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传说之神魔天下》第三章 灰衣 碧落黄泉

    成蹊毕竟中毒浅些，比灰衣女子醒的要早，他抬眼看了看，还是那熟悉的场景，黄的白的小野花在夕阳下摇曳着柔美的身姿，只是与水怪打斗留下的痕迹业已消失，唯一可以让人看出在这里曾发生过激烈战斗的是那把深深插入树中的银剑，银剑入木三分，灰衣女子在遭到黑水侵蚀之下还能有如此内力，实在让人侧目。成蹊看了下自己衣服，一个洞一个洞的让人不忍直视，看来是完全没法子穿了，同样，女子的灰衣情况更糟。在这荒郊野岭中有这么两个只穿着里衣的人，想来若是给中原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中人看到了，恐怕他成蹊的名声就跟宋弛差不多了，成蹊想到这里不由苦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中已布满晚霞，太阳也马上要落山了，在这深山，若是入夜，只怕会有些冷吧。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有魂灵珠灵力护体，本是不惧寒气的，可是此番灰衣女子尚在疗伤排毒中，自己怕是不能御寒了。成蹊微一思索，便四下里寻起枯枝木棒来，点起了篝火，他还抓了一只野山鸡，遂在火上烤了起来。
    当灰衣女子醒来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了野山鸡诱人的香味，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呢，肚子却先叫了起来。正在专心烤山鸡的成蹊闻声抬头，明白状况后脸上微微一笑，便伸手撕下鸡腿，递向女子。此时那女子却并不像寻常女子一样，她虽然略有尴尬，却并没有太羞涩，她坦然接过递来的鸡腿，回了成蹊一个礼貌的笑容，便果断吃了起来。她的吃相极好，一看就知道受到过良好的家教。成蹊默默地看着她，她的面容秀美，足以当起温婉淑女四字了，只是她的眼睛，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不敢直视，那眼睛里仿佛全是刀子，刀锋凌厉，残忍的剜入人的内心，刺穿世间的一切。这样的眼睛，其实是掩藏了所有的不甘和软弱，掩藏了生命中曾经历过的最不堪最难忘的记忆。只有拥有强大内心的人才能够掩藏起这些，也只有拥有强大内心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睛。成蹊的嘴角不知何时有了好看的弯度，这是他这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跟他拥有同样眼睛的人，或许，也会是唯一一个。
    “走吧。”待两人将那只野鸡解决了后，成蹊用那废掉的衣服擦了擦嘴，便率先向深山走了开来，灰衣女子稍一迟疑，就跟了上去。虽然现在还不排除是敌人，但灰衣女子也早已观察过成蹊，她自然也知道这个男子是同自己一样的人，可以相信。而且，这个男人和这座山似乎掩藏着好多秘密，既然他主动让自己涉入，焉有不去的道理？
    依然是青石板凿就的山路，依然是让人脚底失滑的青苔，只是在晚上，这条小道说不出的寂静。虽然山路陡峭，但两人都有轻功，自然不觉得累。成蹊速度时快时慢，在后面的灰衣女子却总是与他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倾听着两人脚步的声音，成蹊嘴角不知何时又扬起了一缕微笑，这个女人，似乎总是能让他很开心。
    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路的尽头又是什么呢？灰衣女子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今夜的她，跟着成蹊，先是翻越了高山，然后又在下山的途中进入了密林，而在密林深处她才终于见到成蹊心中的圣地—碧落黄泉。
    所谓碧落黄泉，其实是成蹊的娘亲给他们的家取的名字。这里只有坐北朝南的两间竹屋，屋子四周有竹条做的围栏，屋后有一眼清泉，可以看出，清泉旁边的土地是开垦过的，想来这是成蹊的父母栽种粮食蔬菜的地方吧，不过现在并没有什么作物，看起来这所屋子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成蹊缓缓的推开竹门，走了进去，女子这次却没有跟上。其实在她看到这所竹屋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了，藏在深山里的竹屋？难道是琨庐？如果是琨庐，那成蹊和红药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成蹊会知道红药这位玉源岛大圣女在中原的隐居所？如果他俩真有关系，那成蹊是不是故意带自己来这里好让红药将自己带回玉源岛？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疑问，虽如此，脸上依然无动声色，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这是哪？”“碧落黄泉。”成蹊的声音略有一些颤抖，因为这四个字勾起了他深埋于心的无限往事。听到他的回答，女子安下心来，只是还有不解，这个成蹊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究竟是干什么呢？
