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皇子:盛宠嚣张嫡女》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一等的大丫头里,梅香的风格比较朴实,但衣服料子都是主人家赏下来的好东西,素素净净的一根簪子,也嵌了颗洁白温润的玉珠子在上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货;而兰香则比较爱打扮,头上一水儿的累丝金花饰,耳坠上两颗玫红色的宝石一晃一晃的,足有花生仁大小。
    二等的丫头也是穿金戴银,涂脂抹粉,因为担心打扮得太过华丽碍了老太太、太太们的眼,或者被上头的姐姐们盯上,都是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用功夫,比如在头发里暗藏了一支款式别致的鎏金簪子,若隐若现,或在袖子、领口与汗巾角处绣上新鲜花样,衣裙的颜色搭配也努力朝雅的方向靠拢,至于效果如何就是另一回事了。
    春瑛在小丫头的行列中,因为来得迟,得到的东西都是别人“挑剩”的,但在她眼中已经很好了。照十儿所说,三等小丫头们的衣服除了公中每季做的两套,还有上头“姐姐”们穿旧了不要的,一年下来每人也能分上两三件,如果立了什么功劳,还有新衣服新首饰可领。十儿去年有一回因传了一件喜讯,就得了一对二两重的金镯子,她本人很高兴,却还有别的小丫头笑话那镯子“又沉又俗气”,花样还是前年的。
    新来的胭脂,被兰香安排为二等丫环,但老太太有明言,四个美人都享用一等丫环的待遇。她本是外头来的良家女,家里虽不算大富,在地方上也算有头有脸了,带来的衣服首饰除开从宫里穿出来的那身,还不如春瑛这些小丫头们用的,为此没少被青儿她们几个在暗地里笑话。风声传到她耳朵里,她本身又是受不得气的性子,每天都要跟其他丫环吵个几回,偏偏三少爷又总是帮她说话,气得青儿直跳脚,一回头就找小丫头们出气。
    不过春瑛冷眼看着,小丫头们只怕也没把青儿放在眼里,当着面自然是毕恭毕敬地低头受教,一转过身,该玩的玩,该闹的闹,兴致勃勃地讨论今天厨房会做什么菜色,又有什么新花样的点心等等。春瑛小心回头看看脸色发青的青儿,暗暗偷笑。
    说起吃食,丫环们的待遇也很不错。大丫头们可以点餐,二等的则是轮着点,或者吃三少爷剩下的,那都是美味佳肴。小丫头们每日两餐有两荤一素一汤的固定配给,那荤还是鸡鸭肉轮着来,鱼很少吃,因为它味道太腥,会给人身上留下异味。除此之外,隔天还有一顿点心。
    不知是不是吃惯了肉的关系,在春瑛为难得能吃肉吃到饱而感叹时,有几个小丫头却在抱怨厨房炖肉做得太多,她们都吃腻了,商量着晚上要叫厨房做个清炒豆芽来。
    春瑛看到她们丢下只吃了不到一半的饭菜就走了,不知怎的,忽然觉得牙根有些痒。
    浣花轩住宿的条件也很不错。小丫头们是三人住一间房,二等丫头是两人一间,大丫头有自己的卧室,其中后两者都住在后院里。前后院各有一个公用的卫生间——当然,都是给丫环婆子们用的,三少爷自有私家恭桶——床铺用具也都是好的,听说每隔三年,公中就会给丫环们做新的被铺。
    春瑛了解到这些信息后。便忍不住叹气。这里地条件那么好。怪不得人人都想挤进来呢。不过。难道侯府里地丫环都有这么好地待遇吗?这要花不少钱吧?侯府有多少产业?每年能挣多少?她记得老爹老娘曾提过。路家从她爷爷地爷爷开始就在侯府混了。那算起来也有一两百年了吧?通常豪门显贵之家传承到第三代。就很难继续维持过去地体面了。侯府这么奢侈。真地没关系吗?
