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友廉让李五回去好好休息几日,李五十分郁闷。虽然跟在李继勉身边那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这么一个用兵如神的家伙, 她当初在他身边时,要是再多向他学习一点就好了。
在别的事情上, 她或许还有些头脑的,但是在行军打仗上,她不得不承认, 自己不如李继勉。
这些年,李五与徐敬仪都在偷偷地培植自己在军队中的心腹,收买人心。要是李继勉不是李制的儿子, 而只是一个敌方普通将领, 就冲着他对她有情,她会想尽办法将他策反,收归己用。可是李继勉是李继勉,他不是池中物,怎么可能会受她驱使。
李五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多年前做的那个梦,一条巨大的黑龙将她缠绕, 龙吟声响彻天地。
她与李文治这两条小龙小凤要想挣扎出一片天地, 只能先躲着这巨龙走了。
李五想明白了, 自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她上战场不是为了建功立业,更不是为了玄凉卖命, 就是为增加行军打仗的经验,并暗中培植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为将来起事做准备, 没必要跟着李继勉死磕。大不了李继勉他带兵去哪,她躲着他就好了。
李五深谙一个道理,当强则强,当弱则弱。这些年她该示弱卖乖的时候,从不硬撑。
接下来的两个月,李继勉带着沙陀骑兵神出鬼没,各种偷袭埋伏打游击,就算征北军数量压制,又连夺两城,并占下辽引山脉,但被李继勉屡次偷袭埋伏搞得焦头烂额,损失惨重,就算正面战场打了胜仗,也胜得心中郁闷。
申屠元建恼火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些个沙陀蛮子怎么能躲过我们的岗哨,次次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李五明白那是李继勉手里有一份极详细的山河卷,更何况这绛州还是李制的地盘,对地形他们是占着极大的优势的。她这两个月再没有与李继勉有过正面交锋,表面看上去好似被李继勉打怕了,实际上却暗暗详细地记录下他所有的战役情况,琢磨他的战略思路和战略布局。看着本子上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记录,李五真心佩服起李继勉,不仅有勇有谋,还有股迷之自信。
有几次战役在她看来,就算事先布局得再好,在敌我悬殊巨大的兵力下,绝不值得冒险冲锋,然而李继勉偏就敢带着人迎战,还每每都全身而退。在他可怕的胜率下,他的手下士气高昂,相信跟着自家将军绝对能打胜仗,全都拧成了一股绳,一个个勇猛无畏,以一当十。
李五翻着自己做的战役笔记,一边揉了揉了太阳穴,这时帐门掀开,一人进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五抬头见是玄友廉进来了,便不动声色地将那本羊皮小册合上,放到一边:“廉公子不也没睡,找我有事吗?”
“刚才巡视了一会,远远瞧着你帐篷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你若睡不着,陪我出去走走吧。”
李五犹豫了一下道:“好。”
野外月明星辉,两人踱到一片草地上,听着四处寂静的虫鸣之声,玄友廉就地坐下,道:“这里风景不错,坐。”
李五看看黑压压的一片山脉,哪里风景不错。不过转身倒是能看到山下城池的城墙哨台上燃的峰火,还算巍然壮观。李五随着坐下,看他从怀里掏出两坛酒,扔给她一坛:“陪我喝一杯吧。”
李五接过那沉沉的一坛酒:“这是一杯?”
玄友廉笑道:“又没要你全喝掉,能喝多少喝多少。”说着揭开酒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行军打仗,喝酒是常事,李五这几年酒量也算锻炼出来了,这一坛酒要把她喝醉也不至于,遂也揭开酒盖喝起来。
“小五……”玄友廉喊出声,却又顿了一下,又灌了两大口酒,才幽幽道,“小五,你是不是恨我,恨我的父亲?恨我们玄氏一族?因为我们造反推翻了你父皇?”
李五沉默了一下道:“廉公子想多了,仇恨是沉湎过去,而我,只看未来。”
玄友廉道:“你看到的未来是什么?”
