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伊》029 沸水兜头

    之后两日里，邵依婷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赵祁晟宿在她的屋里，原以为看到一丝希望的赵祁晟好似被冷水兜头，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寒意。他多想和邵依婷单独相处，却屡屡被关在门外，虽然知道是自己之前做的过分了，可是进入后院的女人不都应该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吗？
    而松林知道邵依婷的心思不敢再劝说些什么，只能在小姐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提醒她一下后宅已经沸沸扬扬的传言，但见小姐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好多说。
    终于在第三个晚上，秋月阁的大门敞开，邵依婷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一道道冒着热气的佳肴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她用了三个晚上让赵祁晟想清楚究竟要不要进她的屋子，若是今天赵祁晟不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当时钟走到六点半，邵依婷拿起手中的筷子，随意夹了些草头鸡头米进嘴里味如嚼蜡的吞下去。她知道这场赌局是自己输了，今天赵祁晟很有可能就不来了，从此她邵依婷无需再有什么不甘心的，毕竟这个男人将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饭还没吃完，姚妈妈进来说静心苑的老夫人说身子不适，需要夫人前去侍疾。
    “侍疾？”邵依婷看着姚妈妈在一旁点点头，继续问道：“有说是什么地方不适吗？”
    “来的妈妈没有提，不过好像把两位姨太太也叫去了。”姚妈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邵依婷。
    “好，我换套衣服就带着松林过去，麻烦姚妈妈和欢欢喜喜在这里收拾一下。”吩咐好一切，邵依婷换了套开叉较低的旗袍，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丝袜只能把压箱底的吊带袜穿上，毕竟赵家这么封建的家庭看到女子穿这些东西说不准会把她赶出家门。
    静心苑
    邵依婷换好衣服匆匆忙忙赶来，见老夫人侧卧在软榻上，大夫人在软卧的左侧椅子上坐着，而娇娇则乖巧的蹲在软卧的右侧为老夫人捶腿。
    给老夫人中规中矩的行了礼后，邵依婷走到大夫人的边上，见她脸上有一丝忧虑便知今天老夫人是想找点事出来。娇娇一张嘴不停的说一些好听的话想引得老夫人瞩目，可这位老太太压根不给她面子，继续默默的闭着眼，嘴里还不时发声“重点，轻点”好似将娇娇当做使唤丫鬟。
    随后等二姨太缓缓到来，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在邵依婷眼中这个女人笑不笑都是一样冷冰冰，性子也像口古井一样深不可测完全看不透。
    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了，缓缓抬眼，一只手托着茶杯，一只手弄着杯盖说道：“近两天我身子不适，虽说家里人都在但也不好老让大家过来，毕竟…”她没有说完，一个略带挑衅的眼神瞟过娇娇，继续说道：“你们也是要伺候四爷的，我说的对吗？”
    娇娇被看得头皮发麻，只得低下头应道：“老夫人的健康才是后院的福祉，娇娇愿意侍奉老夫人。”她的声音一向清亮动听，只是今天有些害怕，旁人都能听出声音在发抖。
    “娇娇的嘴巴真甜，这才配独宠多年的三姨太身份。”老夫人语气淡淡的，透着一股令人恐惧的寒气。这么直接对娇娇叫板，让她更为诚惶诚恐，这下连给老夫人按摩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边上一众女眷闻声变色，大家都觉得今天老夫人心情不好，现在这样明显是把她们一个个叫来好好教训一通。
    “三姨太这是怎么了？是屋里太冷让您抖成这样？”边上的宋妈妈不忘再给娇娇浇一盆冷水，想想她平时仗着宠爱横行霸道，现在吓成这样真是可笑。
    “我…我…没事，没事。”娇娇被吓得直冒冷汗，只觉得老夫人今天不太正常，平时也不至于对她这么犀利，今天简直是给她个下马威。
