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 过来。”A组教练朝陆悠吼了一句。周六,本该是B组休息的日子,陆悠却因为陪练的身份被教练生生拖到了中心。
中心里人不多, 来的运动员都是准备后几天的比赛。周哲他们赤着半身,见陆悠来了难免不长“嘘”一声,“呦, 悠悠, 你来做什么?”
她将手靶套上,不搭理正式队员的奚落。
她陪练的运动员换了一个, 是48—51公斤级的, 这个运动员才从学校被选拔到A组,从得知自己有了参赛资格到现在都十分的紧张。
她打了几拳没找到状态, 主教练在场外打了个响指, 她瞥了眼陆悠从擂台上钻了出去。过了一会,整个场馆都回荡着主教练震耳欲聋的声音, “你想什么呢?!刚刚打的都不如那个陪练好!”
陆悠倚着钢丝绳喝水, 俯视着他们。
“收下颚,注意重心。”教练讲完, 她随口说了一句, “身体在躲闪的时候一定要往前方走, 往对方身体里进, 这样才能创造出更多的攻击机会。”
她抬起脸看陆悠,苍白的唇颤了两下,硬是没说出话来。倒是主教练怔了怔, 上下打量着擂台上的陆悠,许久才问了句:“你叫什么?”
陆悠以手扇风,声音洪亮,“教练好,我叫陆悠。”
*
原来陆悠以为主教练能够记住自己,后来才发现,确实是自己想多了。双休日两天她都在陪运动员练拳,主教练再也没和她多说一句话。
周末晚上的自修,整个24班都在抓紧时间补作业,只有她和霍邈两个人倒在桌上睡觉。
到晚自习下课,陆悠周围同学的,“作业借我抄抄”声给吵醒,睁眼,眼前一片混乱,只有身边的霍邈还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安静地睡着,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霍邈的头发未剪,蓄长了些,几缕发丝被窗户缝钻进的微风吹乱落在眼角。陆悠强迫症发作,对着霍邈的脸轻轻吹风,尝试将那几缕头发从他眼角边吹开。
“悠悠姐。”
“嗯?”陆悠睨见霍邈眼角睁开一条缝,她赶紧起身,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被某人勾了过去,她被拉到霍邈的眼前,与他不过咫尺的距离。
他眼睛彻底睁开,眸中带着几分慵懒。
“你在干嘛?”他的唇险些靠上她的。
“哦,我……”她居然一时语塞。
霍邈倏地笑了,乖乖地阖眼,“你继续。”说完两只手插在口袋,像只待宰的小羔羊趴在桌面上。
陆悠手心沾了点水,将霍邈的刘海全数抹了上去,完了,还拍拍霍邈的额头,“帅气。”她捏住霍邈的耳朵摇了摇,“小喵,放学我帮你剪头发吧。”
霍邈由着陆悠的手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地揉着,晃了晃脑袋,“哦,嗯。”
事实证明,陆同学的剪发水准几乎停留在小学剪纸水平,她蹲在家门口的院子里,给小喵套上一次性雨衣,还拿了一把尺煞有介事地量着刘海的齐度。
“怎么样了?”霍邈看着陆悠颤颤巍巍的双手,开始担心自己的发型。
陆同学半蹲着伸出一根指头,“我觉得,还可以。”看上去,还是比较整齐的。
直到,陆悠捧了一面镜子放到霍邈的面前,“你觉得可以么?”
这狗啃的刘海,不忍直视。
于是隔日,霍邈就剃了板寸。霍邈五官深邃,板寸头一下衬出了他那张俊逸的脸,干净利落。
晚上,霍邈的桌肚里就出现了一盒德芙巧克力以及一张精致手写的情书。
霍邈未看情书,至于那盒德芙巧克力,首先被陆同学发现了。被陆悠发现的食物,从来都只有被吃进肚子的下场。
她撕开巧克力纸,边走边说:“小喵,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霍邈跟在她身后,“哦,嗯。”
她又扳开一颗丢进嘴里,“好久不吃巧克力了。”
“悠悠姐,你不是在减肥么?”
对……对吼。
她一着急,牙就疼了起来。大概是晚上甜食吃太多了,疼的她“嘶嘶”地抽着冷气。
霍邈佝着腰,让陆悠嘴张到最大。
“好了么?”陆悠保持“啊”的姿势,含糊不清地问。
霍邈忍着笑,看得仔细,“啊。”
“怎么了。”陆悠着急,抓着霍邈的胳膊。
“有两颗蛀牙。”霍邈手比了一个圆形,“这么大。”
陆悠闭上嘴,“这么大是多大?”