李五回想起前世先后除去梁玄、晋李后,李文治稳固帝位,天下一统,盛世太平的模样。
见李五不答,玄友廉沉默了一下,将手伸过去道:“最近有些积食,胃不太舒服,给我推拿下一下吧。”
李五一怔,自玄友廉的胃症好后,她就再也没有替他推拿过了,犹豫了一下道:“三年没使过了,已经生疏了。”
“没事。”
“一会捏痛你了可别怪我。”
玄友廉笑笑:“不怪你。”
李五便执起他的手,在他手腕上的穴道揉捏了起来,有几下,李五明显觉得自己力道用大了,问玄友廉力道怎么样,玄友廉只微笑道:“挺好的。”边说边拿起酒坛喝了一口。李五终于意识到症结,道:“胃都不舒服了,还能喝酒?装的吧?”便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玄友廉握住她的手后,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了草地上。
长发从他耳后垂到她脸上,玄友廉压着她,将脸凑到她鼻尖上,吐息满是酒气:“小五……”
李五没想到他突然发难,挣扎了一下,没挣开,道:“廉公子,这一坛酒喝不醉我,更喝不醉你,你可别想借酒发酒疯!”
玄友廉道:“我没醉。”
“那就放开我。”
“小五,我接到洛阳城传来的消息了。”
李五道:“什么消息?”
玄友廉压低了身子,将唇压下,李五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廉公子,强迫女人这种事,可不是你会做的。”
黑夜之中,玄友廉眼睛晶晶发亮道:“小五,父亲,要登基了。”
李五一怔:“什么?”
“小皇帝前几日下诏禅位,将皇位禅让给父亲,一个月后父亲就会登基称帝。”
李五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讷讷道:“怎么这么快?”
“父亲登基,便会封我为王。小五,等打完这场仗,我们回去后就成亲。你做我的王妃,不需要再带兵打仗,我会将这天下送到你面前。”
李五微微恍了一下神,如果玄凉登基,那么唐朝就彻底灭亡,连最后撑着场面的骨头架子都没有了,她与李文治就算是彻底成了亡国之人。
“小五?”见李五不回答,玄友廉又唤了一声。
李五将视线移向玄友廉:“你只是幺子,在你之上有你大哥玄风益,你三哥玄靖明,就算玄凉登基,这天下也不是你的。”
玄友廉道:“为了你,我会夺得这天下。小五,我说过,虽然我无法让你和你弟弟当上公主皇帝,但我会让你们享受到你们身份该有的尊荣。”
李五看着玄友廉眼中的光芒,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成了帝王,那我便是你的女人。”
玄友廉闻言激动地拨开她的手,俯身要去亲吻她,被李五再次捂住了唇,听她道:“但是,在那之前,我依旧是李五,是你帐下的一名将军,不是你的女人,你不能强迫我。”
玄友廉的身子僵了一下,放开她翻身仰躺在地下,李五起身道:“廉公子,这酒我也陪你喝了,天色太晚,我先回去。”
玄友廉摆摆手,没有说话。
李五走出去几步,回看玄友廉躺在地下的身形。她知道玄友廉不是一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心狠手辣,处事干脆利落,却将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气都留给她。她已经拒绝了他三年,不知道何时他的耐心会耗尽。得知玄凉将要登基,玄友廉今夜的举动说明他的耐心已经开始消弱了。
她并不觉得玄友廉能称帝,必竟他虽然厉害,但在他上面还两个哥哥,更何况玄凉还正值壮年。她那么说只是想稳住他而已。
如果有一天玄友廉知道她愿意留在他身边,根本就不是他原以为的那样想带兵建功立业,而是想着培植自己的势力谋夺天下,他大概会气得怒不可遏吧。
小皇帝禅位的消息很快传便了整个军营,也传遍了天下,晋李、大齐以及南方小国们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对于李制来说,虽然骑兵神勇发动奇袭替汉唐国夺下了荆南一半山河,但自己的大本营梁州却是遭到了征北军的猛烈攻击,虽然李继勉即时带兵回来救援,然而还是损失惨重,连丢数城。玄凉即将登基的消息传出后,整个征北军士气大胜,就算李继勉一人保持着不败神话,其他的晋李将领们却节节败退,绛西十一城全丢,绛州三分之一的地盘被征北军拿下。
半个月后,玄友廉将众将军召集入营道:“十天后,父亲登基,我必须回京一趟。我回来之前,守好绛西十一城,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城迎敌。你们只要守住了城,等着我从洛阳带来援军,攻下梁州只是时间问题。”
众将士道:“是,廉公子。”
等得众人离开,玄友廉道:“小五,你收拾一下,跟我一同回京,参加父亲的登基大典。”
李五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玄凉那副猥琐得意的嘴脸,想了想木讷的海连以及满心怨恨的刘玲儿,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场面。
她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我父亲登基你难道不高兴吗?”
