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娇养日常》第66章 宗祠

    冰雪化开,初春时节。
    白水镇在江南地区, 古镇水乡, 每每在这个时候, 总是枝吐嫩芽,冰雪乍开, 桃花于枝头绽放, □□缓缓而来。
    用完早饭后,薛琰便拉着予袖, 从院子后边的游廊穿了出去。
    一路往南而行,并没有乘坐马车。
    薛琰依旧穿着那身宝蓝色的粗布衣裳, 头发高高挽髻, 未带发冠, 只有一根曲形发簪, 穿髻而过。
    而予袖则穿了一身宽大的豆绿色对襟衫子, 略显粗糙的棉布材质, 倒是工整干净,不见一块补丁。
    这衣裳是薛琰拿过来给她的。
    而予袖的发髻也全部挽起,同样拿了棉布, 在发髻上环绕,木簪固定, 就连原本白嫩嫩的一张小脸,不晓得用了什么,涂的又黑又黄。
    予袖一边快步的走着,一边窝在薛琰身边, 尽量的低着头,不让旁人看到她的面容。
    出门的时候,原本以为不用戴锥帽了,她是挺开心的,可是薛琰又非把她的脸给弄成这般模样。
    这么丑......哪里见的人。
    予袖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对她来说,这张脸最是重要的了,从小,她便喜欢涂各种凝露胭脂,看着皮肤白白的,嫩嫩的,自己都欢喜的紧。
    万不该,是现下这般糟糕的模样。
    薛琰腿长,步子跨的也大,一脚过去,予袖得跨两步才跟得上,刚开始走快些,倒还没什么问题,但是路越远,她就走得越发疲累。
    终于,予袖忍不住了。
    “薛琰,你走慢点!”予袖轻声吼道。
    薛琰听见声音,便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着予袖,微微的喘着气,额角浸出层层细汗,一双眸子沾满雾气,就这样,带着嗔怒的看着他。
    脚步站定,不肯再走。
    薛琰无奈的摇头,一边放开了她的手,然后俯下身来,蹲低了些,回头对予袖说道:“上来。”
    薛琰拍了拍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予袖动了动脚,确实是已经酸痛的不得了,便二话不说,抱住了他的脖子。
    薛琰轻轻松松就将她背起。
    予袖伏在他的背上,两手圈住他的脖子,脑袋就搭在他的背上,宽厚壮实,紧紧贴着,还温暖的紧。
    而且他步子也稳。
    就连崎岖过去的道路,他一脚踏过去,身子晃都不带晃一下的。
    予袖当时抬眼,目光就四处随意的环转打量着。
    离开了有两三年,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回来,谁曾想能再一次走过这些青石小道。
    在青石小道的缝隙中间,予袖静静的看着,看着绿色的苔藓一点点的蔓延出来,沾着刚刚化开的雪水......
    偶尔有一两个人,从身旁走过。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他们。
    这下,予袖的目光就放的更加大胆了些。
    这个时候的白水,还处在沉寂之中。
    不同于皇城的那般繁华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白水小镇,永远都是静谧而缓慢的,走在路上,甚至清晰可闻流水划桨的声音。
    这也正是予袖喜欢它的原因。
    在这待着,能让人身心愉悦,轻松。
    “这儿真好。”予袖呢喃着出声。
    她弯唇轻轻的笑,抬头间,脸颊正好触在薛琰的脖颈处,洒出温热的呼吸。
    忽然间她瞧见了什么,指着河流那边,轻呼道:“这条河有一支分流出来,流入我家后院,我经常瞒着母亲,坐船从那边出来。”
    莹白的手指出现在薛琰面前,顺着河流流淌的方向指过去,嘴里还在一边说着:“它会顺着这儿,一直往那流,然后――”
    然后会一直流到树林外头。
    而那个地方......予袖的话瞬时就堵在了喉咙里。
    那时候,她就是坐着小船到了树林外河流的尽头,才会在那里,遇见奄奄一息的薛琰。
    年纪小,爱玩闹,走过去的时候,怕脏了自己的衣裳,就朝他身上踢了一脚。
    正是那一脚,把即将要爬上来的薛琰,又给踢了下去。
    后来,她朝着他嬉笑。
    “可真脏,又脏又臭的小乞丐。”予袖捂着鼻子,嫌弃的皱眉摇头。
    跨着步子小跑着离开,直到在身后,已经听不见一丝儿的声响。
    后来下起了大雪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她穿着厚厚的袄子,待着屋子里头,尚觉得寒冷,那那个小乞丐,浸在冰水之中,岂不是......会死。
    “我......我其实有回来的,只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不见了。”予袖忐忑的说道。
    她偏头,看着薛琰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当时就在想,又提起那件事,他定然是生气了。
    确实是她做的不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薛琰就算生气,那也应当。
    予袖转头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错了。”
    “恩。”薛琰点头应下。
    唇角微微扬起。
    “偿还。”薛琰忽然开口,声音沉沉的,莫名的欣喜,一跃而出。
    予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怎么偿还?”予袖怔怔的发问,突然间,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晚上再说。”
    ......
