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皇子:盛宠嚣张嫡女》第一百零七章

    秋玉笑了笑,换了话题:“我今儿不能留太久,吃过饭就回去了。娘有什么话想说,就快说吧,不然下回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路妈妈十分不舍:“多坐一坐也不行么?你爹要晚饭前才能回来,因年前告假太多,如今是一步都不能离。你都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娘想你,你爹也念着你呢。”
    秋玉神色一黯,低头轻声道:“晚饭时老太太就该回府了……”
    路妈妈握了握长女的手,勉强笑道:“那我这就做饭去,你陪弟弟玩一会儿吧?”又示意春瑛去帮忙。
    “让妹妹也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秋玉拦住母亲,“先前你们递口信来说妹妹忘了前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姐妹俩也该亲近亲近。”
    路妈妈应了,转身去了厨房,春瑛战战兢兢地听秋玉的话上了炕,随手抱过弟弟,不知道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秋玉只是淡淡地打量她半天,然后才问:“母亲说你忘了前事,连针线都忘记怎么做了,是不是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
    “这几日都在练女红?”秋玉伸手掀起春瑛的额发,“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春瑛强忍住缩脑袋的冲动,“我已经练习了几天,成绩……还行……”她摸过针线篮子,让秋玉看自己的作品。
    如果是穿越前的路淳英,因有个开裁缝铺子的老妈,对做衣服也许还有些经验,但绣花就完全无能了。可穿越后的路春瑛,不知是不是因原身是个女红好手的关系,学起针线活来相当得心应手,那幅只绣了一半的“蝶恋花”帕子,已经有了个轮廓在,而且据女红能手路妈妈所说,除了反面的线与结过于凌乱外,正面的刺绣还算能看,只需要线的密度以及落针的地方多下点功夫。
    这个评价给了春瑛不少信心,心想也许是这个身体的本来记忆影响,让她的女红课程事半功倍。照这样下去,再学几个月,她就有信心跟其他同龄的古代女孩子比针线了,当然,水平仍无法与前身相比。
    秋玉的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只扫了那帕子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柔声安慰道:“这回的差事泡了汤,你也无需放在心上。趁着无事,好好将养身体。过些时候,姐姐再为你谋一个缺吧。”
    春瑛迟疑了一下,才应了。秋玉见她不如往日爽快,却起了疑心:“怎么?你不愿意?我不是说了么?三少爷那儿的缺已经补上了,一时半会儿的插不进人去。你心里再不甘心,也是白搭。”想到昨天芍药私下传来的口信,她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不是……”春瑛忙道,“我没放在心上。我现在很好。你……你不用勉强……”咬咬唇,“我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秋玉皱了皱眉:“你是怎么了?娘说你昨儿不肯吭声,我还当你腼腆,难道你是真的不想进府当差?”
    “怎么会?”春瑛自然死都不会认的,强自争辩道,“我只是担心自己忘了怎么做针线,要是进去了,什么都不会干,又忘了规矩,说不定会闯祸,反而连累了爹娘和姐姐呢。”
    秋玉听了有些不以为然:“怕什么?即便你真进去了,光学规矩就得花上两三个月,再从粗活做起……虽说叫你去是做针线的,但浣花轩自有做活的人,你还轮不上呢!等到你的活计可以上台面时,也是两三年后了,还有什么不会的?”
    春瑛低下头:“我心里没底……怕挨打……我前天见了从前在府里当差的红玉姐姐,他们夫妻俩好象挺惨……”
    “红玉?”秋玉怔了怔,抬头看到母亲进门,便问,“娘,妹妹怎么会遇上红玉?”