    老夫人“哦？”了一声，目光缓缓透过大夫人看向邵依婷，冷眼瞧着她今天很识相的穿了件保守的旗袍，但不管这个女人怎么打扮都只能增加老夫人对她的厌恶。
    而邵依婷感受到老夫人眼神中透出的杀气，只觉得近期都没有招惹过她，倒是这个老太婆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是想今天弄死自己吗？
    “我看还是换个人伺候吧。”随后老夫人的手指向邵依婷处说：“就你，过来。”
    大夫人心头一惊，只觉得老夫人今天是想借侍疾来教训大家一顿，没想到先拿娇娇开刀，又把邵依婷拉来。
    而看邵依婷一脸无所谓的笑笑，施施然的来到老夫人面前问道：“请问老夫人有何不适？”
    老夫人哼声笑着，并不搭理她。而边上的宋妈妈则看似恭敬的解释道：“四夫人，老夫人多年前为小少爷祈福伤了膝盖，如今真是春季万物复苏雨水充足，这一要下雨老夫人便觉得腿上不舒坦，需要人好生按摩。”
    却见老夫人坐起来，将双腿垂下让邵依婷按捏，这样增加难度简直是故意让邵依婷难堪。
    先前拿娇娇开刀原来是为了杀鸡儆猴。邵依婷想到这个老夫人之前还对她动了这么多的手脚，手上的力道用得更巧，在穴位上狠狠的捏了两下。老夫人吃痛，面上有些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敢用劲。”
    邵依婷则面带微笑恭敬的说道：“老夫人不知，从小我就调皮捣蛋停不下来，父亲为了让我安静下来特意让我去学了推拿，一则是能有一技之长，二则是为了讨好我的祖母，可惜我只为祖母按了一次老人家就仙逝了。”说完这话，邵依婷抬头看向老夫人，煞有其事继续道：“所以老夫人一说腿疼，我便想到可以用儿时所学尽量减缓老夫人的不适之感。”
    老夫人知道这坏丫头其实是在触她霉头，目光如炬看着她道：“难为你一番孝心。”
    “说起孝心自然是要提小少爷了。”宋妈妈似笑非笑的看了邵依婷一眼：“我们小少爷从小就懂事，知道老夫人爱吃羊肉便在大冬天外出找好肉来给老夫人暖身子，这次老夫人寿宴还特意寻了洋人手上的古董来讨祖母欢心。”
    大夫人在边上笑着附和道：“是呀，智煊的确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是老夫人的福气。”
    而邵依婷在那里听出了端倪，这个宋妈妈无端端的总是提起小少爷是想为老夫人炫耀些什么。难不成就她会有孙子啊？
    “是呀，知道老夫人腿疼还去寻了好药用来泡脚，这会正好可以用上。”宋妈妈说罢，便对门口的一位婆子使了个眼色。
    过来十来分钟，这位妈妈从外面端了一个大号黄铜盆，一进门便是满房的中药味，熏得丽华皱着眉头用帕子挡住自己的鼻口。
    而同样在门边的松林闻着这个味道微微皱眉，这奇怪的味道不像是可以用来泡脚的，究竟是什么？还没有仔细看清，这婆子已经进屋，直径走向软卧。
    邵依婷人蹲在老夫人左前侧，抬头看见这个婆子手里的铜盆摇摇晃晃有些端不稳，而且她用两块厚的抹布垫在手捏住的盆边，好像里面的水特别烫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细想，邵依婷眼疾手快赶紧弹开，顷刻之间这个婆子的手上的铜盆向软榻倾斜，婆子整个人的身体也向前冲去。邵依婷没有及时避开，侧身撞在了婆子的手臂上，自己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听“哗”的一声，伴着这个婆子惨痛的尖叫声和铜盆落地发出的“咣当”一声。
    众人看见铜盆里烧沸的药水被泼出来，大部分被婆子兜头而下浇了一身，烫得她浑身冒起白烟，脸上通红，躯体被衣服覆盖但不难想象身上也一定被烫伤了。而邵依婷倒在左侧大夫人的脚下，由于她正巧跑开还撞了下这个婆子，滚烫的药水洒出了一些在她的旗袍上，正好就是她右腿的大腿处。
    此时邵依婷被大夫人扶起来，但由于腿上烫伤引起的刺痛感让她白皙的额头上挂着冷汗。她转身看向软榻上的老夫人，此时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的婆子，一双脚在邵依婷弹开前已经快速的缩回软卧上，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明显也是被吓得不轻，神情里又有一份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宋妈妈赶紧上前查看老夫人有没有被烫到，见她安然无恙便恶狠狠的对地上已经快被烫死的婆子说道：“这些小事也做不好，差点就烫着老夫人，还不赶快把她弄下去。”说罢，门口几个妈妈急忙将这个婆子拖出屋子，门外还传来她痛苦的叫声。