李五道:“大唐彻底亡了,我该高兴吗?你觉得我会如你一般满面笑容地站在一旁,亲眼见着大唐死去的时刻吗?”
“在那个假皇嗣登基的时候,大唐就已经没了。”
李五摇摇头:“不,小皇帝虽然不是皇族血脉,但是他在,大唐就在,百姓心中的大唐之魂便还燃烧着。他一旦被废了,便是连大唐最后的魂儿也不存在了。”
玄友廉沉默,片刻后道:“我不勉强你,你不愿意回去就不回去吧,在这里好好守着城,等我回来。”
李五想了想道:“小皇帝被废后会去哪里?”
“被封为鲁国公找个宅子囚禁吧,不过你放心,小皇帝是白痴,对父亲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父亲不会杀了他,更何况父亲还娶了公主为妻。”
李五又道:“还有件事想麻烦你,我弟弟——”
不待她说完,玄友廉接道:“你弟弟会以兵部尚书义子的身份送回兵部尚书府,在那里他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李五点点头:“那多谢廉公子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得李五退出,玄友廉努力压抑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捏断了一旁的毛笔。在他看来,父亲登基是一件极大的盛事喜事,然而在李五这里,却如丧考妣。他问了李五恨不恨他,恨不恨他父亲,她说不恨,可是听到他父亲登基的消息后她的情绪和反应,分明是嘴上不说,心里明明还是恨着的。
她说她不沉湎过去,只看未来,她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是他给她描绘出来的那样子吗?
玄友廉这一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的心,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李五回到自己的军帐,徐敬仪便也跟了进来。
李五道:“玄凉登基,我不回京城去了,你回去后,安抚好那些忠唐之士,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李五与徐敬仪两人这三年除了在军中笼络人心外,也消消地联络了朝庭上还有民间的一些忠唐之士。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徐敬仪派人安排,李五没有露过脸。玄友廉对李五的事情太过关注了,她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都是李五出主意,徐敬仪去执行。而玄友廉想不到李五与徐敬仪会有那么深的关系,自然没有起过疑。
徐敬仪道:“殿下,你不必伤心,失去的,我们都能夺回来,我徐敬仪会誓死效忠你,效忠唐室!”
李五拍拍徐敬仪的肩:“徐叔,这些年多亏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走过来。”
当天下午,玄友廉便带着徐敬仪还有一众将领回京参加登基大典去了,留下申屠元建与李五等人继续守城。此时已入腊月,数九寒冬,甚是寒冷,两军都已休战备冬,是以只要不冒失出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玄友廉此番回京参加登基大典,估计要到过完年后才能回来了。
腊月十二,玄凉于洛阳登基,改国号为梁,建元银初,封长子玄风益为元东王,三子玄靖明为平阳王,五子玄友廉为乾西王,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则分别封了侯。
腊月十二夜,绛西十一城内的将士们一派欢乐,开怀畅饮,祝贺玄凉称帝。申屠元建这些玄凉的忠心部下们简直如过年一般,开心得手舞足蹈,搂着身边的人大口灌酒,等喝了半醉了这些将领们才想起来还有一人,道:“李五将军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此时的李五驱着一匹马在雪地上狂奔着,等马儿终于跑不动了,她在从马上下来,沿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踩了几步,然后一头扑倒在雪地里,动也不想动。
怪她现在的势力实在太弱小了,现在还没有办法亮明身份扛起唐室的大旗,只能眼睁睁看着玄凉篡夺李唐江山,毫无办法。
雪花戳在脸上刺棱棱地疼,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情绪发泄完,觉得身体都要冻僵了,才撑着手脚坐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准备起身回去,然而这一站居然没站得起来。李五意识到是有东西勾着她的斗篷了,只当是勾在什么石头枝梢上了,转过头去,却见那白色狐裘斗篷上,分明是一只黑靴大脚踩着。
李五一怔,顺着这脚往上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她背后,身上同样披着一件乌灰色的兽毛斗篷,脸藏在帽兜之下,看不清楚。李五皱眉道:“什么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征北军,难道是附近山上的居民?