    路妈妈放下两个黄澄澄的桔子:“前儿晚上出去看灯,于嫂子带我们去红玉夫妻开的小摊上吃元宵,这才遇上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当年红玉姑娘也是水嫩嫩的一朵花,如今……”她叹了口气,又把桔子推到长女跟前,“你马家婶婶才送过来的,快尝尝。”
    “娘留着和爹自个儿吃吧,我在里面吃得多了。”秋玉没放在心上,扭头对妹妹道,“红玉的事儿我也知道,她原是与我一同进府的,她走的时候,我还凑过份子呢。不过这事儿也是南灯那厮不识抬举!大少爷说了要借本钱给他们,是他自己说不要的,红玉居然也顺着他的意!不然赁个小店,岂不比在街头摆摊强得多?他们是自找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厚着脸皮说句,我如今是老太太的人,满府里也没几个敢给我脸子瞧的,真要有什么,大家也是互相敬着,留几分脸面。你是我妹妹,即便犯了错,别人也会看我的面上,不会多加苛责,何况你的性子我清楚得很,能闯出多大的祸来?”
    春瑛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找到另一个理由:“爹每天都要到大门上当差,娘也常常出门做活,弟弟在家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交给马家婶婶就是了,娘一天会出几次门?!”秋玉有些不耐烦了,“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真的不愿意进府当差了?又是因什么缘故?!是怕受拘束,还是想偷懒?!爹娘养了你这么大,家里又是这么个境况,你不当差,难道还要在家吃白饭么?!年前为了你吃药看大夫,家里把这几年积的银子都花尽了,你如今却说这样的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春瑛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水。她低头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既然穿了过来,也该为这个家庭多着想。
    路妈妈见小女儿脸憋得通红,反而心软了,劝长女道:“算了,她还小呢,你慢慢教她就是了。”
    秋玉也冷静了些,放缓了声音道:“不是姐姐要骂你,你也该为爹娘想想。咱们一家五口,如今除了爹和我,还有娘偶尔帮人做点针线,再没别的进项。爹一月只有五钱月银,我虽有一两,但在内院当差,人情往来也要花上不少,真正能拿回家来的,一月不过两三钱银子。娘平日里省吃俭用,照顾全家,晚上还要赶针线活,她生弟弟时落下病根,还没好全呢!你当女儿的,就不知道为娘分忧?”
    春瑛低头承认“我错了”,有一句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终于说出了口:“如果真有下回……我……我会积极些……”
    秋玉瞪了她一眼,才回头对母亲道:“我已打听过,约摸端午前后,二小姐屋里会有两个人放出去配人,三小姐屋里也会添人手,虽说不是针线上人,但有差事总比没有强,最适合妹妹不过了。我会托人留心,娘也多敦促妹妹,好好练习女红,规矩事务也跟她说一说。”
    路妈妈惊喜地应了,但又有些担心:“到小姐屋里……就怕以后……”
    秋玉微微一笑:“怕什么?二小姐只比妹妹大几个月,三小姐还小呢,等到她们出门子,妹妹也大了。向来陪嫁的都是近身大丫鬟,妹妹位份上不去,长得又不出挑,自然是轮不上的,等侍候的小姐出了门,老太太和太太说不定就会开恩,把人都放出去呢。”
    路妈妈这下脸上都是笑了:“这就好,这就好,要是往后……你也放出来了,咱们一家子仍在一起,可比陪嫁到外地去要强!”说到这里,她倒想起一件事来,挨近了女儿道:“你卢家婶婶前儿才跟我说,她家一个侄儿,今年十八岁了,已经管着西山的一个庄子,尚未娶亲……”
    秋玉脸微微一红,止住母亲的话头:“这事儿还早呢,以后的事谁知道?快别说了。”
    路妈妈只好闭了嘴,但还有些不甘心:“我与你卢婶子从小要好,早就说定了日后要结亲家的,可惜她儿子年纪还小……”瞥了小女儿一眼,觉得她与紫鱼的儿子似乎也没差多少岁。
    春瑛觉得毛骨耸然,连忙扭开了头。她心里更多地被姐姐所透露的一个情报吸引过去了:丫环侍候小姐到其出嫁时,就有机会放出去。
    这算不算是个得到自由的渠道?