    春瑛想起了《红楼梦》里地贾府。失势抄家。人们死地死。卖地卖。就算是曾经执掌大权地管家。也要在大街上被人挑肥拣瘦。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再次坚定了自己赎身出去地决心。她穿来大半年。除了二少爷很变态外。也没听说侯府有什么不法之举。加上大小姐又是亲王妃。应该在几年内都不会有问题。她只要在这个期间想办法带着家人脱身就行了。以后侯府就算出了事。也与她无关!
    回头望望那些犹在争论谁地簪子别致、谁地纱花好看之类地小丫头们。春瑛地心情有些复杂。她们其实挺无辜地。毕竟是侯府地主人作风豪奢。才使得她们养成了挑剔浪费地坏习惯。不过她们难道就没想过。大多数丫环都要在成年后出府。或是配小厮。或是外嫁。到时候。已经习惯了奢华生活地她们。又怎么去适应外面世界地清贫?
    想到这里。春瑛暗暗告诉自己。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被侯府地糖衣炮弹击中。忘了自己想要自由地初衷。
    “发什么呆呢!”一双纤纤小手没好气地敲了敲她面前地桌子。春瑛这才醒过神来。抬头见是青儿。她也没好气了:“有什么事?!”
    “你居然还问我有什么事?!”青儿冷笑。“让你进院里来。不是让你白吃白喝地。快给我去干活!”
    春瑛瞥她一眼,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便将碗筷放回装餐具的篮子,洗手嗽口,拿起扫帚,在她面前走了出去。青儿两眼瞪了半天,也没收到半点回应,磨了磨牙,转头骂起其他小丫头:“呆坐着干什么?去干活!”
    她本是从小就跟梅兰菊竹四香一起服侍三少爷的,自从后者搬到浣花轩后,她一天天长大,自觉比起梅兰二位,或许还有不足,但跟菊竹相比却不差什么。菊香竹香双双出事,被变相赶出府后,她满心以为,自己就是二等丫环中的第一人了,梅香兰香年纪已大,再过两年,浣花轩里还有谁能越过她去?谁知先有太太亲点提拔的曼如,再有靖王妃发话空降的胭脂,虽然人们没有明说,但心里已经将她排在这两人之后了,现在居然连新来的小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叫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无论如何,她要想法子把失去的威信找回来才是。
    春瑛对青儿的想法一无所知,只觉得她挺讨厌,才吃完午饭,秋天的日头也还是挺猛的,这种时候干什么活呀?
    说起她的工作,主要是打扫内院的一侧走廊,长度约为二十来米,连走廊上的栏杆在内。不过一旁的门窗另有人打理,不归她管。
    按照惯例,她每天早上天刚亮就要起床,先用扫帚扫一遍地,然后根据天气情况用干布或湿布来回擦,直到地面上一尘不染为止。这个工作一定要尽快完成,三少爷每天早上卯时二刻给祖母与父母请安,要保证他走过这条走廊时,看不到一点尘土。等他离开了,她就可以开始打扫栏杆部分,也要用布仔细擦干净。
    她开始时还曾在心里嘀咕,十二个小丫头和四个婆子,分担这两进小院的卫生工作,会不会太夸张了?结果做下来,才发现一点都不夸张。她做完全套,就去了半天,到了傍晚时,又要扫一次地。
    她想过改用拖把,可以省些力气,腰也不用弯得那么辛苦,却被兰香一口驳了回来,理由是用拖把不如抹布干净,离地面太远了,即使地上有东西,也会看不见的。
    春瑛只好继续用布抹地,幸好有十儿陪着,也不算无聊。
    十儿负责的工作,就是她这条走廊上的门窗。虽然冰裂纹已经算是简单了,但每天都要把每条木框擦一遍,也不是个轻省活。十儿本人却很满足,她笑呵呵地道:“这活轻松得很,你没瞧见老太太和太太屋里的小丫头,她们擦的那门窗才叫累人哩!上回我去太太院里找小樱小桃两个玩,结果被她们拉着一起擦那几扇如意纹的雕花窗子,可费老大劲儿了,听说老太太那边的窗子雕的是八仙过海,每次都要两个人擦上半天呢!”
