,但只需这一点点光源,映射到她眼里,都像住进两颗小星星。
    久路闭上眼:“晚安,我要睡了。”
    “晚安。”停顿几秒,驰见不甘心地问:“你会梦到我么?”
    屋子里静悄悄,他半点回应都没得到。
    “李久路。”
    “……嗯?”
    “我想你了。”
    房间陷入惊心动魄的寂静里,长久的沉默,她稍稍一动,眼睛也埋在被褥中。
    左耳露在外面,只感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没穿鞋,光脚一跨,精准地掀开床边耷的被子,快速钻进她被窝。
    久路身体往里缩,整个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
    等一系列动作完成,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他们都穿着薄薄的T恤,轻易感受到彼此身上传递的热度。
    驰见声音有些抖:“抬头。”
    她没动。
    他身体向下蹭,主动去寻找她的唇,然后紧紧吻住。
    激动与急切都体现在这个吻里了。
    久路十分被动,由侧卧变成仰躺,身上前所未有的沉重,压住她越变越轻、马上要飘走的躯体。
    驰见手也开始不老实,顺衣角而上,握住他每夜幻想丈量的位置。
    久路整颗心都被他揪住了,躲开他的吻:“驰见……”
    他气息凌乱:“让你叫我你不叫,叫不叫?”他加了点儿力。
    “……饶了我这次。”
    明显为了摆脱他找的说辞,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
    驰见却松开她,下一秒,指尖去挑她短裤边缘。
    可没等他威胁的话说出口,李久路用仅存的理智跟矜持挺起上身,同时双手环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那三个字。
    驰见所有动作都停了,热气拂在耳边,浑身酥软。
    几秒钟的犹豫,他凶狠地吻住她,心里交战许久,终究把手拿出来。
    不知为什么,他放过了她。
    很久后,驰见还趴着,他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手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反复摆弄。
    久路虽难受,也没敢多说话。
    他赖在那儿动来动去不肯起身。
    没多会儿,驰见凑近:“我还……”
    “什么?”
    他又低声嘟哝了遍。
    久路没听清:“什么啊?”
    驰见忽然大声:“我还没亲过呢。”
    “……”
    对视片刻,驰见想,既然不忍心碰她,总要在别的地方补偿一下吧,于是他不管不顾,将被子盖过头顶,脑袋覆在她胸前。
    几秒后,李久路猛然昂起头,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口:“嗯。”
    这一晚虽然实质性的事情没发生,但精神始终处在紧绷状态,久路像是去了半条命,等他不在折腾,背过身,竟然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驰见却难熬,往她腰上狠狠掐了把。
    久路咕哝一声,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踏实。
    驰见眼睁睁的望着天花板,等她呼吸平稳,躺在那儿,不得不自己解决。
    两人第二天傍晚到的小泉镇,下车时分开走,周克早早等在站台外,见她出来,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上车后,周克从后视镜里打量她:“路路,长大了。”
    久路抿唇一笑。
    “四个多月没回来,想家了吧?”
    她含糊地应一声:“您身体还好吗?”
    “挺好。”周克看着前方:“我和你妈都挺好。”
    车子一路开到老人院,到家时,江曼正在厨房忙碌。
    餐厅里香味扑鼻,长桌上摆满各式菜色。
    江曼端着汤,看见久路时笑逐颜开:“我们路路回来了!”
    “是啊妈。”
    江曼上前抱了抱她,摸着她的脸:“又长高了?”
    “哪儿有,都多大了还长个。”
    “看着都快比我高了。”江曼把她往餐厅带:“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她刚进门还没喘口气,就被压上餐桌。
    江曼了解她喜好,满满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
    吃饭间隙聊了些学校的琐事,看到久路的变化,江曼越发觉得当初周克的建议是正确的。
    她起身取来红酒,和周克喝了几杯。
    久路忽然想起一件是,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两人,问道:“快要春节了,妈你过节的东西买了吗?我可以陪你去。”
    江曼说:“采购了一些,都给院里用的。”
    她神色一动:“哦,那家里不用么?”
    “今年不用。”江曼拍了下脑门儿,忽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我们春节去周叔叔老家过。”
    “……可不可以不去?”
    江曼抬眼,答案没有第二种可能:“为什么不去?必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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