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
“没有,就听见打雷闪电了。”
“他妈的这山洞壁怎么这么厚。到那边听听, 看看能不能听到。”
“会不会那边动静太小了, 所以我们听不到?”
“狗屁,这几天你没看掌柜的快气成河豚样了, 好不容易逮着那丫头动静能小?”
鹏奴无语地看着这一山洞的男人全部勾着身子贴到一面洞壁上,将耳朵贴在上面,一脸猥琐地交流。
“等雨停了, 申屠元建就放火烧山了,你们还不逃,在这里等死呢?”
哈胡弩道:“小子闭嘴, 掌柜的都不急, 你急什么。”
“五儿呢,传句话的事,怎么去了那么久?”
哈胡弩都快把耳朵钻到石壁里了,还是听不到一点动静,不得不不甘心地放弃,走到鹏奴面前, 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子, 喜欢那丫头是吧。”
鹏奴表情古怪地扭动了一下:“我喜欢她关你什么事, 不行,她怎么还不出来, 我要去找她!”
哈胡弩把他按回去:“小子,知道丫头跟我家掌柜的在隔壁干嘛呢。”
鹏奴道:“干什么?”
哈胡弩猥琐地笑笑,连击三掌:“啪啪啪”
鹏奴先一愣, 随即脸色就变了,站起来就要冲出去,这下哈胡弩一人按不住他了,又叫来了两人才把他按下,就听他怒吼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五儿。”
哈胡弩没想到这小子发疯起来跟头疯牛一样大劲,刚才他突然冲过来来,差点把他撞翻过去,此刻看着他被两人按住,伸手拍拍他的脸:“小子,怎么这么不识相呢?人家小两口恩爱,你闹什么闹。”
“狗屁!肯定是李继勉那个流氓强迫她的,当初他将她姐弟俩带在身边,就是没安好心,趁人之威,无耻下流!”
“小子,你怎么就看不破呢?是我家掌柜的逼小五上山来救他的吗?”
鹏奴一怔。
“小子,你就死心吧。”哈胡弩逗弄完鹏奴,便又跑到洞壁蹲着,将耳朵贴上去,叼了一根稻草道,“等着吧,一时半刻完不了事,干柴烈火,有得烧呢。”
鹏奴最初的暴怒冲动过去,现在僵坐在原地,即使那两人不压着他,他也一动不动,低着头,潮湿的头发耷在脸上一点点往下滴水,眼睛藏在湿发里,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点满山洞的蜡烛映照出重重叠叠、虚虚晃晃的影子。
李五承受不住,只觉得双腿抖得站都站不稳了,可又不敢出声求饶,依着上次的经验,在这事上越装弱越能激起男人的凶性,根本不能常理来行事,只能骂道:“我……我一会还要骑马下山,你,你他妈够了没!”
李继勉看李五是真站不住,抱着她走到石台边,让她躺下,换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道:“骑什么马,留下来,跟我一起走。”
李五坚决道:“不行,我必须回去。”
李继勉见这人被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硬着骨头死不悔改,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玄友廉?他能给你什么?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只要你开口,我就给。”
李五扭开头:“我要的东西,玄友廉给不了,你也给不了,我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挣!”
李继勉恨恨道:“我倒不知道,我养的小丫头心这么大,所求之事连我跟玄友廉两人都无法办到!”
李五咬着唇不说了,见她不再开口,李继勉便也闭上嘴不再浪费口舌,只将身体的劲都使到一处,沉默地发狠。
李五感觉自己快要溺死了,身上的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突然意识道什么,猛地剧烈挣扎起来,一拳捶向李继勉:“你他妈敢!”
李继勉却抱着她不让她挣脱,将她的怒骂与喘息尽数吞进唇里。
事毕,李五一把将身上的人踹开,捡起湿衣服一件件地往回穿,李继勉慵懒地躺着,抱着她的腰:“我不许你走。”
李五沉着脸道:“你再拦我,别怪我拔刀了!你他妈竟然敢……草!”
