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为陵》第十章 初入上阳宫

    她打开帘子,冲着远处喊道:“二岭逗弄洢风吹。”
    远远的,他听见了,他笑了,玉树临风,似乎听得见玉碎的声音,眼前的山河顿失颜色。
    都道是君心难测,庞大的陇西李氏家族,发展至今,少数也有几百户,家大业大,如今分了若干枝。单是李乾佑他们那一枝有五十多户,而李诠他们这枝也有三四十户,李家子弟兼习文武,年轻富有才干者居多,在军中委任要职者不少,李治原本就忌惮这五姓七望,下旨王姓七望者联姻要经过朝廷恩准。
    李彩跟明月奴在洛阳消暑。一日中午,李志海夫妇来了,明月奴二人忙出来迎接,二人见了明月奴,满脸欢喜,嘘寒问暖的。再往后一瞅,见了李彩,那脸色顿时黑了起来,眼珠子一翻,鼻子嘴角那么一牵动,讥诮的意味万分的明显。
    谁也不是傻子,李彩领着明月奴的小儿子往后花园走去:“三叔三婶有事儿同姐姐讲,我领城城去花园玩罢。”
    看她走得远了,李志海夫人开门见山地问:“听说圣上有意惩治咱们家。”
    李志海忙附合:“是啊。明月奴,这个事儿你得管管。你是李家的女儿,怎能坐视不管呢?”
    明月奴不明白地问:“有这样的事?叔父婶母何处听来的消息?”
    那二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相信明月奴的话。
    明月奴继续道:“叔父说这些也太抬举侄女了,月奴不过是在天后处任个微末小职,这等大事又岂能沾染?叔父向来与四祖父一家走得近,他们是皇亲国戚,应当找他们才对。”
    李志海的夫人乃是李客师妻子的内侄女,长孙家的又一位女儿嫁过来,是李客师的妻子--长孙皇后的堂姐保的媒。四房自以为是皇亲国戚,以为无人能及,可偏又有一个举国无人能及的大将军李靖,大唐大多名将都出自他的名下。这还罢了,李靖的妻子张夫人,处处强了她一头,压了她一截,她心里自然不忿,大房、五房又跟李靖家走得近,她无奈,只好将自己侄女嫁进来,作拉拢之意。这个侄女也不错,投其所好,处处拍她马屁,捡她爱听的话说,直拍得她舒舒服服,夸到了天上。原本以为早先长孙无忌一案已了,谁知流放的长孙家出了事,竟牵连到这姑侄二人,圣上要算帐,要清算长孙余孽,这才想起了这个侄女。
    志海夫人道:“月奴莫要拒叔婶于千里之外,无论如何咱们是一家人。”
    “婶婶,您好像也是长孙家的人,是皇亲,与当今圣上的母亲同属一族,这么近的关系,怕是比侄女要近上许多,这个事儿来问侄女,不是舍近求远吗?城城的父亲不过是宫中三卫,并无实权,如何能左右皇权朝纲?”
    “月奴何必说这样的话,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处处听任天后所言?而你又在天后身边,岂有递不上话的道理?我看你是要明哲保身吧?我们若倒了,于你有啥好处?你不怕受娘家牵累?”
    “婶子这话,月奴可不爱听,啥叫处处听任天后所言?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皇室祖训,婶子这话要把天皇天后置于何地?说到受母家牵累,父亲不过是承袭了祖父的国公之位,顶多到我哥哥那再袭一代,如若像你们说的受了牵累,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又何必处处拿李家来压我?祖上做出一点业绩也不容易,光脚踩在刀刃上,都是拿着身家性命来换的,能好好守着就不错了,瞎折腾个啥劲儿?当初我夫家犯了事,李家哪个出来救我与夫君?幸而此事与我夫妇无关。不然,月奴也不能站在这儿跟叔父婶子说话了。祖父在时曾明言,李家绝不会拿自家的女儿来换取家族荣耀,今后而不会。婶子是四祖母的侄女,都是长孙家的女儿,月奴不知长孙家家教如何,不敢妄言。”
    志海夫人气极,偏又拿不出话来反驳。
    明月奴继续道:“四祖母没有女儿,婶子也没有。当年祖父教导月奴和哥哥,你们可没少说风凉话吧?说什么:‘闺女是人家的人,何必花费?早晚是要泼出去的水’这是要李家不顾女儿的死活了?四祖母没女儿倒有孙女,将来婶子也未可知,可要好好管教孙女,莫要再说出格的话来。说到受母家牵累,四祖母不曾,婶子也不曾,婶子这是要妄言圣上处事不公吗?”