    春瑛穿越半个月以来,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身为家生子,一出生就是奴隶,要想得到自由,除非获得主人允许,而且有赎身钱还不够,必须是主人愿意放你走。在庆国侯府里,一向有“开恩”放奴仆出府的传统,这样获得自由的家生奴,不但不会得罪原主人,也许还有机会带走自己积攒的财产。如果主人高兴,也许连身价钱都不要了。
    从探听到的情报来看,通常少爷结婚时会放人,小姐出嫁时也会放人,路妈妈还暗示了老太太过世时,也会放人。这些人的身份也是有讲究的,近身的亲信大丫环不一定会放,年纪小不受重视的丫环也很难说,倒是二三等不上不下的最有可能被放出去。而这一点,就是现在的家人所希望的。
    为了获得更确切的消息,春瑛追问:“娘,大姐,去当小姐的丫环,将来真的会被放出去吗?”
    “这倒未必。”路妈妈抬脚上了炕,“十个人里不过四五个而已,自然是要托人情的。你姐姐有老太太做主,不用家里操心,你的人情银子,娘自有体己拿出来,十有八九能成。”
    春瑛心下定了定,又问:“那放出去以后,我们会怎么样?如果我和姐姐都出去了,那你和爹,还有小虎呢?”
    路妈妈好笑地道:“这是什么傻话?放出去的只有你们姐妹俩,我和你爹自然是还在府里当差了。至于你弟弟……”她想了想,微微苦笑,“我和你爹没本事,只好让他继续受苦了……”
    秋玉忙安慰母亲:“哪里到这个地步?我瞧弟弟是个机灵的,日后说不定有大出息呢,若是能派个管事的职司,也算是享福了。”
    路妈妈想想也是,心情也好过些了,春瑛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只有她和秋玉得到自由,家人还是奴仆,这种事实在叫人不舒服。于是她硬着头皮问:“难道就没有咱们一家人全都放出去的法子?我和姐姐在外头,怎么能安心?”
    秋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听你这话还算有良心,不过这事也是强求不得。咱们出去,是主人恩典,爹和娘除非有个体面的差事,不然哪里入得了主人的眼?”
    路妈妈却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我和你爹自出生就在这府里长大,出去了能做什么?只求你们能够嫁入良家,再不济也能在府中小厮里找个老实可靠的,将来日子过得好了,帮衬你们弟弟一把,等我和你们爹老得不中用了,再给我们几个养老钱,也就罢了。”
    秋玉脸颊微红:“娘说这个做什么?怪没意思的。你不是才做了饭?当心烧糊了。”
    路妈妈这才想起来,忙下炕往门的方向走,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问长女:“家里还有别人送来的年糕,我给你切几块炒一盘青菜肉丝如何?你最爱吃那个。”
    秋玉点点头:“倒也罢了,要多放些盐。我在里头整日吃没味道的东西,嘴都淡了。”
    路妈妈应了出门,秋玉伸伸懒腰,重新在炕上盘好腿,见春瑛脸色变幻,便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春瑛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想到母亲与大姐所说的“放出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只不过是身份上不再是奴仆而已,并不意味着独立自主。她们放出去,就得婚配了,运气好的嫁给平民,运气不好的仍旧嫁给府里的奴仆,将来还是继续受这座豪门侯府的控制。这离她原本的想法差太远了!
    想了想,她问秋玉:“姐,你刚才说,过几个月有两位小姐屋里都要添人,那两位小姐今年多大了?”
