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在众人的沉默中给言致连着剥了好几个橘子,连白丝都细细撕了,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又饮了一口茶,与千允对视一眼,轻轻颔首,说道:“先不论刺客是否留手,只说这场刺杀,寝宫这边,禁军全被调走,清珏和言致不知情况,若无公输白,以禁军的守卫,结果如何显而易见,但对方既早知公输白随侍,却没留下他,那就是轻视,因此才会让公输白一力挡数百人,才能让言致放松心神想到真正目的在太子。”
言致沉吟,插话道:“我虽然反应了过来,及时去找太子,可是召集禁军的信号已然放了出去,无法短时间内更改,只能留下兄长独自去寻,如果你没让青石来通知我,我是赶不到的,而就算我赶到了,当时那种情况,我也只能救了太子,放弃一干勋贵子弟,虽说太子被刺杀他们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如今朝中的情况,他们失了子嗣,明着不说,暗地里也会弃了陛下。这又是对方没算到的地方,他们没想到你也会去,更没想到状元侍郎的武功那可是远在我之上的。”
李原点头,“祁俊轩拦你,却也是直接提醒你帝后有难,你与清珏急忙赶去,寝宫在正北,与太子相距甚远,看似只为刺杀太子,但当时寝宫早已开始厮杀许久,按他的算计,此时寝宫已破,你们只能看着帝后被伤乃至被杀,心神俱震之下,哪里还能想到太子,如此,太子被杀已成定局。而后,帝后或伤或死,太子死,言家兄妹三人护卫不利,必要以命相偿,定王亦不能逃脱。”
到了此处,祁俊轩的目的如何,已是明了,李原没说,众人心中却都是清楚。
到了那般境地,朝野素有贤名的西王,定然会在臣工一次次以国不能一日无君之类的话语三番四请登上至尊之位,而后彻查此事,或找个替罪羊株连九族以显示自己的清白和正直,或干脆把罪责统统推到言家人身上,一个居功自傲监守自盗,想要篡位的名声是脱不了的,而后他祁俊轩再痛心疾首的说一说先皇的贤明和言家的狼子野心,把言家人都来个五马分尸或者千刀万剐,想来还能得到不少赞誉。
真的是很歹毒很缜密的心思了,也只差那么一丝,他就成功了,若公输白的惊人武力,帝后难安,若无李原,太子无救。
“其实说来,哪怕有我二哥,有你,那个刺客只要拼力一搏,太子,亦无救。”
“祁俊轩算漏三者,故而失利,但此三者皆是因缘巧合,我等如此筹备,仍让他做出此般布置,实在无能。”
千元端着一杯茶,神色显得有些冷淡,眉眼间的锋利却让人不能直视,他并不在乎这些权势地位,但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了这么大的动作,他却不知道。
在有些压抑地氛围中,宝世子有些弱弱地说道:“那个,我听定王叔之前的说法,其实去逍遥王府那个刺客也像是故意要被发现的一样,随便打了打就跑了啊,照你们这么说的话,这个人其实是祁俊轩的人吧,那些刺客也是他的人,祁俊轩自己定下这么完备的计划,他到底为什么又要这些刺客留手呢?”
言致忽然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祁俊轩不可能这么做,所以这几人不是他的人。”
可不是他的人,又是谁的人?
林寒柯吗?
言天一直没说话,任由他们议论,到此时才说了一句:“祁俊轩与云家可能有什么嫌隙,之前几件事,乃至于巽州一事,都可见端倪,所以他借人给云家,这是不想和云家撕裂开,却又不想真为云家做事,所以那个刺客故意在我面前虚晃一下就回去。”
宝世子几乎在言天话落就接道:“云家也有一两百年的积累了吧,怎么个刺客还得找祁俊轩借?就我父王这几年养的那些暗卫都不容小觑呢。”
虽说陛下信任晋王,但是宝世子你身为儿子就这么大喇喇地在皇帝面前暴露你爹还养着武功高强的暗卫,真的好吗?