李继勉见她甩了脸,心里不由得也来了气,坐起来道:“怎么的,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上次是怜惜你破身,没有那么做,我没那么强的自制力每次最后关头都能抽身而出。”
李五心中恼火,这人分明是故意的,穿好衣服站起来就走,结果腿一软差点摔下去,还好被李继勉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但同时感觉到身下一股不可言述的流淌感觉,整张脸阴沉得更厉害了,怒道:“放开我!”
李继勉挑眉笑道:“你走得出去吗?”
李五扑面袭来一股羞耻感,“咣”的一声拔出刀,抵上李继勉的脖子:“你放不放!”
李继勉看见她拔刀,眼神阴沉了几分,松开手。李五便也收回刀,站起来向外走去。,
“李五,你知道你今天从这里走出去有什么后果吗!”
听着身后男人大声怒吼,李五转过头,看着盘坐在石台上拥有着健硕身体和美好肌肉线条的男人,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去。
“玄友廉既然派人来阻截我们,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要去汉唐国干什么。我明白地告诉你,我这次去往汉唐,会和汉唐王结盟联姻,我将娶汉唐王的女儿为妻!小五,你听好,只要你今天敢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娶别的女人为妻!”
李五身子僵住,感觉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顿了顿道:“是我先背叛了你,所以你娶别的女人为妻我不拦着。今天我救了你和你的兄弟一命,也算是报了那么多年你对我的收留和救命之恩,李继勉,从今天起,我们两不相欠,各自婚娶,不再相干。”
李继勉猛地冲过来,拽住她的手道:“不许走。”
李五冷着眼:“放开!”
李继勉恶狠狠道:“李五,你听着,我不仅会娶妻,还会带兵灭了梁玄,杀了玄凉,杀了玄友廉,夺得天下!他日战场相见,我与你刀剑相见,绝不会心慈手软!”
“好。”李五冷漠道,“我记下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李继勉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五的眼睛,猛地甩头转身:“滚!”
李五跑出山洞,在雨水中淋了一会,才走进一旁的山洞,进去时就见一群人都将耳朵贴在一侧洞壁上,皱眉道:“哈胡弩,你们干嘛呢?”
哈胡弩没想到李五突然出现,猛地立正站好:“丫,丫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李五顿时明白过来,脸一黑:“鹏奴,走了。”
鹏奴看到李五后立即冲了过来,抓住李五的手:“五儿,你没事吧?”这时哈胡弩突然道:“掌柜的。”
李五身子一僵,转身就见李继勉赤着上半身走了进来,将一件蓑衣扔地下,冷冷道:“穿着下山,你要是淋生病了,不要赖在我头上,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李五感觉到鹏奴抓住自己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刺进她的肉里,痛得她眉头一皱。好在鹏奴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缩回手。
李五俯身捡起蓑衣:“多谢掌柜的。鹏奴,我们走。”拽着鹏奴离开。
哈胡弩瞧着李五与李继勉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对,小心翼翼道:“掌柜的,人真走了!不拦着?”
李继勉听着身后渐渐远离的脚步声,自始至终头也没回一下,等得脚步声彻底消失了,猛地转身一拳重重捶向石壁,指背上顿时血肉模糊。
哈胡弩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拽住李继勉道:“掌,哎呦喂,我的小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啊!”
疼痛刺激着大脑,李继勉冷漠道:“所有人收拾东西,现在就往南崖走。”
李五似是没有劲一般,试了两次都没有爬上马,鹏奴看不下去了,将她扶上马,随即翻身上马,披上宽大的蓑衣,将身前的李五抱进怀里,不让她淋着雨。
李五疲惫地靠在鹏奴怀里,道:“走吧,下山。”
鹏奴没有问李五发生了什么,看她这模样,他怎么猜不出来,握着缰绳的手收得死紧。两人下了山,快抵达山脚时,将蓑衣扔掉,躲过站岗的士兵回到了帐蓬里。
一进帐篷,李五连打几个喷嚏。鹏奴拿起一旁的干净毛毯,将她裹起来。李五摇摇头道:“我没事了,你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吧,天就快亮了。”
鹏奴看着李五被雨水打得苍白的脸,沉默了一下道:“媳妇儿,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李五很累,累得什么事都不想思考,道:“李唐天下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婚约。”
鹏奴的表情僵了僵:“可是,我一记得你是我的媳妇儿,自打六年与你分别后,我没有一刻忘记,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是我指腹为婚、青梅竹巴的媳妇。”
李五疲惫地走到地毯上坐下,摇摇头:“鹏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你叫我媳妇儿,我叫你胖球儿的年纪了。这些年,你经历了很多事,我也经历了很多事,再次重逢,我们可以成为性命相托的故友,却不会再有超越故友之上的关系。”
鹏奴在李五面前半跪下来,托起李五的脸道:“三年前,我以为你嫁给了玄凉,气愤得恨不得提刀杀到洛阳,将你夺回来;三年后,我与你重逢,本应该高兴的,为什么我觉得,这一次我反而彻底永远地失去你了呢?”