    秋玉掐指算了算:“二小姐比你大不到一岁,是十月过的生日,三小姐今年只有八岁,还小呢。”顿了顿,她又道:“最好是到二小姐那里,她与你年纪相仿,等她出嫁,你正是出府的年纪。若是三小姐,只怕没等到她出门子,你就过了年纪,她又不是得宠的,屋里的人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胡乱配人呢。”
    春瑛立刻便盘算开了:如果她真的无法避免进府当奴仆的命运,那也不意味着她要当一辈子丫环,只要找到好出路,她还是有可能在不长的时间内获得自由的。
    她今年还有几个月就满十一岁,二小姐与她同龄,出嫁时大约有十六七岁,如果嫁得早,十三四岁也有可能,那她最多只需要工作三到五年就能出来了。那时候的她年纪还不大,父母未必会马上把她嫁出去,那她就有时间进行自己的发财大计了。
    万一侍候的是年仅八岁的三小姐……等到她出嫁,那得要多少年啊……
    春瑛立刻便下了决定:“我也觉得二小姐那里最好。不知道她的脾气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秋玉见妹妹问的是正经事,心里也挺高兴:“二小姐虽是庶出,但她与二少爷同母,在府里颇有体面,老太太也极宠爱她的。她性子还好,很会说话,待人也和善,跟着她的人从来没挨过打,私底下议论起来,也都说她容易服侍,只要把自己的本份做好,她便不会多加为难。”
    听起来似乎不错……“那三小姐呢?”春瑛问。
    “三小姐……她生母蓉姨娘原是太太陪嫁的丫头,被侯爷抬举了做妾,太太却一直淡淡的。三小姐虽然与二小姐一般吃穿不愁,在老太太跟前却算不上得宠,性子也有些懦弱。跟她的人免不了要受些气,偏偏蓉姨娘又极挑剔……”秋玉想了想,谨慎地没再说下去,“总之,能侍候二小姐是最好,不然宁可去针线房,虽说无法放出来,但还算安稳。”
    春瑛心中有数了。
    既然穿越到这个身体里,这个家对她着实不错,她没有吃白饭的道理,恐怕是真的要进府去了,这不但是为了减轻家人的负担,同时也是为了将来的自由考虑。毕竟,无论是赎身还是谋生,都需要钱。
    她决定了,争取到二小姐身边去,不出头,不争先,安安份份,老老实实,熬过这几年,同时把月钱存起来,到了时间交钱就走人,再用剩余的钱充当事业启动资金……
    虽然当奴仆的滋味不好受,但如果顶头上司脾气不错的话,她就当作是给人打几年工,积累将来创业的资本吧!
    想明白了,春瑛的心思也定了许多,便开始向秋玉打听二小姐的事,包括她的喜好、禁忌、身边的丫环情况等等,又问了当小姐的丫环,通常要干什么活。秋玉虽然在侯府里当了许多年差,毕竟不是小姐身边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但她也知道妹妹是为了正事才问的,只得耐下性子一一解说,不知道的就暗暗记下,答应妹妹回府后去打听。
    不过春瑛还是对一名丫环的职责有了大概的了解。粗使丫环们负责清扫房屋、照顾花草猫狗、递送东西、传话等等,有时也会做针线;二等以上的丫环干的则是精细活了,一般的衣物、用具都是她们照管,少爷小姐的梳洗、饮食也是她们负责;至于一等大丫环,通常每个小主子身边只有一两人,她们负责管理贵重物品,与教养嬷嬷等人一起照顾少爷小姐们的起居、学习与言行。
    这种大丫环通常是由长辈赐下,直到小主人长大了,才会另行安排。她们地位尊崇,平日还有小丫头充当助手,一般的管家娘子都不敢对她们大小声。如果是长辈身边的大丫环,晚辈主人们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
    秋玉只是二等,回家时还有小丫头侍候着,她在府里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了。
    春瑛觉得自己腰肝直了许多,只要进府后能少受点气,这几年她就忍了。穿越女能屈能伸!
    午饭时,路妈妈做了好几个大女儿爱吃的菜,不停的挟给她吃。秋玉一一接受了,悄悄忍住泪意,微笑着劝母亲也多吃点。春瑛在一旁喂弟弟,见状也有些感动。
    吃过饭,秋玉拉住母亲,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衣服鞋袜来:“这里有老太太赏的一件坎肩和一条裙子,还有我自己做的一件袄儿,娘留着自己穿吧,两双鞋是给爹的,手艺没法跟娘的比,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有一块料子,也是老太太赏的,娘给弟弟妹妹也做件新衣裳吧。”
    路妈妈忙推道:“既是老太太赏你的,你自己留着就是了,家里还有呢。”
    秋玉笑笑:“我有好些呢,这几件颜色太沉,倒更适合娘穿,你只管收着。”说罢又从袖筒从掏出一个小绸布包来:“这里是太太赏的一副金三事儿,还有两副银三事儿。金的娘收好了,银的就留着平日里使。”她从小包里捡出一只镶了玛瑙的银镯子,递给春瑛:“你上回不是说喜欢这个么?我又得了一只,拿去。”
    春瑛怔了怔:“这……”虽然是银的,但看那上头的做工,她就知道这东西不会便宜。
    秋玉却二话不说就把东西塞过来:“我不在家,你多孝顺爹娘,照顾弟弟,过了年又大一岁了,可不许再胡闹!”