    “依婷，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伤着？”大夫人看着邵依婷紧张的都掉眼泪了，见她旗袍开叉的地方露出一片通红的大腿，连忙把旗袍掀开，将已经凉了的绿茶倒上，一只手拿着空的茶杯颤抖不已。
    “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疼啊？”大夫人紧紧捏着话都说不出的邵依婷，抬头对软榻上的老夫人说道：“依婷刚才为了保护老夫人自己受了伤，请老夫人允许让这丫头回屋去处理伤口。”
    老夫人自己吓得脸色煞白，什么都没说就对她们挥挥手。
    女眷们陆陆续续的出了屋子，邵依婷由于右腿被烫伤左腿撞到地上疼痛不已，只能被松林和大夫人左右驾着步履蹒跚的走到苑子里。
    “松林，去打点冷水，这样回去不行。”大夫人看邵依婷的模样特别痛苦，忙吩咐人给她降温，远远的就看见赵祁晟进了静心苑。
    “四爷，刚才快把娇娇吓死了，老夫人这里一个婆子把沸腾的水倒在身上，吓得我心口直跳。”娇娇一看到赵祁晟来了，赶紧上前抱住他，装作惊弓之鸟的模样，也不管边上丽华嗤笑一声离开。
    “怎么回事？”赵祁晟发现邵依婷站在后面冷冷的看着他，而大夫人一脸焦急，便推开娇娇向她们走去。
    娇娇见赵祁晟完全不搭理她，只能哼声离开。
    “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呀？”黑夜中，一个翩翩少年的声音打破了这里尴尬的气氛。
    赵智煊到静心苑看望祖母，没想到在苑门口就看到人陆陆续续出来，但看到邵依婷脸色煞白靠在大夫人身上，这才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小姐，我从边上井里打了水，快冲一下。”松林提着一个小木桶匆忙赶来，看到赵祁晟和赵智煊都在一时把后面的话噎在嘴边。
    “啊呀，你们赶紧避开，她腿上烫伤了，要用水冲一下。”大夫人连忙将两人赶到一边，让邵依婷背对着他们俩掀开右侧旗袍的一角让松林浇水。
    “哗”的一声，一整桶井水浇下，邵依婷身上觉得一阵阵寒，额头上的汗不断冒出来，而大腿上的刺痛因为冷水的刺激一时被压下去。
    随后，大夫人对那两个大男人说道：“你们现在是关心则乱，还不如快点去找些烫伤药来。”
    两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虚弱的邵依婷，赵祁晟上前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们过来侍疾，宋妈妈说要给老夫人用什么汤药泡脚，结果粗使婆子拿个大铜盆进来不知道是脚下绊倒还是怎么的，把整盆沸腾的药水往老夫人的软榻前泼去，依婷正巧在软榻前给老夫人按腿，幸好及时跑开，撞在那个婆子身上，一大盆沸水反兜婆子头上浇了一身，要是依婷没有及时跑开，现在被抬出去的可能就是……”大夫人挑了重点的东西说，关键的细节一件没丢，明显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邵依婷冷哼了一声：“差一点，我就变烫死猪了。”然后用手背往额头上一抹，面若死灰继续道：“若不是老夫人及时把脚抽走，我也不会想到要跑，真该谢谢她。”
    赵祁晟和赵智煊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若是这盆沸水兜头浇在邵依婷身上，后果将不堪设想。尤其是赵智煊，他明显听出这件事和自己的祖母有关系，但是说不出的奇怪，祖母为什么要对这个新进门的夫人动手，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这样不但会毁了她的容貌，还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邵依婷向前走了几步，一瘸一拐的想要离开这个阴沉沉的苑子，却被赵智煊拦住：“你这样不行，腿上要是起水泡还走回去会疼死的，我背你…”
    还没说完，便看到赵祁晟上前，一个用力已经将邵依婷横着抱起来，而这个受伤到虚弱的人儿挣扎了一下，却见赵祁晟眼神坚定的对她说：“别乱动，我可不能保证你动来动去不摔下来。”
    然后回头对大夫人和赵智煊说道：“我先带她回去了，玉芬你受惊了早点回去休息，智煊进去看看你祖母，好生安慰一下。”然后扬长而去。
    好生安慰这四个字他说的特别重，可见老夫人的阴谋已经被他们都看穿了。
    －－－－－－题外话－－－－－－
    今天这章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我只能说老夫人一定五行重火，不用火攻就用沸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