    春瑛听得咋舌不已,回头看看自己负责的地面和栏杆,觉得自己其实比较幸福。不知道大姐秋玉在老太太屋里干的都是什么活?老天保佑她不需要擦那个八仙窗。
    干完了活,还有些空余时间,性子活泼的小丫头,可以到别的院子里串门子,或是找个借口到花园里玩,比如声称某位姐姐命她去折几枝花回去插瓶之类的。沉稳些的人,多半会留在房中做针线。她们可以向管事的大丫头提出申请,领到料子和针线,做完了上头交代的活计,剩下的线和布就归她们自己了。
    春瑛起初很高兴,虽然她的针线还只是平平,但练得多了,总会有进步的,等到她学好了绣花,用那些好料子做成荷包香袋,送回家给母亲拿去卖,应该也能值些钱吧?不过很快她就被泼了一头冷水。
    原来小丫头们除了做明面上的针线外,还要帮一二等的丫环姐姐做私活,衣服呀鞋子呀,等做完这些,也没时间干别的了。而且内院跟外头之间的物品传递管得很严,就算在浣花轩做好了东西,也只能在回家时带回去,要是被别人知道,很容易会成为把柄,扣月钱还是轻的,如果撞上严打,说不定还要挨板子。
    浣花轩是梅香兰香在主事,她们向来在府中有体面,对轩中众人要求也高,不但出门打扮要整齐,行事还不能出纰漏,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要隐瞒什么事,并不容易。更别说前院小丫头住的房间都不上锁,任何人只要想进就能进了。
    春瑛咬牙接过了青儿扔过来的几个鞋面,蹬蹬蹬回房做去了。
    她早该知道的,就算物质生活优渥,丫环还是丫环,不可能有什么人权、隐私……她要坚决提高警惕,抵制糖衣炮弹的迷惑,牢记自己追求自由的目标!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
    这是春瑛进府后过的第一个节庆,本来听十儿她们说,主人家会有赏赐,当晚也会有宵夜发放,不当班的人甚至还能玩上半天,春瑛心里盘算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找大姐秋玉。
    她自进府后,被青儿盯得紧,连院门都还没出过呢。加上十四那天二房一家忽然提前到达,侯府上下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把人安置好了。现在总该有点空闲时间了吧?
    谁知才起了这个念头,她就被告知晚上要负责看守茶炉子,确保三少爷参加晚宴回来后,可以有热茶喝。来传话的容儿一说完,春瑛就瞥见青儿在对面走廊的房间门口,踩着门槛冷笑。她心知是对方在捣鬼,咬牙应了,死瞪了青儿几眼。
    茶炉子在腰房一侧的茶水房内,七八平方米的小房间,靠墙放了几个大柜子,有放杯盘等器具的,也有专门收藏茶叶的。这是专供主人所用的茶水房,小丫头和婆子除非是干活,否则轻易不到这里来。炉子就放在屋子中央,旁边有三两小凳,春瑛往其中一张上一坐,便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丫环提了个黄铜大壶过来,往炉上一放,道:“里头已经装好了玉泉山上打的水,预备着三少爷晚上沏茶的,青儿姐姐说了,让你小心看顾,不许少一点儿,不然就是你偷吃了!”说完就走。
    春瑛盯着那大壶,见那水满得几乎要从壶嘴里冒出来了,一旦烧开,哪有不漏的?这分明是陷害!她自问跟青儿也就是有过一次口角,这几天也都乖乖听话了,没想到对方反而得寸进尺!