    很快,薛琰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转身,把予袖放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院子。
    看着有些破旧了,而原本的红漆已经掉落的差不多,眼前的柱子和门板,斑驳纷杂,门板上开了缝隙,随着微风,被吹的一荡一荡的。
    “进来。”薛琰直接推开了门。
    予袖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荒芜人烟,看着便略显恐怖,而且从大门望进去,四处皆是空荡荡的。
    此番的初春时节,那院子里头,竟是落叶纷纷,枯黄干燥,铺了一地。
    看那模样,便知是从来无人清扫。
    薛琰大步跨过去,踩在上头,是沙沙的声音。
    予袖一脚踏进大门,却见薛琰已经跨进了前头二进的院子,四处一望,心里一惊,就随着他的脚步,快步的跑了过去。
    屋门上头,有一块大大的牌匾。
    虽然经过了雨打风吹,看着也是破旧了,可是安在上头,稳稳当当的,更是不见,一点儿的灰尘。
    牌匾上头,“薛氏宗祠”四个大字赫然而立。
    这是――予袖的瞳仁猛然睁大。
    屋子里头,一眼望去,立着满满的牌位。
    薛琰在屋子正中的软垫上跪了下来。
    “过来。”
    予袖抬腿就走了过去,顿了顿,自觉在薛琰身旁跪下。
    “我薛氏列祖列宗,都在这里。”薛琰凝神看着面前的牌位,那是他离开之前,亲手给父母亲刻的 。
    “你是我薛琰的妻子,那自然,要来拜见过老祖宗才是。”
    予袖明白的点头,然后双手相叠,覆在额前,朝着面前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
    薛琰偏头,目光淡淡扫过,眼神之中,似乎别有深意。
    予袖看见那一行的牌位上,有他父母亲的名字。
    以前的那些事,她确实不了解,但是也不会贸然相问,毕竟丧失双亲这种事,于谁而言,都必定是心里无法承受的疼痛。
    而后起身,薛琰上前,将那些牌位上积的灰,都一一清扫了干净。
    予袖看着他的动作,便也急忙起身来,帮着他清理打扫。
    其实说起来,她还有些不明白。
    薛琰现在贵为王爷,完全有能力将此处加以修缮,不至于多么富丽堂皇,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落魄。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呢?
    ......
    从薛氏宗祠出来,薛琰又好生的将门给关上了。
    予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想开口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你们是?”
    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
    光从面容来看,应当是四十岁左右,未施半分粉黛,显得十分憔悴。
    手上还提着个篮子,拿白布盖在上头,倒也看不出是装了什么东西。
    看这妇人行走的方向,应当正是往宗祠里边去。
    她看着薛琰从里头出来的,当时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眼熟,目光怔住,不停的打着回转,然后皱眉,细细的思考。
    薛琰就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拉住予袖的手,就转身离开。
    “是琰伢子吧?”面前一闪而过薛琰的侧脸,冷若冰霜的表情,当时,她就想了起来。
    薛琰的脚步顿住。
    妇人一看这情景就知道一定是了,而且到如今这个时候,还会来宗祠的人,除了薛琰,她也想不出其它。
    “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婶婶还一直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如今看着还好好的,倒是放心了。”
    妇人说话的当头,语气听着是柔和的,满是关心,但同时,目光的打量,也是一丝一毫都没得少。
    她注意到面前的人,一身粗布衣裳,穿的还不如她,再看他身边的那女子,黑漆漆的模样,看不清楚模样,只是觉着,这是看了都令人隔应。
    薛氏的人,本就不剩下什么了,他薛琰如今还成了这般模样,难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你看看你,难得回来一趟,不然就去婶婶家里坐坐,让婶婶也能给你做上一顿饭。”妇人说着,话里的语气都鄙夷了不少,接着加了一句,道:“怕是你这些年,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吧。”
    “不用。”薛琰当时就没再理会,跨大步离开。
    妇人看着他的背影,连连咋舌。
    真是!
    给他面子,还不要。
    当初他父母宗亲在的时候,薛家也不过就这个样子,没钱没权,还不照样是被商贾之家算计,最后落了个此番凄凉的下场。
    他薛琰也真是没本事,这么多年也不知逃去了哪,不见冒头,这样子回来,也是落人笑话。
    妇人进了宗祠,没有进屋子,反而是朝着后院的一棵大树走去。
    她在树旁站定,蹲下身来,把篮子放在了一边,之后,掀开白布,从帘子里头拿了一把小锄子出来。
    拔了些许的杂草之后,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个影子就猛然压下。
    “你和刚才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当时妇人吓得手上的锄子都掉了。
    只有一抹碧绿色的衣角出现在她视线里,还有女子无比冷冽的声音,其余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那是我的侄子。”妇人颤着声音回答。
    “叫什么名字?”女子接着问道。
    “薛琰。”
    “薛――琰――”女子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即唇角勾笑,匕首的力道又进了几分,冷声说道:“帮我做件事,我就饶你一条命。”
    “是、是。”妇人连连点头。
    院子里一阵冷风吹过。
    落叶纷飞,沙沙作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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