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在明,敌人在暗,她只能被动承受。现在虽然敌人在明,却更加不好对付。绿珠做出引诱世子之事,是在她嫁进秦家之后。如今竟然提早了一些,看来,她要提前出手了。如果和前世一般,强行阻拦,哥哥便会处处护着绿珠,不惜与母亲作对,抬母凭子贵的绿珠做侧夫人,虽是妾室,却比妾室的位分高出了许多。按大周律法,世子是可以纳两位侧夫人的,世子的侧夫人,最次也是官宦人家的庶女。就算绿珠再得世子宠爱,也只能做个有名分的妾室。如今绿珠已在郎月阁,怕是离那妾侍之位就一步之遥。
思及此处,李沅君暗道,坏了,母亲知道郎月阁之事是大病了一场的,她得趁事情还没发生赶回去。等到李沅君坐上马车行至定北侯府门前时,正巧看到哥哥李灏君出来,身后之人,正是被她赶出府去的绿珠。
一袭水碧色的烟罗裙衬得本就姿色中上的绿珠清丽可人,那眉眼间的得意之色快要溢出来了。看到她来,绿珠娇娇拜下,莺声道:“给小姐请安!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言下之意,是她被太主赶回来了。
“不得多嘴!”李灏君轻声斥责绿珠,继而笑问:“沅儿,你今日回来,可是想念爹娘了和哥哥了?”
“是啊,我带了些自己做的糕饼回来,想着给你们尝尝。不过哥哥,你好像要出门啊,是又有什么有趣的诗会了吗?”
李灏君笑道:“是和子笙约好去白大人家观赏他新得的神兽,听闻此兽极为难得,白大人家这一只是皇上所赠,名为貘。”
“可是白婕妤之弟白黔,听闻白婕妤在宫里很得皇上喜爱,看来果真如此,御兽园只一共三头貘兽呢!哥哥快去罢,早些回来尝尝我做的糕饼。”
“好,那你快进去吧!”
兄妹两一言一语的说着,她竟成了个空气人,绿珠在一旁暗自气恼。
李沅君好似才发现这么个人似的,轻笑道:“听闻哥哥新得了侍剑,原来是我从前身边犯了错的婢女,难得哥哥不嫌弃她,可用的习惯?”不疾不徐,仿佛像在说一个物件儿。
李灏君赔笑道:“绿珠是子笙送回来的,说是在你那儿受了委屈,子笙怜香惜玉,便把她送回来了。你若身边缺人伺候,哥哥再去挑几个好的送你。”他本来觉得,妹妹身边的婢女在他身边服侍总是不妥,秦笙送她回来的时候,那绿珠梨花带雨的一通哭泣,说是知晓了沅君爱慕子笙,就被沅君赶出府,他一时心软,觉得无碍便同意留下。沅儿喜欢子笙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知道,他向来疼爱这个妹妹,怕她生气,因此轻声细语的说着。
“子笙既然这般怜香惜玉,哥哥就应该依了他,全了他的心愿。不如,就将她送去如何,哥哥不会舍不得了吧?”
李灏君面上有些挂不住,正欲分辨几句,绿珠扑通一声跪下,急声道:“婢子已是世子爷的人,怎能被送去秦家呢?”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算计。
李沅君自然明白,绿珠急着表明身份,不过是激将法而已。她若是从前的李沅君,被一个婢女算计,恼怒之下定然将此事宣告的沸沸扬扬,如此一来,恰好合了绿珠的意。
唇上勾起一丝讥讽,“你只是我侯府的一个婢女而已,主子想送给谁便送给谁。怪我从前太过放纵你,你竟不知主子说话的时候,奴才是不能插嘴的。”
她心知绿珠刚得哥哥宠爱,此时出手最为不利。转而对李灏君笑道:“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一个寻常婢子而已,既得哥哥欢心,那是绿珠的福气。”言语之间似乎将此事并不放在心上。
李灏君见妹妹并不气恼,便笑道:“我家沅儿最是大度了,晚上回来哥哥带好玩的东西给你。”心里对方才绿珠嘴快之事微有不悦,但想到她在自己身边像一朵情意绵绵的解语花,伺候的甚是贴心。纳绿珠为妾,也算是合了自己心意,思量着晚上回来与母亲商议此事。
“好”李沅君笑着应道。
侯府正堂,如夫人带着儿媳洹大奶奶来见江氏。江氏上着雪青色银线织锦褙子,下着橘红色团花马面裙,既有侯门主母的雍容华贵,又有诗书之家的清雅。那如夫人明明比江氏大不了几岁,却总喜欢穿一些颜色深重的,那深紫色的蜀锦外衫上绣的金丝团纹鸾鸟看着华贵无比,就连衣襟上的滚边也满满的镶嵌了莲子米大的各色宝石,比起江氏,如夫人身上的装扮极为奢靡。侍奉左右的婆子小鬟约有十几人。
李沅君心想,这一身当家主母的派头,相较太主都绰绰有余。
见李沅君进来,洹大奶奶笑道:“二小姐回来了,我们可是赶巧了!”