那人踩着她的斗篷衣摆,仿佛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踩着别人的衣裳一般,不说话也不挪动。
李五道:“喂,哥们,麻烦抬抬脚,你踩着我了。”
那人还是不说话。
李五见状,心道自己难不成遇着个不讲理的山野村夫了?道:“我乃城中征北军的将领,我警告你,再不把脚挪开,我跺了你这脚信不信!”
说着做势去拔腰间的刀。那人听了,这才移开脚。李五扯回斗篷,心道跟些山野村夫说话不带点狠,对方就不知道怕,正要爬起来时,那只黑靴大脚突然就朝着她的肩踹了过来,李五躲避不及,直扑仰倒在地。
摔下去的一刻,李五脑子是懵的,随即怒气冲冲地坐起来道:“你有毛病吧。踹我干什么?”
便听那帽兜下的嘴巴终于出声道:“很好,活抓征北军大将一名,可以回去好好邀一份功了。”
李五一怔,猛地站起来,一把扯下那人的帽兜,露出帽兜下的脸,可不正是李继勉那厮。李五立即拔刀,退后一步,四顾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这几个月李继勉屡次偷袭征北军,次次胜利,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身边定是一支神出鬼没的沙陀骑兵。李五想不到这大雪夜的,这家伙还敢来偷袭,不怕有去无回么。
“一人。”
“啊?”李五听到李继勉的回答,以为自己听错了,便见李继勉突然发难,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刀,另一手直接按着她的胸膛把她重重推到了身后的树上。树杆猛摇,树上的积雪立即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将李五瞬间埋成了一个雪人。
李五拂掉脸上的雪,又“呸呸”地吐出嘴里的雪,刚要破口大骂,一个滚烫柔软的东西就伸进了她的嘴里将她的所有言语都堵了回去。
李五死命推他,根本推不动,反而将身上的积雪震落,从旁边看去,就像一个人在拥着一个扑扑抖下雪块的雪人热吻一般。
积雪盖在身上,将李五冻得够呛,偏这人的口舌又滚烫得仿佛烙铁一般,一寒一烫,搅得她内热外冷,难受极了,好不容易终于推开了这调戏她的流氓,李五刚挣扎着从雪里把自己刨出来,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人如扛麻袋一般扛起来,往前走去。
李五怒道:“李继勉,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继勉露着牙森森笑道:“大雪天捡个小娘们,正好回去给我热热炕头。”
李五道:“你找死是吧,这是征北军的营地,不怕我开嗓子一叫,你就回不去了吗?”
“好啊,你倒是叫叫看,看会不会有人来。”
李五闭了嘴巴,这里离军营有一段距离,更何况营地里那帮将士们庆祝玄凉登基,正在喝酒大闹,叫算她叫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还不如省点力气。
李继勉扛着一个人,步伐依旧稳健如飞,不一会就将她扛到了一间小木屋内。李五想不到自己经常骑马来这山上巡视,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件小木屋。进来后,发现木屋里烧着壁炉,壁炉里还扔着几个苞米棒子,噼里啪啦地响着,屋里有床,床上有褥,一看就是住着人的,并且住了有一阵子了。
李五惊讶道:“你不会……一直住在这木屋里?”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山下就是征北军的营地,他居然敢肆无忌惮地住在山里头!