李五拔开他的手:“鹏奴。”
鹏奴放开她,站起来:“小时候,我以为我长大了,就能保护你了,可是现在才明白,光长大远远不够,没有力量,没有能力,我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成为别人手中的弃子,又何谈去保护你。”
李五道:“鹏奴。”
鹏奴摇摇头:“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李五看着鹏奴失落的模样,点点头:“去吧。”
第二天太阳出来后,申屠元建开始放火烧山。荆南地区昼夜温差大,太阳一出来,温度便有些炙人,不过半个时辰,被雨水冲刷一夜的痕迹就消失了,山火很快烧起来,不一会整座山都笼罩在火焰中,远远看看,宛若一座巨大的火山。
申屠元建站在山底,仰视道:“哈哈哈,追了这帮沙陀探子这么久,终于可以弄死他们了。”
山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
徐敬仪道:“要不要派人上去搜一搜?”
申屠元建道:“一听徐将军这话,就知道没烧过山。这山火烧起来,不把山上的东西都烧光了,不会熄灭,人肯定也都已烧成灰了,连碎渣子也找不到,没必要浪费那个时间了,他们必死无疑。”
徐敬仪道:“如果他们躲在山洞里呢?”
“那也没用,火一烧,满山都是毒气,躲在山洞里死得更快,不是毒死就是憋死,总之是死得透透的。”
徐敬仪不再说话,申屠元建道:“好了,我们可以回去复命了,哦对了,还得派个人给荆南王和沙玉夫人送信,让他们节哀。”
军队开始拔营准备返回,李五收拾好东西,转身看到鹏奴站在营帐门口,道:“找我什么事?”
正好四个士兵进来拆帐篷,李五便拉着鹏奴走到一边树下说话。
鹏奴面容平静,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五儿,我要走了。”
李五一怔:“你要去哪里?”
“五儿,还记得我六年前对你说的话吗?”
[媳妇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等我长大了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李五点点头:“记得。”
“如今你我都长大了,可是你我与六年前的处境没有变化,你依旧受制于人,而我依旧软弱无力。我要走了,这里向东再走一天,就到汉唐边境了,我要去汉唐。”
李五沉默了一下,道:“你决定了?”
鹏奴道:“决定了。”
李五道:“好。”
她转身离开,片刻后,牵着那匹从杨锐手中抢来的汗血宝马过来,将缰绳递到他手里:“盘缠放在背囊里了,路上保重。”
鹏奴原本想着无论李五如何挽留,他一定狠下心离开她,可是她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心里莫名地失落了一下,沉默了一下,想不到还有什么话要交待,见李五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遂道:“那我走了。”牵着马,转身离开。
“慢着。”李五突然出声,看着鹏奴的背影,道:“那晚我说的话错了。”
鹏奴脚步顿了一下。
“我们是性命相托的故友,超越故友之上,我们是挣扎活于世间仅剩彼此的至亲,好好活着,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和十一的亲人。”
鹏奴听着这样的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苦涩,那晚她说他们之间不会有超脱故友之上的关系,然而今天,她承认他们可以超越故友之上,然而成为亲人并不是他一心所望。
他摆摆手,没有回头,寄着马的身影孤零零地消失在道路尽头。
徐敬仪走过来道:“小世子走了?”