宝世子梭巡了一圈,不是很懂他们为何看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想来是觉得他说到点子上了?就说本世子天资聪颖嘛。
李原比较平静,对于宝世子的行为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却答了他的话:“云家近来行事诡异,断臂太过果决,巽州一事又显得软弱无能,其间自有蹊跷。祁俊轩不过一个庶长子,又与母家有嫌隙,那些人他找不到,那个林寒柯,我尚未查到来历。”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查不到那就再查呗,我就不信他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如此一闹也好,禁军到底是护卫禁中的,以前找不到机会下手,现在人家不是把机会送到咱们手里来了?只是这个位置,”言致环视四周,看到了沉默地坐在父亲下手的尚瑜,默了默,道:“我是不行的,哥哥要管西山大军,二哥太小,虽说能力体现了,但人家肯定会诟病,所以小叔?”
尚瑜忽闻这一声有些婉转的小叔,心头一跳,“我管禁军?但禁军统领此次并无过错·····”
千允显然认同由尚瑜接手禁军,闻言道:“禁军统领劳苦功高,擢升兵部侍郎。”
兵部两位侍郎,都在位,禁军统领接谁的班?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谁让那位吴侍郎出了个敢谋害太子的庶长子呢,别说兵部侍郎这样的要位了,此番能否保住一家老小的命都是另说。
接下来朝中如何动荡,如何风云迭起,言致都没再管,也不必她管,轻音来了一天来一回的逼着她调养身体,只偶尔能舞一舞剑松一下筋骨。
在家中闷了七八天才得到允许出门逛逛,她自然是直奔宝哥哥而去,在包厢里找到了正在和宋三划拳的微胖少年,言致挑了挑眉,这日子很舒服呀。
她坐到窗边小榻上,二人知趣地不再划拳,宝世子从袖中掏出骰盅,道:“咱们来比大小,输了的把今日的花销都给付了。”
言致自然没有异议,她的耳力就没有输的可能,捏着一壶玉泉,半躺着听宝世子摇盅,骰子的清脆声音很悦耳,她的笑容也灿烂夺目。
宝世子停手的一瞬间,言致的笑容也收了,却没看正得意洋洋挑着眉的少年,手背倏然绷紧,目光如炬地看着窗外街道。
宝世子和宋三诧异地跟着望过去,正好看到祁俊轩扶起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温声说着什么。他们理解言致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概因朝中现在虽动荡不安,却没能牵扯到这位西王半分。
“阿草,你要做什么?”
宝世子话落的瞬间,言致手中的酒壶“掉”了下去,直直砸在了和百姓摇手转身离开的祁俊轩头顶,周围百姓俱是震惊不已,惊呼声不断,祁俊轩的头还算硬实,没有血流满头,只是酒液顺着他的头四散流下。
祁俊轩抬头,对上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桃花眼里飞扬的恶意再明显不过,然后转瞬间那个明明神色清明的少女就被她身后的人按在了窗楹上,“让你少喝点少喝点你不信,太子受伤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贼人心怀不轨的错,你何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呢。”
“就是就是,你看这就出事了吧,西王对不住,郡主她喝多了手不太稳,要不我这就去给您买身新衣?”
底下的人都抬头看着上面那个醉得仿佛已经坐不住的女孩儿,不少人都信了宝世子和宋三的话,睿灵郡主是领命护卫秋猎的,却让太子伤重,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娘子,心中觉得愧疚难安故而借酒消愁,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可怜了西王,糟了无妄之灾。
这些是这些普通百姓的想法,祁俊轩当然没这么好糊弄,但他只是抬手以袖拭面,笑了笑道:“太子已无恙,郡主也当保重身体才是。”
宝世子扯了扯嘴角,拱手说道:“我这就送她回去,大堂兄也快些去换身衣裳,省得着凉了。”
祁俊轩面上仍带着笑走了,宝世子扯着言致的手臂摇晃,“你疯了啊。”
言致后背靠着窗楹,对上他的眼睛,桃花眼成了月牙,“我是言致啊,我不是一直都很粗直鲁莽的吗?”
心性耿直,做事鲁莽的言致,因为心中知道祁俊轩是罪魁祸首,所以心中愤怒而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很合理?