霍邈扳开陆悠的手,在她手心里画圈,“大概是,这么大。”
他画得很慢,指尖的温度点在她的手心,暖暖痒痒的。陆悠的注意渐渐地从牙痛转到了霍邈的身上。他手指画完一个圈,和她对视。陆悠避开他的目光,将手背至身后。
“我去拔牙。”她将余下的半盒巧克力塞到霍邈的手里,右转进了巷子。
霍邈未说话,只是将她塞在盒子里的纸一张张抹平放好,将巧克力盒塞进书包。
*
陆悠是眼睁睁地看着牙医拿着超粗的一根针扎进自己的口腔里,才开始后悔自己嘴馋吃那么多甜食。
“小同学,你数三秒。”牙医叔叔很耐心。
陆悠伸出指头,“1,2”
还没数到3“啪叽”一颗牙被生生扯了出来。
陆悠捂着肿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嚎叫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思绪。她从口袋里摸出诺基亚,“你好。”
那头顿了一下,“陆悠?”
“对。”
得到准信后,那头只说了一句,“现在来拳跆中心,十五分钟之后去比赛场地。”
十五分钟?
陆悠呆了几秒,拽上书包跑出牙科医院,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一路顺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了拳跆中心。中心门口聚了一群穿着队服的运动员,主教练和江若尘立在门口,对着手表数时间。
看着嘴里还塞着棉花,脸肿了一大块的陆悠来了,江若尘一口水只喷出来,“陆悠,你干嘛了?”
陆悠吐出棉花老实交代,“拔牙。”
还是主教练稳重,尽量不看陆悠那张特别搞笑的脸,将队服递给陆悠,“套上,等大巴车来了一起出发。”
陆悠还蒙蒙的,“教练,怎么了?”
“袁鸣急性阑尾炎,现在在医院,你替她上场。”主教练解释。
“可是教练。”她一点没准备,怎么就突然被拉上场了。陆悠明明记得,自己不久之前还在医院里拔牙。
“陆悠,你准备好了。”等车的间隙,江叔叔在她背后轻轻说了一句。
她回头,江若尘便望向她,蓦地,嘴角扯动。
陆悠就这么被迷迷糊糊地拎到了比赛场地,48-51公斤级的竞争很激烈,大多都是小巧灵活性的运动员。
她们出拳狠准快,大多都是速度型选手。主教练不清楚陆悠的实力,但是在当下他能想到替补的运动员也只有陆悠。
陆悠上场的时候,人人都在为她的对手欢呼。她脱下袍子,擂台外也只站了江若尘一个人。
这是陆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比赛,稀里糊涂,没有一点准备。
“江叔叔。”她低声对着江若尘,“那个选手怎么样呀。”她指指对面的姑娘。
“去年的第一名。”江若尘告诉她。
所以陆悠,小组赛就遇见了第一名。
“陆悠,你想不想拿第一?”江若尘只问了她一句。
陆悠看了一眼对面碰拳踩着碎步曾经的第一,犹豫半响笃定地回答江若尘,“我想。”
江若尘没再说下去,“当”的一声,比赛开始。
她走到擂台中央和对手抱了一下,裁判将她们分开,而后比赛开始。
拳击比赛的时间很短,是一场两分钟之内要击垮对方的比赛,一场无论如何都坚持不要倒下的比赛。
比赛开始,120秒里,陆悠耳畔在也没了其他声音,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输。
对手的教练也没见过如陆悠这样的拳击手,这种就算实力悬殊也从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进攻点的选手。
“陆悠,左直拳。”江若尘喊了一句。
陆悠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当年江若尘在俱乐部里那记漂亮的直拳,她举高右手,重重地打了下去。
*
陆悠跟着大巴车从省里又回到了江里,已近午夜,狭仄的小巷里寂静无声。
她挎着背包踩在青石路上,每一步都“锵锵”的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以为路上没人了,正要打个电话给妈妈保平安,没想到十字路口的一户洋房台阶上,有人坐在上面,在暖黄的路灯下看书。
她鼻尖一酸,喊了声:“小喵。”
霍邈的手指滞在书页的一角。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霍邈的面前。借着亮光,霍邈才看清陆悠的脸,嘴角溢着血,眼泡肿得很高。
他没开口,陆悠就笑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霍邈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晋级了!”她笑得明媚,声音清越愉快。
霍邈凝视着她,霎时感到温暖在血液里缓缓的流动。他合上书,身体前倾,按下她的一根指头,“嗯。”
他包住陆悠的手背,扭过她的手,她的那根指头自己触到了嘴角。
“你这里有血。”他手指覆在她的上面,轻轻擦去溢出的血。
陆悠呆住,心脏开始剧烈地收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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