    “你来……”成蹊的声音从里屋传出，灰衣女子径直走了进去，只看见成蹊左手拿着一幅画，右手拿着一件灰衣面对着自己，见她进来，他动了动手臂将灰衣递给了她。这一件灰色衣衫跟她被毁的灰衣样式完全一样，只是尺码大些，应该是男子的衣物。她抬头看向成蹊，眼神中第一次出现迷茫。成蹊却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打开了左手中的画幅，画幅中是一个一袭白衫手拿绿色笛子的女子，女子面容姣好，眼神柔和，嘴角带着温婉的微笑。灰衣女子却在看到画中人儿彻底呆住，她伪装得极好的眼中除第一次出现迷茫后又出现了雾气，她哭了……因为画中的女子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看到她的表情，成蹊的眼神柔合下来，他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你是菱儿！”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滴，凝视着她，“你是灰郃和上官徵羽的女儿，而我是你并不认识的干哥哥。”
    是的，成蹊的判断没错，这个灰衣女子正是十八年前罪恶滔天的魔教教主灰郃和感玉山庄大小姐上官徵羽的女儿—灰菱。不过这个罪恶滔天的魔教教主的称呼，不过是所谓的中原武林正派给灰郃泼的脏水。而感玉山庄呢，其实就是玉源岛上官一族回到中原后一直居住的山庄。
    灰菱看着自己父亲曾经的衣服和母亲的画像，心里又是一阵伤痛。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据小姨说，自己还在襁褓中时家里遭遇了变故，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父亲也在与中原人士战斗中受了重伤生死不明，小姨也是在那场变故中中了天下至寒的幻冰未然之毒，只能依靠玉源岛的上好白玉化冰才得以活过这十八年。其实这十八年来，她曾无数次幻想父母的样子，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母亲真正的长相，她的眼中又滴下了泪水。原来，自己真的跟母亲长得好像，简直一模一样，不过，母亲是温柔如水的，而自己，却是冷漠的人。
    站在一边的成蹊看着不住掉泪的灰菱，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痛。他抬起胳膊想将灰菱揽入怀中，可是即便是在哭泣中女子的防范意识依然很高，她轻动身子躲开了他的拥抱，她不习惯跟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成蹊略有尴尬，想说什么，却被灰菱打断：“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会儿。”成蹊的眼神黯淡了，“好，天也晚了，今夜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话说完，马上转身离开。其实他们都一样，都不愿意让人见到自己软弱的一面。而且，在这碧落黄泉里，伤心的并不只是灰菱一个人。其实，成蹊和灰菱之所以会有一样的眼睛，是因为他们的经历相似，都是从小就失去了至亲，从小就懂得了恩怨情仇和世态炎凉。只是相较于灰菱，成蹊的成长过程更为复杂，所以，现在的他，连那双带刀子的眼睛都成功的隐藏了。
    这一宿，在这深山密林中，不管是成蹊还是灰菱，注定都是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灰菱就起来了，她穿上了那身灰衣，又将头发束成了男子模样，她的女红不好，虽然昨晚将衣服改了改，但穿在身上还是略大点。看着她的装扮，成蹊不由得皱了眉头，心里想着，十八年后灰色衣衫重现江湖，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风什么浪呢。而灰菱仿佛知道成蹊的想法，她的眼睛里蓦然带了杀气。
    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了，成蹊找到了一些浆果暂时充当两人的早餐，他又从竹屋后的泉眼处取来了水，喝着甜滋滋的山泉水，成蹊的耳畔仿佛又听到了父亲爽朗的笑和母亲亲切的关怀话语，他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看着成蹊的笑颜，灰菱脸上却越来越不好看，她犹豫着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们，就此别过吧！”虽然声音很小，但语气却很坚定。
    成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仿佛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半晌后终于苦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愿意我保护你……”
    “不需要。”灰菱眼睛微闭，双唇早已没有了血色，但语气，却充满了决绝。
    成蹊不再说话，片刻后嘴角重新扬起，顺手指了指右边的小路。见状，灰菱自是知道他是在指点自己出密林的路，她微微一笑，似是道谢。
    在灰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时候，成蹊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一直在心底的话：“菱儿，我们是有婚约的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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