李五怔愣了一下,收回视线:“走了。”
“为什么不拦着?他去汉唐恐怕也是被汉唐王徐孔当成质子。”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别人没有权力替他判断这条路该不该走,就如我选择走的一条路,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走下去,绝不后悔。”李五说着,顿了顿,“徐叔,我常常在想,每个人来到这世上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使命,就算重新活过,轨迹会变,但是所背负的使命不会变。”
徐敬仪看着李五单薄的身体,伸手拍拍她的肩:“走吧,军队要开拔了。”
为了追击晋李探子,军队一直追到了荆南东境与汉唐接攘的边境,于是足足花了二十天,军队才返回到西境,与玄友廉的大军会和。自被鹏奴掳走,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李五随着申屠元建、徐敬仪进入玄友廉的军帐,向他覆命。
申屠元建将前后经过一一禀明后,玄友廉道:“很好,申屠将军这次立了大功,回京我一定会向父亲禀明。这一路你们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李五,你留下。”
等得帐中就剩下李五与玄友廉二人,玄友廉从案边起身,一身盔甲随着他的动作哐当作响,他走到李五面前,伸手抱住李五的肩:“委屈你了,没事吧。”
李五道:“没事。”
“我已经查清掳走你的人和勾结蜀军出卖换防军消息的人,是阳城君杨枭,我已经告诉荆南王,命他全国通缉杨枭了。”
李五心想杨枭这时候,应该抵达汉唐的首都,见到汉唐王了吧,也不知道汉唐王知道他背叛荆南国后,会怎么对待他。
“李五?”玄友廉皱眉,总觉眼前的女人有些心不在焉。
李五回过神:“在,廉公子,我有些累了,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回去休息。”
玄友廉上上下下打量李五,总觉得她跟三月前从洛阳出发时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更有女人味了,眉梢眼角暗暗流动出一丝动人心魄的魅惑,他走近几步,“我来时,去看过十一,他很好,和小皇帝一起读书,太叔太傅一个劲地夸他聪明……小五……”
玄友廉抓起李五的手,将她拽到身边:“知道我这两个月有多担心你吗?我派人四处找你,我快急疯了。”垂眼看到那近在咫尺的红唇,粉嫩湿润,甜美得让人心痒,情不自禁地低头索吻。
李五别过脑袋:“廉公子,我真的很累,我可以回去吗?”
玄友廉的动作僵了僵,看着她偏过去的脑袋,只留下一只小巧圆润的耳背和精致的侧脸曲线对他。他放开她转身走到案桌边坐下,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去吧。”
李五道:“末将告退。”
李五退到军帐门口,就听玄友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小五,三年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李五脚步顿了顿,退了出去,将帐门关上。
玄友廉看着李五消失的身影,眼神慢慢暗沉了下去。自生辰那夜过去,他的胃症奇迹般的痊愈了,再也没有发作过,他如李五所说的一般,重获新生,苏醒那一刻,看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和煦光线,他觉得世界从来没有那么美好过。他知道,李五就是他这辈子要找的那个人。
从那以后,他对她更加殷勤温柔,从来没有勉强过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他以为他可以用真情打动她,可是三年过去了,她对他依旧如最初一般,既恭敬又疏离,既服从又漠视的态度。
是他的心不够滚烫吗?所以无法焐热她的心?
李五回到军营后,休息了两日便开始如其它将军一般带兵上战场,几次大败齐蜀联军,加上之前止水坡一役,也算是狠狠在战场上扬了一回威。这三年她虽担任右玄卫卫将军,但并没有正真经历战场,这算是她两次人生中,第一次直面刀箭血雨的场面。
上一世,虽然李唐江山数度风雨飘摇,可是她的父皇在世,还有那么一批死忠于她父皇的将士,然而重生后,她什么都没有了。不想依附任何势力成为傀儡,她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退可运筹帷幄,进可沙场驰骋。
每每将敌军打退,手持长`枪睥睨战场的那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心血沸腾,仿佛这天下都将尽踩在她的马蹄之下一般。握着刀枪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本该属于男人的热血疆场,她一个女人照样可以!