    她心里的怒火噌噌噌往上冒,抬头望见青儿就在外面院角的树下看自己,还得意地扬起嘴角,便猛地站起来,就要冲过去质问。不料眼前一闪,已有人抢进了茶水间。春瑛定眼一看,居然是崔曼如,不由得愣了愣。
    只见曼如打开壶盖往里瞧了瞧,便从柜子里另找了一个普通大小的黄铜茶壶出来,然后吃力地提起大壶,往小壶里灌水。春瑛吃了一惊:“你要干什么?”已被冲进屋来的青儿撞到一边。
    青儿气冲冲地质问:“你要干什么?!你是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瞥了春瑛一眼,冷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这几天故意装生份,其实只是在做戏!”
    春瑛又好气又好笑:“做戏?做给你看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呀?
    “春儿不许无礼。”曼如柔声斥道,“论身份你还低了她一等,对身份比自己高的姐姐说话,怎能用这种语气?即便是对着与你同等的小丫头,也当客气些才是。”她放下茶壶,才微笑着对青儿道:“原是我疏忽了,没跟你说清楚。这水只有老太太、侯爷、太太和三少爷几位主子才能用,若是白费了,岂不可惜?晚上只沏几杯酽茶,用不着那么多水,当心梅香姐姐知道,会说你败家。”她将盛好水的小壶往炉子上一放:“这一壶便足够了。其实那大铜壶平日里也是白放着,谁有力气提它?你瞧乡儿那么壮实,提起来也吃力得紧。若晚上三少爷回来,咱们合力提这么大一壶水到他面前,只怕茶未沏成,他已经笑破肚皮了!”
    青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曼如微微一笑。抬手招呼春瑛:“春儿过来。我教你怎么做。你也该学着做活了。”春瑛迟疑了一下。便依言走了过去。
    曼如从另一个柜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罐。打开盖子。露出了里面地茶叶:“这是三少爷惯常吃地茶。回头那壶里水开了。你就放两勺进去。”她另拿了一个小银勺子出来。春瑛估计也就是比喝咖啡地勺子大一点儿。曼如继续说:“放了茶叶进去。你看着水把茶叶浸透了。便把炭火收小些。让它慢慢地煨。煨得酽酽地。前院夜里要放烟火。你在这里也能瞧见。等烟火放完了。你再把炭火升起来。将茶重新烧开。那三少爷回来时。就正好能喝上了。”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到旁边地一个托盘里。又叮嘱春瑛:“仔细着些。别磕了东西。做事时多用点心。要时时替主子想好才行。”
    春瑛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沉默着点点头。回身拿起火钳捣鼓炉中地炭火。让它烧旺些。曼如眼中一黯。抬起头来望向青儿时。已经恢复了微笑:“青儿。你瞧着我还有什么地方没说清楚么?”
    青儿咬牙一甩帕子。抬脚就走。曼如渐渐收了笑。低头看着春瑛。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还记恨着我。只是……这院子不是能让你使性子地地方。你就多忍忍吧。青儿那丫头虽可恶。毕竟不是主事地。若是做得过分。自然有人拦她。她顶多就是说教几句。却不能越过梅香与兰香两位姐姐打人。你便是避着她些。又有什么要紧?”
    “难道我避得还不够吗?!”春瑛忿然道。“我得罪她什么了?一来就愤了我一脸!我看她是把我当成你地同伙了!分明是你得罪了她。却连累了我!”
