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心难息》第五章：他乡遇故知I

    赵家所处的县是人口大县，近两年县改市，正轰轰烈烈地大搞建设。赵家有几亩地，本以为能赶上拆迁一夜暴富，却不料新的行政区，刚好与他家一路之遥，不过，这隔路相望的距离，也让赵建明看到了商机。
    他利用这块地办了个综合球馆，球馆位置好，运营构思也好，具体到每周哪些场地，哪些球类免费开放，以半公益性质吸引全民运动，以及如何发动企事业单位组队联赛等，赵建民都一一想好。
    邱丽丽带儿子回到老家时，球馆已开业三月有余，前期宣传加上后期人脉推广，球馆生意稳中有升，平时是公公看场，婆婆打点家务，今天公公外出有事，邱丽丽便上球馆来了。
    她抄了条近路过去，这条路上曾经有家并不起眼却口味地道的餐馆，赵建民回来，常与发小在那聚餐，但现在路两边早已夷为平地，她停下脚步，想从废墟中找出餐馆的具体位置及昔日模样。
    一阵风忽地刮起尘土迎面吹来，她紧闭双眼，侧头躲过，风却不罢不休地，在她脸上吹出丝耐人寻味的苦笑，并吹开了记忆中的那晚，那晚，TA们正儿八经地在这吃了餐饭……
    所谓正儿八经地吃饭，即滴酒不沾，不管朋友如何软硬兼施，赵建民都一脸严肃地说：“不喝，我们现在备孕阶段！”说完，直接将杯子倒扣桌上。邱丽丽疑惑地看了老公一眼，赵建民镇定自若地在桌下用力一捏，TA俩就这样在一桌的热闹喧哗中，以茶代酒，安然无恙。
    聚餐结束，邱丽丽挽着赵建民慢慢散步回家，悄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备孕了？你不都还戴着那个么？！”
    “傻啊，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能喝倒我三个，不这么说，我们老早喝趴了。而且，那个我也不戴了，要造人啰！”
    赵建民在邱丽丽耳边吹了口气，带着股荷尔蒙的气息，邱丽丽吃痒躲开，赵建民一把将她逮住搂在怀里，又在她耳边追了一句，“回去就造。”
    邱丽丽摸了摸肚子，从扁平到隆起再到扁平，肚子完成了一个圆满的循环，婚姻却成了断截难复的环，一个不知能否接上的环，一个接上也未必牢固的环——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是次品，不容做假。
    又一阵风来，带着工地上更大的沙尘，吹落下邱丽丽一滴泪，也吹散了小餐馆的美好记忆，她意识到不管这里盖什么楼，都不可能是曾经的那家小餐馆——有些美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叫人猝不及防。
    她再也不愿多想，赶紧离开去球馆。不免场的白天，客人总是不多，邱丽丽埋头看了好一会儿书，才来一位打壁球的客人。
    那时，壁球是大城市人玩的东西，像新芝县这样的小地方，玩的人少之又少，邱丽丽因此特别注意到这位客人，近一米八的高个，健康古铜的肤色，薄夏装下还隐约可见，长期锻炼的倒三角。
    那人往壁球馆没走几步又折回来，炯炯有神的眼睛露出几分迟疑：“请问你是LILY吗？七八年前你在A市，偶尔参加XX英语角。”
    邱丽丽怔忡望着眼前的男人，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却毫无印象，不过，他说的A市英语角，倒确有其事。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我对你可印象深刻！”那人仔细看着邱丽丽的脸，眼角余光似不经意地瞥过她的手，抿嘴一笑。
    “那时你扎着马尾，戴着卡其色发饰，可不像现在的头发，短得这么有个性。”邱丽丽听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刺猬头。
    “那时你并不常去英语角，一个月也就一两次，我也只是偶尔去去，却总是能在这为数不多的次数里遇见你。
    “那时你话不多，脸上总保持着洗耳恭听的微笑，可谈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你也会大胆表达已见，不会人云亦云......”
    客人越讲越起劲，脸上神采飞扬，却依旧勾不起邱丽丽丝毫记忆，她在暗骂自己一孕傻三年的同时，也真心佩服了一句：“你有超强大脑吗？怎么连发饰颜色都能记住？”
    邱丽丽说完，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见他背的包，穿的热裤都是卡其色，又不免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卡其色，所以对卡其色特别敏感？”
    客人似乎被邱丽丽逗乐了，呵呵一笑：“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你穿的是粉红色的衣服，很衬你那时的皮肤和年纪，很漂亮，但我总不能背粉红色的包，穿粉红色的裤子，招摇撞市吧？”
    他话中有话，却在邱丽丽心里掀起另一番苦痛挣扎：漂亮只限于那时的皮肤和年纪吗？此时的我呢？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眼角，似要遮掩，又似要抚平这个年纪悄悄冒出的鱼尾纹。
    邱丽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是不是我这个年纪，即使穿上粉红色，也衬不出那时的肤色，不漂亮了？”她问得颇不自信，手一直挡在鱼尾纹上。
    “那可不一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使穿上粉红色，也衬不出那时的长发飘飘。”客人自个拿把椅子，一桌之隔，与邱丽丽相对而坐。邱丽丽则忸怩一笑，再次挠了挠自己的小平头，逗得客人忍不住裂嘴偷笑。
    “你现在快30了吧？在我眼里，是那种即漂亮又有韵味的女人，当然，如果是长发，会更漂亮的。”
    “啊呀，你别老说我的头发！”邱丽丽羞得两手捂着脑袋，埋在书里，悔不该当初剪成这模样。
    客人哈哈大笑，无意识地伸手去摸这小平头，却在几要触碰的一瞬，收住了手，也收住了笑：“当初怎么想的，把美女剪成帅哥？”
    邱丽丽抬起头，轻叹一声：“一时想不开呗！”
    “那剪完后就想开了吗？”
    他揶揄她，可他这随口一句，却直戳她心：是啊，难道将头发剪了，就真的断了愁丝，云淡风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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