此次蜀军与齐军联合进攻荆南,表明成元水养精蓄锐了三年,已经不安于梁州那片小地方,鼓噪着想进军中原了。然而第一步试探,就被玄友廉和李五带兵按了下去。齐蜀联军在蜀荆两国交界的地方相恃三个月,使终无法突破玄衣军的防线,齐蜀联军伤亡太大,粮草补给,沈修不得不撤军。
沈修撤军后,玄友廉留下三千士兵继续驻防荆南,便也带着大军撤了。
临撤时,他将李五叫到身边:“后日回京,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五道:“可是这次来驻防的将领是我,我不需要留在这里驻防吗?”
“我已经另外安排了人担任驻防军将领,你没必要留在此地。当初将你送来,是因为洛阳城内的荒诞流言太多了,让你不得不出来避避,眼下你立了赫赫战功,不会有人敢质疑你什么,所以你可以回去了,朝庭也会给你大加封赏的。”
李五道:“好,那我这就下去准备。”
“慢着。”玄友廉迟疑了一下,道:“小五,此次我们回京后,成亲可好?”
李五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们成亲。小五,三年了,你应该把那个男人放下了。”
李五道:“廉公子说笑了,我是李五,右玄卫的卫将军,我如何嫁人?我若嫁给你,那些流言说不定就传成,堂堂玄司马之子,指鹿为马,将一个阉奴硬说成女人娶回家。”
玄友廉:“……”
玄友廉道:“我娶的是你,不是右玄卫卫将军。”
李五了然道:“那就是说,你想让我隐姓埋名,偷偷嫁入你府中,然后一辈子困于你的后院之间,再不得见天日?”
玄友廉微微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五道:“廉公子,大军将撤,我得下去准备撤军事宜,先告退了。”
李五不想跟他讨论这件事情,转身离开,玄友廉见状追了出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愿与我成亲,倒底是放不下什么!”
李五低头看向他拽着她的手,回想前世自己成了两次亲,重生此世,不必再以自己的婚姻当筹码,似乎压根就没有成亲的必要了。李五道:“廉公子,此世李五不为女儿,只做男子。”
玄友廉:“……”
这时路过的士兵见着自家两位长官手拉手站在军帐外拉拉扯扯,纷纷交头议论起来,投向他俩的目光各种都有。
李五道:“廉公子,你再不放手,怕是你我之间又要传出什么不堪的流言了。”
玄友廉放手道:“算了,我不勉强你,此事以后在说。”
三日后,大军开拔回京,一个半月后回到洛阳。李五因为此番止水坡一役立了大功,得以入朝庭得到皇帝的亲自接见,大加犒赏。等下了朝,一身朝服的玄友廉走到她身边道:“你一会随我回家。”
李五道:“干什么?”
玄友廉顿了顿道:”我父亲在府中设了宴,招待这次有功的将士,你和申屠元建都在受邀之列。”
两人先回了李五住所,是一间不大,只有一进院落的小房子。在此之前,李五是住在原先廉母住的别院中,而玄友廉则搬回了玄大将军府,也就是现在的玄司马府。前年玄凉迎娶公主后,被皇帝封为大司马,这大将军府便也改成了司马府。
然而玄友廉和李五之间的流言传得实在太荒唐了,连玄凉都有所耳闻将自己儿子叫过去询问李五是不是他养的阉奴。当然,玄凉并不关心儿子玩得是男人是女人,还是阉奴,但是军营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军心要稳,他旁敲侧击,示意儿子不能因为跟某将领不清不楚的关系搞得满城风雨,军心动摇。
所以这别院李五就再也住不下去了。这别院是玄凉安置外室的地方,玄友廉将她安置在这里,别人能不瞎想吗?她遂拿着当禁卫将军一年的俸禄,买了一间足够自己居住的小房子。而十一并不跟她住,而是在玄友廉的安排下,成了皇帝伴读住在宫中。
李五当了禁卫将军后,本来就没多余的时间照顾弟弟,玄友廉将他安置在皇宫里反而是最好的安排,也算是在李五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能见到。当然,十一那重“李继勉义子”的身份户籍已经被玄友廉悄悄毁掉了,而是将他以兵部尚书义子的身份进宫当的皇帝伴读。