    曼如咬咬唇。低头走了出去。春瑛坐在原地。越想越气。先前提水地那个壮实丫头乡儿进来把大壶拿走时。看见她地脸色。也不敢问她是怎么了。
    浣花轩的人渐渐少了,不当班的丫环都跑去领赏,或是到花园里看彩灯,而当班的丫环们则见众人都不在,也悄悄离开了岗位,打算去占个好位置看焰火。
    春瑛坐在茶水房里,拨开几块炭,瞥见外头静悄悄的,似乎全浣花轩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便忍不住叹气。
    天黑了,风一阵阵地吹得人身上发冷。春瑛把小板凳往炉子边上挪了挪,借着茶壶上冒出来的热气暖手,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回房拿件坎肩来穿上。
    远处隐隐约约地有许多女子在笑闹,春瑛探头透过窗子往外看,见花园那头灯火通明,猜想府里的丫环能空出身来的,大概都到花园去了,接着前院方向又传来了锣鼓笙箫的声音,大概是戏开场了。
    外面这样热闹,她却只能独自待在这个小房间内,守着一炉茶水,怎么想都觉得无比凄凉,天上的月亮那么圆,没有水果,好歹也要来个月饼啊。
    春瑛忽然一僵,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现代的家中,陪爸妈吃完饭,就打算出门找张小美,再约几个老同学一起去唱卡啦OK,老妈想要她留下来陪自己看电视台的晚会,她嫌闷不肯,结果老妈只好让步,另外装了几个从超市买来的小月饼叫她带着,说是中秋夜总要吃月饼才算应节。
    当时的月饼怎么样了?她记得好象是丢在了卡啦OK厅里,一口都没有吃。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很后悔,早知道那是陪父母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说什么她也不会出门的……难道是因为那时候没吃象征团圆的月饼,上天才会惩罚她,把她丢到这个世界来的吗?
    脚步声传来,春瑛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脸上凉凉的,忙抬袖擦了,抬头看向门边,原来是梅香。
    梅香捧了个一尺来长的盒子,有些诧异地走了进来:“怎么哭了?是想家了么?”春瑛勉强笑着认了,她便微笑着坐下:“总要习惯的,人人都是这样。不过你年纪还小,若实在想得慌,就多抢些活来做,等下回清闲时,我也有借口放你半天假。”
    “真的?!”春瑛有些惊喜,大姐秋玉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她以为自己也是一样的呢。
    梅香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次数不能多,你也要勤快些,那我放你假时,其他小姐妹们也不会觉得不平。”她将手里的盒子往春瑛手中一塞:“这是上头赏的点心,我见你没去领,就替你拿回来了。”
    春瑛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两块糕和两个圆形的小面饼,猜想大概就是现在的月饼了,上面还印有“顺安添丁吉兆”的字眼,有些好笑。
    梅香道:“吃这个要配茶才好,等三少爷回来睡下,我把他的茶拿下来,和其他人一起吃饼,你也来吧?”
    春瑛顿了顿,摇头道:“我不饿,这个留着我明儿吃吧。”接着又问:“人人都去看戏观灯了,梅香姐姐怎么还在这里?”
    “人都跑光了,这里怎么办?到处都是灯油火蜡的。”梅香拎起茶壶盖看了看,又拿火钳捣了捣炉子,“现下除了我,满院里就剩下你了,你还小呢,这前前后后的事,又知道多少?横竖戏和花灯年年都有,少看一年也没什么。”
    春瑛闻言也不再问什么了,两人相对坐着,梅香时不时问她几个问题,比如家里有什么人,父母身体好不好,平时爱做什么,跟谁比较合得来,又跟谁不对付……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春瑛有些警惕,虽然很想告青儿一状,但想到梅香与青儿认识时间更长,便谨慎地闭上嘴。
    梅香瞄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刚来,自然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有事只管来找我。兰香和青儿最近脾气都不好,你别惹她们。”春瑛只得应了。
    梅香抬头望望外头,道:“似乎起了冷风,三少爷今晚穿得单薄,可别着凉了,我得给他送件衣裳去。”说完抬脚就回了后院,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正打算出院门,又发觉空气中弥漫着湿气,疑心要下雨,忙高声唤春瑛:“我要送伞和衣裳到前头去,你帮我打灯笼吧。”
    春瑛走到门边,迟疑道:“可是这里还烧着炉子……”
    “就一小会儿,不要紧的。”梅香找来了两把油纸伞,“到了外头过道,遇见有人,你就能回来了。”
    春瑛只得回头把炉火调小些,便跑出去拿了灯笼,一路送梅香出了院门,远远看到前面的花园门口有许多人影晃动,她才松了口气。
    正转过一处拐角,附近的灯光一时被花木遮住,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夹杂着几丝细雨,凉意直渗入衣衫内,直叫春瑛和梅香都齐齐打了个冷战。灯笼内的火苗晃了晃,便熄了,周围黑暗下来,只余风声呼呼作响。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幽幽叹息,听起来分明是个男子。春瑛和梅香两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春瑛紧张地提起灯笼,高声问:“是谁?”梅香紧紧握住伞柄,挨近了春瑛几分。
    那男声没有回应,只是花园围墙的另一头,隐隐传来枝叶被踩踏的声音。春瑛听得分明,大胆踏出两步:“是谁在那边?”梅香扯住她的衣角,两人紧张地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有人应答,春瑛便猜:“那人大概是走了吧?可他到底是谁?”