李继勉把门关上,把她扔到地下,抖了抖身上的雪,又蹭了蹭鞋底的雪泥道:“所以说你们废物呢,我都在这里住了小半月了,都没发现我。”
李五:“……”这人不仅胆子大,简直不要命!
李五道:“藏得好好的,干嘛现身,不怕我回去后带兵把你这老窝端了么。”
李继勉哼一声:“你觉得你落我手里了,还能回去?”
“谁落谁手里还指不定呢。”李五说着站起来,将斗篷脱了,走到壁炉前烘了烘脸和手,拿起火钳子去夹里面的苞米棒子。
“不许动。”李继勉走过来,抢过火钳子将里面的苞米棒子翻了一个身,道,“没熟呢。”然后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手里,李五捧着热茶发了下愣,喝了一口道,“为什么突然现身?”
李继勉扔了几根柴火进去:“看你趴地下半天不起,以为你死了,过去看看。”
李五沉默,低头又喝了一口热茶。
李继勉侧头打量她一眼:“今天玄凉登基,整个征北军都高兴得跟过年一样,你不应该是最开心的吗?怎么一脸衰样。”
李五道:“他登基,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哦,难道我记错了,当初背叛我,投奔玄友廉的人不是你?如今玄凉登基,玄氏一族鸡犬升天,玄友廉也成了乾西王,你以后跟着玄友廉只怕前程无限,居然不高兴?”
李五将茶杯重重放下,道:“谢谢你的热茶,我回去了。”
“这是什么?”李继勉翻着手上的羊皮小册,一脸认真地看着。
李五摸腰摸空了,立即来夺:“还给我!”
李继勉单手举高,让李五够不到:“真想不到,打败了你两次,就让你这么崇拜,把我的所有战役都记录下来好好分析研究?难怪后来想逮你都逮不着了,原来是躲在后面偷偷做功课呢。”
李五脸一红:“还来!”可是两人身高差在那里,李五掂起脚尖都够不到他的手肘,然而这个姿势让李继勉正好可以低下头,在李五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李五立即捂着嘴巴退后,又恼又羞,直直地伸出一手道:“还给我!”
李继勉好笑道:“废那么多功夫做功课,如今老师在这里,不想好好问问吗?”
李五心知这人哪有这么好心,那羊皮小册怕是要不回来了,在这里也是徒惹他戏弄,转身便走,走出去一步,又被人拦着腰搂了回来。
“有一阵子不见,气性这么大?说几话就恼?”
李五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去掰他手指头:“你要么把我抓回去,要么放我走,现在这样是想干什么!”
李继勉道:“你之所以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是知道我不会抓你回去,当然,你也知我想干什么,还问什么问。”
李五脸一红:“李继勉,你有老婆了,家里娇妻在室,出征还有军妓随时调剂,还需要到敌营里来寻女人吗?”
“呵呵”李继勉笑道,“我这人别的不肥,就是胆子肥,就爱到豺狼窝里找食吃。”
李五:“……”
李五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后肘向他攻击过去,趁他抵挡避让的时机,从他腿上跳下来,见着屋里也没有什么武器,刚才的腰刀已经被他卸了,直接拿起一根准备烧的柴火棍向他打去,李继勉也不甘示弱,同样捡起一根柴火棍与她打了起来,两人在屋里斗了几十招,李五渐渐不敌,见着李继勉一副好整以暇从容应对的模样,心中更是来气,见他伸手来抓她,直接一脚踢了过去。结果这一脚踢出去,另一脚正好踩在自己刚才脱下的斗篷上,直接向后滑倒,摔进了自己的斗篷里。
这一脚没踢到人,还把自己摔个大跟头,李五觉得真是羞得没地容了,从自己厚厚的斗篷里坐起来,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
李继勉看着李五小小的一团坐在厚厚的狐皮斗篷里,简直就像只从雪层探出脑袋的小兔子,当即扔了手中的木柴大步走过去,没等她从自己的斗篷里爬起来,直接又将她按了下去,伸手开始解她的衣裳 。
李五脸色一变,一个巴掌就甩了一过去,重重地打在李继勉脸上:“不许碰我。”
李继勉顶着五条鲜红的指印,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动作不停,将她衣领扯开,露出细嫩脖颈与一边锁骨来。
李五怒吼出来:“李继勉,你他妈不许碰我!你敢娶妻,这辈子就别想再碰我一下!”说着不知哪里来的大力,一下子将李继勉从身上推了下去,起身就要跑,却被人自后箍住腰,一阵细密如春雨般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不气呢。”
李五气得牙痒痒,这人他妈的自己都娶了老婆,还敢对她耍流氓,简直无耻!她李五绝不碰有妇之夫!
