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上完香以后,师心鸾询问小沙弥,却得知方丈竟于半月前已经闭关,要明日后才能出关。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巧?
关键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出门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想要出城就更难了。可借宿寺中一晚,于这个世界的礼制法度而言,也是忌讳。
正思索之际,小沙弥又温和道:“敢问施主可是甘夫人?”
师心鸾一怔。
师挽君已不悦道:“佛家慈悲,小师父怎的出言如此无状?陛下鸿恩浩荡,如今已无甘夫人,只有北靖王世子未婚妻师氏。”
小沙弥打了个佛偈,并未因她的指责而羞愧惶然,面色仍旧温和平静。
“施主息怒。只因方丈闭关之前曾有叮嘱,半个月后会有一女子入寺求佛,此女命格奇特,生有死劫,姻缘二度。乃康平伯府未亡人,甘夫人师氏。”
那句‘命格奇特’让师心鸾心中一动,待他说完后又微微扬眉。
“不错,我就是甘夫人。”
小沙弥微微一笑,“方丈有一言,赠与夫人。来自来,去自去,莫问来路,莫问何方。”
师心鸾眼神变了。
短短十四字,却道尽了她的来历,并已窥测她的来意。
‘莫问何方’是何意?是说她不能再回去,还是让她顺其自然?
不,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愿接替插足别人的人生。
半月前她才穿过来,那个似乎很有些神通的方丈正好闭关,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信女愚钝,不知方丈深意,也不敢妄自揣度。”她礼貌微笑,“既然方丈明日出关,那我们就在此借宿一晚…”
“这怎么能行…”
师挽君立即出声阻止。
师心鸾却道:“我两度姻缘几经波折,时至今日仍旧为人谈论。若能有解决之法,不是皆大欢喜么?”
师挽君不再说话。
师心鸾看向小沙弥。
“不知可否方便?”
小沙弥打了个佛偈,颔首点头。
或许老天有意成全师心鸾,午时方过,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然下起了雨,且越下越大。下雨路滑,马车行驶不便,也只好在山上住一晚再走了。
临近戌时,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山中空气好,夜晚又十分静谧,比起警告称的喧嚣和大宅门里的富贵沉闷,多了几分闲淡和清幽。
晚饭后,师心鸾便出了客房,准备四处逛逛。
后山有一片竹林,斑驳的碾碎了如水的月光,投映在不远处的映月潭中,粼粼波光,浩渺如银。
如斯夜景,却被骤然而起的谈话声打断。
“已打探到楚央的下榻之处,依旧在驿馆,宋钟鸣等人由他亲自看押,我们几次查探未有收获反倒露了马脚。上头下了命令,若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干脆——”
月光洒下,将躲在夜色里的阴暗对话照得历历分明,投映在湘妃竹上的手势,是—杀!
有人要暗杀楚央?
师心鸾讶异,随即笑了。
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楚央那厮作恶太多,如今也不知道得罪了哪方人马,要派人刺杀。
活该!
自赐婚后她憋了将近半个月的那口气,总算顺畅了不少。
“楚央本人深浅尚且不知,但他身边的那个护卫,武功却不俗,再加上驿馆有侍卫看守,怕是…”
话未说完,就听先前那人冷笑一声,道:“直接夺人自然不容易,可若智取…”
“哦?”
“楚央出京之前曾入宫求旨赐婚,而刚好,他那个未婚妻今日来了华云寺,若我们抓住她…”
听到这里,师心鸾心中一跳,暗骂楚央祸害,走就走了还不断给她添麻烦。被云乐嫉恨还不算,如今竟成了旁人用以威胁的把柄。
这次他要是不死,她非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脑中思虑万千,现实不过一瞬。她刚想着该如何逃脱困境不被发现,就听见一声低喝。
“谁?”
一阵凌厉的风声扑面而来,隐约看见有冷锐的光穿透月光,直逼眼前。
师心鸾暗叫不好,反应奇快的往地上一滚,人还未站起来匕首已从袖中滑入手心,抬手抵住锋利的剑刃。冷光交错下,她冰冷的眼刺进黑衣人森然的瞳孔,对方显而易见的怔了怔。
趁着这个空档,师心鸾握住匕首的手灵巧的转了个圈,刺向对方手腕。
那人反应也奇快,迅速一躲。然而师心鸾出手之快令他震惊,即便及时撤退仍旧被刮破了一层皮。
血色飞溅。
师心鸾半跪在地,另一只手拔下头上银簪射过去,被另一个黑衣人拔剑挡回,反射向师心鸾右肩。与此同时先前那黑衣人一剑刺过来——
“她是师心鸾,留活口!”
剑势一收。
正在此时,忽有绿光从天而降,将即将逼近师心鸾的那根银簪劈开。化成数道银光,射向来人。光影错乱中,只听得闷哼声以及兵器相交声,师心鸾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人揽入怀中。
匕首反握,就要刺向对方腰腹,却听得上头传来一声轻笑。
“我刚救了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竟要谋杀亲夫?做人可不能这么缺德,否则会遭报应的。”
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语气,就连刚才因危险而忽略的淡淡青竹之香也重归鼻息。
楚央!
手腕被他握住,匕首落入他手中。
师心鸾推开他,冷笑道:“我今日受这无妄之灾可是因你而起,我都还没兴师问罪,你好意思要我感恩?做人还是要点脸好,否则死后到了阎王殿,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楚央又是一声轻笑。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话音未落碧萧出手,如迅疾的风掠过,割破飞掠而来的两个黑衣人喉咙。
血色如稠,如染透半边天的晚霞。
师心鸾神情微震。
楚央已重新揽过她的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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