兵部尚书就是荣碧月与荣承乐的父亲,李十一喜欢与承乐玩耍,这下与承乐一起入宫当了皇帝伴读也算是心满意足。当然除了这两人,不有三四名小孩也被挑进了宫。
李五回家换上常服后,跟玄友廉去了玄司马府。进门,门内来来往往许多将军,看样子玄凉此番设宴,宴请的不止是荆南归来的将领,还有他帐下的大小将领,分明是一场聚集玄族势力共欢的宴会。
两人来到设宴的湖边,便有人朝李五道:“李将军,这里这里。”李五闻声看去,正是申屠元建,而徐敬仪也坐在他旁边。李五向玄友廉道:“那我先去了。”
玄友廉点点头:“去吧。”
李五坐到申屠元建身边,立即被他拉着向围坐在一席的将领介绍起来道:“那,这就是传说中的李五李将军。你们可别听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跟李将军一起上的战场,亲眼看着他排兵布阵冲锋陷阵,有勇有谋,那是真有本事啊!”
众将领纷纷道:“李将军,久仰久仰。”
李五听着心中汗颜,申屠元建性情直爽,嘴巴说什么心里想什么,可旁边那些将领可不这么想,指不定嘴上说着“久仰”,心里不知道又把她跟玄友廉怎么编排了。刚才她跟玄友廉一起走过来时,这些人的眼神可都往他俩身上瞟呢。
申屠元建又道:“李将军,你与廉公子行得正坐得直,不该被那些污言秽语中伤,你别放在心上,我元建信你。”
李五尴尬笑笑,一旁的徐敬仪适时解围,给他道了一杯道:“元建兄,来,我先敬你一杯。”
“喝什么喝,宴会还没开始,别别别,你别拉着我,我要跟李将军说话。”
徐敬仪硬拽着他,灌了他三杯酒下去。
带兵的将领大多不拘小节,宴会没开始,基本上都已喝酒划拳起来,宴会里一片吵闹。就在这时,将领们吵闹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入口,李五也随众人一般朝入口看去,就见玄凉穿着一件黑色鸦羽编织大氅,沉稳大气,步伐如钟,气势十足往众人走来,而他身边走着的,是身披金凤羽衣、头顶凤鸟衔珠冠,雍容端庄的女子。
申屠元建道:“这就是长公主殿下?果然美丽端庄,配得上玄司马!”众将领也都纷纷看直了眼,点头附和。
李五心道,刘玲儿名义上是皇帝长姐,李唐唯一的公主,嫁一个大她两轮的老头子,明明是受尽屈辱的下嫁,在这帮只有玄凉没有皇帝的将领眼里,却成了她配得上玄凉,真是可悲。
民间关于公主入玄司马府那一夜猜测了许多,而李五却是原原本本地知道实情。
三年前,玄凉将李制赶回河东后,霸着洛阳开始做威做福起来,数次酒后进宫闯入刘玲儿的寝宫调戏与她。刘玲儿惊恐不安,不得已苦求左相再次帮她向玄友廉提亲,求玄友廉娶她,以免被玄凉所辱。然而玄友廉又怎么可能与自己的父亲为敌,连左相的面也没有见,就让左相走了。
民间所传的刘玲儿亲自登门恳求玄友廉娶她,也不是实情。事实上,那日玄凉又喝多了酒,闯进了刘玲儿的寝宫,欲行不轨,刘玲儿终于崩溃,推开他跑出洛阳宫,一路跑到了玄大将军府上。幸好玄大将军府就在洛阳宫旁的德立坊内,刘玲儿从宣仁门跑出来不消半个时辰就跑进了玄大将军府上,并被德立坊内的人看到,才有了“公主亲入玄大将军府求娶”之说。
其实这段话已经美化许多了,刘玲儿当时披头散发,形貌不堪,冲进玄大将军府,跪在玄友廉面前救他救她。而那时,李五正陪在玄友廉身边,看着刘玲儿泣血啼哭,求玄友廉救救她。
李五看着她的模样,记起了前世玄凉秽乱宫闱、羞辱皇室的记忆,若不是玄友廉求娶了她,玄凉无法对自己的儿媳下手,她的遭遇不会比刘玲儿好到哪里去。
刘玲儿抱着玄友廉的腿哭泣,然而玄友廉却无动与衷,只说了一句:“你本只是个卑贱宫婢所生的丫头,现在成了公主,弟弟成了皇帝,你嫁给我统领三军的父亲,不算委屈。”
刘玲儿彻底怔住了,脸上的表情从崩溃变成了绝望,她道:“廉哥哥,难道你就一点没有喜欢过五儿吗?”说完这句话,她终于注意到玄友廉身边站着的李五,并认出她来。
那一瞬间她一切都明白了,尖叫道向李五扑过去,脸上是不属于少女该有的恶毒神色,大骂道:“李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本该你和你弟弟承受的罪孽要落到我和海连头上,海连替你弟弟成了白痴,我替你被玄凉羞辱!李平,我刘玲儿上辈子欠你什么!你要这么报复我!”