    梅香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周围黑乎乎的,风又刮得这样,亏得你有胆子问他。”低头想了想:“不对呀,这里是内院,侯爷与少爷们都在前头宴席上,怎会有男子?!难道是哪个胆大的小厮?!”想到这里,她脸色一沉:“这可不是小事,定是看守二门的人光顾着吃酒赌钱,没留神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溜进来了!我得去看一看!”说罢便拉着春瑛一直往前走,到了花园门口,另找了一个小丫头打灯笼,让春瑛自行回院,还说:“若是害怕,就叫个人陪你。”
    春瑛觉得这路又不远,自己的胆子还是够的,既然有踩枝叶的声音,就证明不是什么鬼怪,便拒绝了这个提议,一个人往回走了。经过那处拐弯时,她踌躇片刻,索性大着胆子走到围墙根下,透过镂空雕花的缝隙往墙的另一头张望,只能看到黑漆漆一大片竹林,借着远处花灯的余光,隐约认出林后的小山轮廓。
    到底是谁呢?记得那天进府时,紫藤曾说过,到花园玩时,不许接近山上山下的屋子。难道那里住了什么人吗?
    要不要找时间去打探打探?春瑛有些跃跃欲试,又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觉得再吹风明天就要病倒了,连忙快步往浣花轩的方向走。
    才走到门口,她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疑惑地回头张望,却惊讶地看到大姐秋玉从黑暗中走过来。
    “姐姐?!你怎么会来?”春瑛跑过去,“我原本也想去找你来着,可是被派了看炉子的差事。”
    秋玉穿着靛青暗花绉绸夹衫,系了秋香色的长裙,外罩青色坎肩,提着一盏样式简单的琉璃灯笼微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拉住妹妹,便皱了眉头:“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也不怕着凉!快回屋去!”春瑛傻笑两声,拉着她走回茶水房了。
    炉火几乎熄下去了,春瑛忙加了几块炭,又让出最好的一张凳子来:“姐姐坐这里吧?我还以为你会在前面侍候呢,怎么会过来的?如果事先说一声就好了,现在连杯热茶都没有,壶里的茶水我又不能用。”
    “咱们亲姐妹说话,要这些客套做什么?”秋玉吹熄灯笼,随手插在窗框上,便坐了下来,“你进府的那天我就想来找你了,偏偏为着过节的事,我们院里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刚闲下来,二老爷一家又到了。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不习惯,趁着今儿前头开宴,我要了四处巡查的差事,才得空过来,只怕不能久待。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是路过进来歇脚的。”她将双手挨近炉子取暖,又瞪春瑛:“快回屋穿衣裳去,这里有我给你看着。”
    春瑛忙应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添上了那件水红坎肩才回来。秋玉摸了摸她地坎肩。问:“这是梅香给你地?瞧着象是她从前穿过地旧衣裳。”
    春瑛点点头:“她给了我好几件呢。还有些首饰。姐。府里地丫头穿戴都这么讲究吗?吃用地东西也都不便宜。我那天吓一跳呢。”
    秋玉笑了笑:“若不是这样。怎么显出咱们府上世代侯门地不凡?”接着她话题一转:“我那里也收着几件好衣裳。颜色倒还鲜亮。都是从前主子们赏地。我通没穿过几回。等你得了空。就过来找我拿。首饰什么地。我也有。还有妆匣脂粉梳子镜子之类地。你喜欢什么就都拿去。梅香是个好地。但她这两年就要出去了。让她多留些体己吧。”