    最后一句话,听的两个人心头一凉,不觉打个冷战,长孙氏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的姑母,李家老四李客师的夫人,大半生都活在李靖夫人张夫人的光环之下,好不别屈。如今,李靖的孙女也不吃她一套,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又不愿此时得罪她。只好拣些别的话来,长安如何如何,三原如何如何,老宅如何如何。化解了僵持的局面,便要告辞:“今儿打扰月奴了,来日再说吧。”
    明月奴一笑,如明月清风一般的:“婶婶说笑了,月奴是晚辈,当是侄女该去看望您才是。”
    二人刚走到门口,李彩领着城城过来了:“姐姐,这孩子困了,闹得哄不住了。”
    看二人架势:“三婶儿这就要走啊,用了饭呗。”
    “不了,家里还乱嘈嘈的,你叔父先回去了,他怕也管不好。”
    长孙氏说着上了马车,马车移动,这姐妹二人回去。长孙氏掀了帘子,看见二人背影:“求到门儿上还不帮忙,我是没得耐何你,至于你李彩,我还不能收拾你吗?”
    城城竟然睡着了,趴在明月奴的肩头。李彩连问几声,明月奴也没回音。“姐姐,姐姐怎么了?”
    明月奴这才醒过神儿,只见李彩拉着她胳膊。“我没事儿,小彩。只是想起了祖母,太早就去世了。”
    “我知道,姐姐。三祖母当年病重,原本是有希望痊愈的,病人需要静养时,四祖母领着两个孙子,还有怀孕的儿媳去三祖母的病房,说得好听来看望,不是去刺激她吗?”
    “别提了,都以前的事儿了。”
    “以前的事儿?我看今儿的人来者不善,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啊。”
    “不说这些了,咱们进屋吧。“明月奴边说边朝屋里走去,把城城放在榻上,又拉下帐子。
    招呼李彩坐下,有丫头进来:“夫人,宫里来人了,送了一车西瓜,说是天后赏给夫人的的。”
    “好,你去拿些赏钱过去给那来人,就说我抱着孩子不方便,来日再谢。”
    那丫头道了诺,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返回来,还有另外一个丫头,两人端了切成片的西瓜呈上来,明月奴拿了一块儿,看了看,递给李彩一块。明月奴吃了一口:“不错,这是开封的沙壤大西瓜,行了,这里不会你们侍候,你二人下去给大家都尝尝吧。”
    “是夫人,宫里人还说了,今日天皇陛下纳了新人为才人,夫人可带亲眷前去,还望夫人进宫同贺。”两个丫头出去了。
    这西瓜沙沙的,又甜得很,李彩吃完了一块,明月边吃奴招呼着:“接着吃,这么多,天热,又没法儿放。”
    李彩笑嘻嘻的,又拿了一块儿,明月奴回味刚才侍女的话,同李彩讲:“今晚你陪我进宫吧,陛下纳了新人,听说还是位才女,只是不晓得是哪个,咱们去看看。
    “姐姐,这,我去合适吗?”李彩问,听说那个地方进去可不好出来。
    明月奴听了大笑:“你这小妮子,都想些啥呢?”
    原本离行宫就不远,二人带了城城同去。
    下了车,明月奴抱了城城,对李彩道:“等会进了二门儿,守卫会大叫,你要有所准备。”
    李彩“哦”了一声,有些不大明白。
    进了二门,李彩心里还想,没啥,风平浪静的。哪知刚过了门,身后之守门之人大喝一声:“呔!”
    李彩一时恐惶,明月奴赶紧拉住了她。
    “姐姐,我不明白,这是做啥呢。”李彩很是不解。
    “作啥?还不是怕有心怀不轨的人进来?这才想出这个法子,你还别说,我在宫里当差多年,有时候还不习惯呢。”
    宫里一切照旧,并不见喜庆之色,这大唐皇帝讨个小老婆也太清净了些吧?
    “明月来了?”武后看见她二人,忙叫起来,又问:“这个可爱的女孩儿是?”
    “回陛下,这是明月的小妹,明月五祖父的孙女。”
    “你五祖父李正明有五个儿子,但不知是哪一家的?”
    “陛下有所不知,我五祖父五个儿子家,别家没有女孩儿,就大儿子李志贞家有女儿。”
    “哦。”武后若有所思。
    明月奴也觉得与往日不同,天后在想什么呢?
    正在此时,外头来报:“天后陛下,新晋上官才人求见。”
    “传。”天后平静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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