上一世,刘玲儿和海连成了她与李文治的替身死在了叛军刀下;而这一世,虽然他们姐弟活了下来,却某种意义上,依旧成了他俩的替身。
刘玲儿从骂变成大哭再到麻木地坐在地下,被随后赶回府的玄凉派人送到了自己房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至少民间所传那夜玄凉霸占公主,倒是说对了。不久之后,玄凉就正式举办婚礼,将刘玲儿娶进了门,婚礼举行当日,皇帝下诏封公主为长公主,封玄凉为大司马。
李五收回回忆,看着刘玲儿冲着将领们颔首示意,端庄得体,面带微笑,显然已经适应了自己玄夫人的身份。从李五面前经过时,李五注意到她看了她一眼,却很快调转视线,仿佛没看到她一般离开了。
玄凉与刘玲儿入席,宴会开始,玄凉举杯勉励诸位将士,将士们大声应喝,场面甚是欢畅豪迈。
这时玄凉突然道:“李五将军何在。”
申屠元建推了李五一把,李五才回过神来,站起来,大声道:“末将在!”
玄凉看了李五几眼道:“果然如我儿一般长得秀气俊美、不似男儿。你不畏皮相之扰,存报国之雄心,毅然从戎,实乃铁血男儿!止水坡一役敌众我寡,你却能用兵如神、果敢出击、以少胜多,实乃举世英豪、功劳高伟,来,这一杯酒,我玄某敬你。”
李五惶恐道:“末将奉命带兵驻防,此份内职属,不敢居功。”心里却明白,玄凉这一番话是说给众将领听的,有为她正名之意。意思就是说她跟他儿子一般长得漂亮些,是个铁血汉子,不是什么阉奴,你们都闭嘴别瞎猜猜了。
喝完了玄凉的敬酒,李五正要坐下,坐在玄凉一旁的刘玲儿突然道:“李将军且慢,难得夫君这样夸赞一个人,本宫也想敬你一杯酒。”
玄凉好奇道:“夫人,你要敬什么酒?”
刘玲儿掩唇而笑:“这一杯本宫是替我弟弟敬的,敬李将军忠勇报国之心,若非你不畏生死上阵杀敌,不惜马革裹尸,皇帝又怎能安心坐于朝堂料理政事呢。”
李五听出来了,这刘玲儿分明是在嘲笑她只能当个武夫拼死拼活,而她和海连就算被玄凉所胁,却依旧是高不可及的公主与皇帝。算了,刘玲儿这么想总归是寻求了一种心理安慰,随她吧,遂大声道:“末将谢长公主殿下夸奖,不胜惶恐。”将酒饮下,坐了下去。
刘玲儿看着李五落座后,一点都没有被讽刺挖苦后的沮丧模样,反而与同桌的将领们欢饮了起来,面上没有露出一点情绪,藏在宽袖中的手却死死地绞在了一起。</p>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