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迎客的大堂里,郭丽娟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
三年前的那一天,一切大起大落……原本这个地方,三年前的自己,就有机会来到,并且,或许还有那么些可能,在这里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然而一切都因为那天师父的受难,因为越川族的变故,如今,竟是连上门拜访去见上一面,都显得那么的尴尬与不协调。
突然陌生的人,突然岔开的路,能不能再走回来呢?还有自己的这个非分之求,他会答应吗,以什么理由答应,还是根本就不会……
郭丽娟苍白的手,无意识的紧握着茶杯,怔怔的出神想着,却又不敢多想。
“嗯哼!”一声轻咳,大堂后转出一道最熟悉的陌生身影,惊得郭丽娟手一抖,杯中茶水立时洒了一地。
看着侍立一旁的侍女就要上前收拾,江千宇微微一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先下去。只是洒了水,又不是碎了杯子,虽然不知道郭丽娟突然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但这惊慌失措的原因……不是江千宇自恋,总是有几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虽然遇上这种事却不作为是侍女的失职,但是这座宅院上下谁都知道,如果仅仅是让宅院的主人不开心,顶多就是按例扣点月钱;但是敢惹得这位公子不开心,那么全府所有人,包括再和善的怜卿和缘卿小姐,只怕也会瞬间翻脸!
恭敬的行礼退下,带上厅门,顺便通知其他同伴也给这里一点空间――对于这套流程,所有的侍者都熟稔的很。
侧对着低头不语的郭丽娟一屁股坐下,江千宇喉头一动,先是拿了一个空杯,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喉咙直到现在还是干热干热的,有火泄不出,果然是很伤身的事啊……
努力又压了压躁动的欲望和很不美丽的心情,江千宇尽量和颜悦色的先客套一句:“丽娟,好久不见了,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嗯……我、我还好……”郭丽娟略带慌张的快速回道。
然后便是明知会发生,却又令人无奈的意料中的沉默。
在这各有心思的沉默之中,郭丽娟依旧是处在摇摆不定的纠结中,为了自己这一趟的目的;但江千宇,却是在默默的审视着眼前这个曾经为武而痴、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却愁容满面,仿佛一寻常人家的女子。
不可否认,对于这个不算美貌的少女,自己也曾动过心。但是如今,正视了自己对缘卿和怜卿的情感,也几乎拥有了秋云整个人的江千宇,回头再来看那段岁月,那个人……就好像大学谈了几场恋爱,都准备结婚了,突然遇见了初中时期曾经暧昧过的女生。除了一点追忆和涟漪,还会怎么样,又还能怎么样?
更何况对于郭丽娟,自己也并非有着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要真的去细究起来,其实主要是因为女孩当初傻傻的付出,让自己感动,而不是出自纯粹的感情。
当然,扪心自问,是否有着对方长得不算美丽的因素在里面,江千宇也是会大方承认的。
有人说,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不全对,但也不全错。也许感情确实可以伟大到忽略一些东西,但感情绝不是从天而降的,总需要什么东西去擦碰出火花,才可能燃成燎原大火。
这看脸,可不就是所有可能性的第一步么?
如果心中平静无物,只想简单的找个人就此一生,倒也罢了。若本就心有牵绊纠结之人,再连个“这妞挺漂亮”这样最基本最原始的雄性冲动都没有,还能指望擦出怎样的情感火花呢?
感动终究不是感情,我们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一心去成全别人的幸福。
这么一想,原本还感觉有些尴尬的气氛和心情,在江千宇看来,立刻就平静了许多,心无杂念,微笑开口问道:“那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看你还挺赶的样子,有需要的话,别客气。”
善解人意的言语,让郭丽娟忍不住抬眼一看,却又马上低下头去,双手死命的互相绞着,苍白中硬是挤压出一道道不健康的红痕。
“千宇,我知道……没错,我是有事来找你的,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当初也是我的不对……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可能再也不能挽回,但我今天厚着脸皮来找你,实在是……实在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语无伦次,甚至近乎发泄着内心压抑的话语同时,泪水这种东西,第一次从这位向来坚毅率直的少女眼中落下。
女孩的泪,最是让江千宇心里一瞬悸动――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不是“痛”,只剩“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激动,慢慢说。”江千宇眉头微皱,内心已经想到了某种隐约的可能。
“千宇……!!”郭丽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却是在大哭几声后,又强忍着抽噎,断断续续的尽力表达清楚:“是师父……藤姨她、她在你走后,说一定、要、带那个……叫商络的家伙回、**里……咳!咳!”
激烈的情绪波动和抽噎,让郭丽娟忍不住咳了几声,也让江千宇差点忍不住要起身去拍拍她的背;只是江千宇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真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做那样的事……没有结局的多情的痛,远比无情强烈得多!
稍微平复了一下,郭丽娟再度开口,总算是流畅了些:“我不放心,可是师父说……会没事的,说一定会在我毕业前再来、再来找我……可是现在……”
现在只剩下最后三天的休假,以及六月最后一天的毕业典礼了。
“丽娟,你先冷静点,藤姨这三年来,跟你是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是吗?”江千宇皱眉问道,以尽量客观的角度来看待和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而且师父她一再叮嘱我,不论如何,都不准我私自去往族中找她。”郭丽娟说着,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当初在藤姨这般叮嘱的情况下,其实她也感觉到了话语中的不对劲,只是最后没有坚持,还是服从了藤姨这么多年来的权威。
作为三年前十七岁的小姑娘,郭丽娟确实违抗不了;但是作为即将学府毕业的二十岁成年人,郭丽娟显然在经过这三年的折磨后,起码心智要成熟得多,而不再是一心痴武,其余少闻。
这是一个踏入世俗者应该有的转变,但这又是一个代表着泯然众人的悲哀转变。
因为无能为力,因为是弱者,因为她无力改变这个对她不公的世界,便只能选择,被这个世界改变。
曾经的我,和那个世界的“我们”,不也是一样的么?虽然我一直在抗拒,从而得到了不少异样的眼光,以及“只会喷的愤青”之类的称呼……
江千宇施施然起身,在郭丽娟无助和惶然的眼神中,启齿一笑:“那便闯上一闯吧,那个什么越川族。”
连曾经那没有能力的时候,我都强撑着不认输,如今有了资本,为什么不试着改变改变世界呢?
曾经的语言和文字,只能是自己孤独的臆想,偶尔有几人能鼓励支持,便是偌大的安慰;而如今,我的一言一行,会慢慢的,成为一座城池、一方国度、一个族群……乃至将来更大的世界的主宰!
大丈夫,当如是!
“毕业典礼后,七月第一天,我带你去,一起见见藤姨!”自信满满的挺直了腰板,江千宇忍不住在内心里小小偷乐了下:还好这次英华也跟着一起回了国,当初天级不敢闯,这次有荒级傍身……哼哼!怂了的场子,都要给我找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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