    春瑛笑道:“其实我不喜欢涂脂抹粉。我才多大呀?没得把皮肤弄差了。只不过是因为别人说在浣花轩干活地丫头。打扮不够体面。会丢三少爷地脸。我才收梅香地东西。其实这些已经够用了。等到换季时。我也会有新衣裳地。姐姐地衣服首饰就留给自己用吧。我瞧你整天都穿着老气横秋地衣服。那个兰香比你还大一岁呢。瞧她整天打扮得象朵花儿似地。”
    秋玉扑哧一笑。拧了春瑛地脸颊一记:“小促侠鬼!那个兰香可不如梅香好说话。叫她知道你在背后编排她。你可没好果子吃。”接着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在老太太屋里。大些地姐姐们都是这样打扮地。有时候外头地人送衣裳给老太太。她自己不穿。不是送人。就是赏给我们。这些衣服虽说颜色老成些。料子做工却都是上好地。你们这里地几位姐姐。还未必有我这样地体面呢。”
    顿了顿。她瞥了门外一眼。见没人经过。便凑近了妹妹低声道:“给你地东西。你就收着。这府里上下地人。十个里有九个是势利眼。见你穿着家里做地粗布衣裳。头上也没个象样地首饰。或者总是那几件旧衣裳换着穿。心里便存了轻视。你受了差遣去传话办事。他们也不理你。主子们怪罪下来。他们只会把过错归到你身上。你吃了亏。还没处说理去呢。”
    春瑛哑然,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知道了,等我这边有了空,就去找你。”秋玉是路春瑛的亲姐姐,用她的东西也比较心安理得,反正这几个月也没少用。
    “要不就求一个到我们那里传话或送东西的差事,趁机过去吧。”秋玉想了想,“那样一来,别人问起,也不会说什么。”
    春瑛点点头,随即又道:“我还不知道路怎么走呢,这几天就没出过院子。”
    秋玉皱了皱眉:“照理说不应该啊?新来的小丫头,总要让她到各处走走,不然怎么传话跑腿?”
    说起这个,春瑛就一肚子气,她把进府后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尤其点出青儿的刁难,还道:“我好冤枉!她看曼如和胭脂不顺眼,怎么就只跟我过不去?!我又没得罪她!”
    秋玉脸沉沉的,不悦地问:“她怎么敢这样?她知道你是我妹子吗?”
    “这个嘛……”春瑛想了想,“我没告诉她你叫什么名字,但我说了你是在老太太屋里的,不过她说,除非是琉璃她们,不然其他的小丫头她也瞧不上。”
    秋玉冷笑:“她算哪根葱,就敢这样拿大?!”又对春瑛道:“若她再刁难你,你就说你是我妹妹,如果她还不依不饶的,只管告诉我。你别怕,她虽在浣花轩里有些体面,但这里上上下下,除了三少爷,就只有梅香兰香两个,才敢不给老太太院里的人面子。”
    想到妹妹初来乍到,许多规矩都不清楚,秋玉瞧着外头的光景,估计还能再留一一两刻钟,便把自己进府多年来的心得简单地说了一说,比如对梅香兰香这样的大丫环,要分别对待,梅香脾气好,威望又高,对她可以多依赖些,有什么活计就勤快点帮忙做,有委屈或是什么请求,都可以找她;但对脾气稍差的兰香,只需多敬着就行,要尽可能少在她面前出现,免得被她当成出气筒。至于那六个二等丫环,只需冷眼看着,哪个性情好的,可以多亲近,但不要太近了,更不能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话,却做对另一人不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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