“你放开我!找死吧。”李五一眼瞧着墙边放着一块抵门用的石头,俯身就去够那石头,就听身后人叹息一声道,“小五,我没娶妻。”
李五一怔,够到石头的手僵在那里。
李继勉从她的后脖颈亲到耳垂道:“我是把汉唐王的王女带回了河东,可是没有与她成亲,只是将她安置在我府里。”
李五一听,手立即抓住石头:“安置在府里和成亲有什么区别!纳妾就不算数了?”
李继勉闷声笑了起来:“真不知道,原来你气性这么大,不仅不准娶妻,连妾也不许?”
李五一怔,恼羞道:“你娶妻纳妾关我什么事?我是征北军大将,你要是敢羞辱我,我就带兵荡平你的骑兵窝!”
“王女住在我府上,跟达木赫互生了情谊,达木赫那小子别看他闷声不哼气,不声不响就把王女睡了,气得我父王用鞭子抽他,抽完了认他做了义子,准备过阵子让他跟王女成亲。义子取下王女,也算是与汉唐联姻了。”
李五恨恨道:“什么主人养什么狗。”
李继勉听李五的声音还气愤着,然而身体已经不那么剧烈反抗了,知道这是消气了,将她身子转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道:“什么主人养什么狗,你也是养的,你说,你是什么狗?”
李五:“……”
李继勉低头在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还气吗?”
李五不说话。
李继勉又啄了一下:“是不是觉得我为你守身如玉,誓不娶别的女人,特别感动?”
李五:“……”
李五:“滚”。
李继勉又道:“这些日子想我吗?”
李五瞥过头去,看着在壁炉里霹雳啪啦炸的苞米棒子,闻着满室的苞米香,道:“苞米熟了,我饿了。”
李继勉坏笑道:“先把我喂饱,我会让你吃饱肚子的。”
李五无语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这么下流。”
“两情相悦,若还是一派正经举案齐眉的模样,那有什么意思。”
李五骂道:“谁他妈跟你两情相悦!”
李继勉舔了舔她的鼻尖:“再说一遍?”
看着他这宠溺的模样,李五连耳根子也红透了,侧过脸,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继勉沿着她的鼻尖,吻过脸颊,吻上耳垂,吐气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李五又羞又怒,抓着他的肩道:“我不想受孕,我告诉你,你敢出在里面,没有下一次!”
李继勉哈哈笑道:“好好好。”上次把她气成那个模样,这次他可不想再惹怒她了,况且她在敌营,也确实不是受孕的好时机。就算他想过干脆做到她怀上孩子,然后束缚到身边,但一想到以她的脾气,明显不是这样就能让她屈服,只怕真到了那样,她逆叛起来,他更没办法收拾,遂将这个念头打消。
干柴烈火眼看浇上火油就能烧起来了,突然李五面色一变,将趴在身上的李继勉推出去道:“今天不行。”
李继勉裤子都脱,她跟他说这个?眉头一皱:“又怎么了,我都答应不会——”
李五窘迫道:“不是……,那个,总之今天不行,我,我得回去了。”
李继勉将李五按回去,直接伸手扒她裤子,被她拽着裤腰带死活不让,好不容易扯开外面的棉裤,就见里面的裤子上洇出几摊暗红的血迹。李继勉脸色瞬间一黑,而李五赶紧扯回一旁的毯子盖住下半身。
李继勉站起来,暴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即走到一旁的隔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过了一会拿着干净的白纱布过来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第一是我伺候的,结果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还要我伺候,拿去。”
李五讪讪地接过:“其实你不必伺候我,放我回军营——”
李继勉打断她:“拉倒吧,你之前每次来葵水都痛得死去活来,当我不知道么,后来带着你去军营里锻炼身体,平日里给你吃的也都是些有益气血的东西,才把你养好,看样子这些年是没怎么遭过罪了,来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敢大雪夜的出来,不怕冻下病根吗?”