起码离去的祁俊轩确实是如此想的,原想着自己对言致低估了,应该更重视她一些,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想来那日审讯的手段也不过是从战场上学来的。
他的目光,何必放在这样没有脑子的小娘子身上?言天父子,千允,乃至于那个明明是个文状元竟然武艺高深的李原,才是他更应该关注的人。
街角处有辆马车驶过,祁俊轩看到了点扬起的流苏,“倒有些像寒柯车上的。”
他没有在意地扶着下人的手自己上了马车,路边的人也不免赞一声西王天潢贵胄却并不骄矜。
言致目力极好,哪怕九楼在街中央,她也看到了街尾晃过那辆马车什么样子,盖因那马车在街尾停了不短时间,至少是清楚看完了方才这一出的,她极为警惕林寒柯其人的存在,对他的车驾,记得再熟不过了。
可见祁俊轩果然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人家可一点都没有他的那份愿为心上人守身不碰她人的深情。
见言致忽而眯了眼,神色极其晦暗,宝世子和宋三对视一眼,从她身边窜出头去看,却什么也没见着,便把她也拉了回来:“行了行了,你可是大醉的人,我现在送你回去?”
“你送我,你有车?”
“嘿,怎么说话呢,我堂堂晋王世子,会没有车?你等着,我这就叫风花回去叫车。”
言致摆摆手,道:“不必,后门有人来接我呢。”
二人跟着到了后门,不由惊讶地对视,原以为会是随雯,但这么辆奢华宽大的两驾马车,连驾车的马都这么神骏,明显不可能是随雯啊。
而后他们就想起了这马车的主人是谁了,他们也曾见过一回的,上回这也是接送着言致的。只宝世子到底扭捏了一下,觉得阿草就这么老上一个外男的车驾不大合适,于是在她上车前扯住了她的衣摆,“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宋三看了一眼扭捏的好兄弟,默了一下,难道您老不是外男了,你送可以,为何李侍郎不行?再说了,睿灵郡主像是在意这些的人?
她这样的疏旷大方,哪里会在意呢,果然宋三就看到小郡主手一扬扯出了自己的衣摆,头也不回的说道:“本郡主哪有那个空闲等你叫车,边儿玩去。”
宝世子有些郁闷地看着那檀木马车缓缓离去,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说,阿草再这么下去,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哪?”
宋三庆幸自己此刻站在后门口,没有在喝酒,不然他一定喷宝世子一脸,这么老父亲的语气是要干什么?人睿灵郡主能不能嫁出去管你什么事儿呢?你一个纨绔整天和人睿灵郡主厮混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会影响她的声誉了?
“宝哥哥,郡主可还和你相交甚深呢,我觉着,这个影响更大些。”宋三刻意咬重了相交甚深四个字,想要提醒一下这位今天不知犯了什么病的世子爷,他的存在对睿灵郡主的名声影响更大些。
然而宝世子没有领会到丝毫,“我怎么能一样呢?我可是阿草的哥哥,那是外男!外男你懂吗?”
宋三沉默,转身而去,不想和这个犯病的世子爷再说半句话。
哥哥个屁,你姓祁,人家姓言。
宝世子遥望了一下早就看不到影儿的马车,连连叹气。
宋三给他斟了一杯酒,问道:“说吧,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不见你对郡主的行事这么过问啊,比人定王还多事。”
叹气又连叹气,几杯酒下肚,真正勾起了他闷了好几日的怒气,“你知道前两日我家中有个庶妹被匆匆嫁出去了吧。”
“听说过,我母亲说定是有了什么不妥之处才会如此匆忙,照你此般,是当真有事?”
“我也不怕你笑话,这本来就是个笑话,好好的王府长女,虽是庶出,然我母亲只我一子,何曾亏待她们分毫?早早地就给她寻好了夫家,虽只是个伯府庶子,却也是有秀才功名的,立业不过眼前之事,她倒好,与那不知所谓的表兄私下有了接触,还偏偏叫人家伯府郎君撞了个正着,简直丢尽脸面,更好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三挑眉,宝世子怒气冲冲地一砸酒杯,咬着牙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她竟然······搞大了肚子!这叫什么?这他娘的是私相授受,她倒是痛快了,王府下面还有好几个女儿,她们怎么办?从小学的礼义廉耻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王府丑事,宝世子怒极又喝了些酒,才会如此与他说,他却是不好评论什么的,只好道:“所以你才这么过问郡主的行事?这没必要啊,郡主虽与我我等相交,但你又不是不知她的为人,哪里会做出这种蠢事?”
宝世子咬牙,想到言致,思绪拉开了些,没那么气愤了,酒劲有些上头,神色已然见了迷茫,“也不全是,别人都还好,我总觉得那尊神哪里都不对劲,只觉得阿草不该和他走这么近。”
这番话就有些没头没尾了,宋三没品出什么意思来,只好与酒劲上头越发起兴的宝世子连连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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