“姨老夫人与婶婶来了,正好,我给母亲带了糕饼,你们也尝一尝沅儿做的。”
说罢江氏身边的绾香便差人结果李沅君手中的红木盒子,江氏佯怒道:“回来也不派人说一声,太主知道你回来吗?”
“祖母这两日去礼佛,并不在府中,女儿想着您这么久不见我,必然想我了,就回来看您了。”李沅君依着江氏的胳膊撒娇道。
“多日不见沅儿,看着身量高了一些。太主待你如何啊?”如夫人问道。
“太主待沅君极好。”李沅君实话实说。
江氏听了心底欢喜不已,看来两府破冰指日可待。
“这年纪的孩子,就像那拔节的竹子,稍不留神,就能压过你肩头了。沅儿倒长得比晚词妹妹还高些。”洹大奶奶快人快语,殊不知道,惹了自己婆婆的不快。
“晚词自小身体不好,自然长得慢些。你做大嫂的,要多怜爱她才是。”如夫人笑着斥责道,眼里却有些不满。若不是她生晚词的时候伤了身子,晚词怎么会十九了都长得那么羸弱,看着和十四五岁的丫头一般大。
“姨娘也是,晚词妹妹都十九了,还不赶紧许配人家,就算您舍不得女儿,也要为晚词考虑啊!”江氏待人柔善,即使不甚喜欢这个如姨娘,对她那多病多灾的小姑子却时常挂念着。
如夫人一时气结,江氏这话正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她倒是想把晚词早点许配人家,可惜一个带病的身子本来就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家,何况晚词是庶女,前来提亲的人家大多是商户,偶尔有几个官宦人家来提亲不是续弦便是求娶妾室。想她如眉一生何等风光,虽不是正房嫡妻,却占尽了正房的风头。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谁人不知侯府里的主母不是公主,而是她这个如夫人呢!只可恨那个如字,让她心底明白,她还不是堂堂正正的夫人。当年侯爷离世,公主一回来她便要搬离侯府。虽然侯爷一向孝顺她这个庶母,分了一座四进的宅院给自己,却总是心头不快。为什么自己不是正方嫡妻呢?若她的儿子是嫡子,那现在她便是侯府的太夫人了,晚词便是嫡女,上门求亲的便不是看不上眼的商贾小户了。这样富丽堂皇的府院,她当了多年的女主人,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是别人的呢?
忽而一个小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顾不得擦额角的汗,急忙对着江氏说道:“西苑嬷嬷差人来,说西苑的大小姐又吐血了,让老夫人赶紧回去呢!”
如夫人急忙站起来问道:“请大夫了吗?”
“那嬷嬷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这会儿大夫已在路上了!”
如夫人边快速往外走边开口骂道:“这些贱奴是怎么伺候的,本夫人回去必剥了他们的皮!”
“您慢点走”一旁的嬷嬷小心翼翼的扶着,几个小鬟拿软垫的拿软垫,抱手炉的抱暖炉。一群人闹哄哄的跟在如夫人身后。
“夫人您别送了,改日妹妹再来府上拜访。”洹大奶奶告别江氏后忙随着自家婆婆上了青油马车。
“福叔,你带上一些补品亲自去二爷府里看看晚词,若是那边需要什么你就从咱们账上拨。”江氏吩咐道。
“是,夫人。”管事福叔忙应了。
李沅君扶着江氏进了正堂,绾香奉上一杯江氏最喜爱的明前龙井不满的说道:“夫人,您这么贴补下去,咱们府迟早要被掏空了,今儿要天山雪莲,明儿要千年人参,这几年贴补东苑的钱怕是能再起一座宅院了。”
江氏皱眉道:“我何尝不知道那雪莲人身是要银子的,只是晚词的身子打小羸弱,看着叫人心疼,她那命只能靠些名贵药材吊着了,做哥嫂的这钱不能省。再说,这些年府里往外贴补的,又何尝是晚词那点药钱,莫说一个宅院了,十几个宅院都能起了!”
“侯爷也是,不管那边要什么都给,也不想着咱们府里还有世子爷,这样下去,到了世子爷手上,多半是个空壳子了。”绾香跟着江氏有十几年了,说话难免直来直去,这样的性子与江氏很合得来,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多年的姐妹。
李沅君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李灏君,开口正色道:“母亲,我正要与您商议哥哥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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