李五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被他用毯子裹好抱到壁炉前:“自己弄好,我出去一会回来。”
李继勉穿上衣服出去后,李五赶紧将自己收拾好,不一会李继勉回来手上拎着两只已经扒皮掏干内脏冻得硬梆梆的兔子,扔到锅里煮了起来。煮兔肉汤的时候,将壁炉里的苞米也取了出来,弄干净后递给她道:“吃吧,先吃这个,过一会兔肉汤好了,喝点肉汤。”
李五默默地接过苞米啃了起来,同时李继勉拿起羊皮小册子道:“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吧。”
李五一听,立即道:“长山岭那次,你就带了五十骑兵,我们两千骑兵从岭上过,你怎么还敢埋伏我们?”
“晋玄两军在关河打起来,兵力相差不大,谁援军一到谁就能赢,我们支援不上,而你们兵力充足立即就从临县调了援军过去,我们要想胜,必须得拦住你们的援军。我的目的不是埋伏,而是杀了援军的首领,使你们军心大乱就行。杀一个人,五十骑兵足矣,带多了还不方便逃跑。”
李五心道难怪当时遭了埋伏就死了领兵石俊易以及保护他的士兵,当时沙陀骑兵出现,队伍一下子就慌了,以为被李继勉埋伏,结果李继勉来得快去得也快,事后调查才发现当时只有五十铁骑,要是当时士兵一涌而上,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李继勉又补充道:“当然,熟悉地形是关键,否则我那一去就不是突袭,而是送死队了。”
李五又问了几个她想不通的地方,李继勉一一都回答了,等得李继勉解了惑,李五正回味思考着,李继勉突然拍了拍李五的脑袋道:“我这个老师不赖吧?以前你教我写字,现在我教你打仗,来,叫声先生听听。”
李五一怔,随即道:“不要脸,你要当先生,那就是衣冠禽兽。”
李继勉道:“我在你眼里这么不堪?”
李五道:“别废话了,这仇平坝一战呢?怎么回事?”
李继勉看着她求知好学的模样,凑过去吻吻她的额头,叹口气:“教会学生,打死老师。”
李五:“……”
李继勉却还是细细给她讲了他当时的所有想法,讲完后,自后环着毯子抱着她道:“小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玄友廉不可?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你想要的什么是我给不了?”
李五拿着羊皮册子的手怔了怔,咬了咬下唇道:“李继勉,你是想夺这天下吗?”
李继勉:“天下纷乱,豪杰群逐,谁不想夺?”
李五迟疑了片刻,道:“你想夺这天下,而我也想夺,所以我没法跟着你。”
李继勉莫名其妙道:“你一女人,你夺天下干什么?而且你以为玄友廉就不想要这天下了?”
李五道:“在你身边,你会阻止我,在玄友廉身边,他无法阻止我,并且留在洛阳对我比较有利。”
李继勉:“真是好笑,你还想当女帝不成?”
李五低头道:“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别的,你不必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次李爸爸得手太顺,这次踩个急刹给他尝尝滋味。
PS:这个月事情多,所以量大喷涌的日子先停一停,明天开始,先保底日三千不断更。要是想屯的,可以屯一波。等我这月忙完了,看看能不能再量大喷涌一下。
这文12月前肯定完结,早的话11月能完结,同时年前新文吸血鬼的文也会开始连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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