    春瑛呆呆地接过镯子,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秋玉抱过弟弟,亲了两口,拉住母亲的手,道:“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娘多保重。爹回来了,跟他说我给他磕头……”路妈妈哽咽道:“真不能再等一会儿么?”秋玉苦笑着摇摇头:“早晚是要回去的,又不是再不回来了。”
    路妈妈给大女儿包了两件新做的夹袄,又塞了几样点心,千嘱咐万嘱咐,就是不舍得放她出门。随秋玉回家的小丫头都在门外催促了,她才松开手。
    春瑛随母亲送姐姐走出院门,秋玉低声再次向她们告别,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春瑛望着远去的车子,心中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既然做了决定,春瑛也开始考虑准备工作了。
    侯府要挑丫头,管家们的相看是一关,托人情是一关,主人们的意愿是一关,但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就是你本身要有一定的本事。否则,不会女红的做了针线丫头,不懂算术的去了管帐,色盲的负责了衣服首饰……都是要出大问题的。
    路妈妈有做二等丫环的经验,向她取经是不错的办法,秋玉大姐处也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因此春瑛要做的是努力练习女红。
    她近来绣得多了,渐渐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比如绣一朵花,她明明认为下一针该落在某处,才能使彩线纹路齐密,但脑子里却总有一种感觉,她应该再往旁边歪半分。等她真的按直觉做了,才发现做出来的效果比原本强得多,绣面也更加好看。
    她怀疑,这也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在起作用。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件坏事。她从此就完全照直觉来了,结果绣花的技术大为进步。
    向路妈妈学习裁衣时,又有了新的问题。
    本来春瑛觉得自己好歹有个开裁缝店的妈,又在她店里帮过工,多少还是会一点的,因此挺有自信。可她一看到现在这位路妈妈麻利地扯过布用手一量,马上就能用剪刀将需要的衣片裁出来,飞针走线,不到一日就缝好了小弟的新衣。压根儿就不用划线,不用尺子,也不用量身,人家只用一双眼在你身上瞄两瞄,就知道尺寸了。
    春瑛又受了一次重大打击,接着被路妈妈笑话了两回缝线疏密不均又歪歪扭扭,便沮丧地收起那点自信,老老实实地学起缝直线来。
    她多少有点基础,因此学得还算快,没多久就开始做帕子了。路妈妈对她的进步只是勉强能够接受,然后就不停地怀念过去女红出众的春儿。春瑛只能左耳听右耳出,以免精神上再受打击。
    就在她从缝帕子进展到缝简单的小布袋时,卢婶子紫鱼来了。
    卢婶是来辞行的,眼看着就要开春,她丈夫要回庄上去了,她也要跟着回去。
    路妈妈十分不舍地拉着她说了半天,叹气道:“你这一走,咱们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了。”
    卢婶沉默地拍拍她的手:“兴许中秋时我会再来一回,若有人回府,我也会托他送个信来的。”她眼圈红了红,连忙扭开头,见春瑛正倚在门边看她们,便笑道:“傻丫头,站在那里做什么?”她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东西,你娘说你想要,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呢?”
    春瑛眨眨眼,有些糊涂,但看到卢婶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书本时,她不由得又惊又喜:“这个是……”
    路妈妈揩揩眼角,瞪她一眼:“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找书?我哪里有那种东西?幸好有你卢婶在,拿去!真不知道你要书做什么!”
    春瑛想要看书,还是刚穿过来不久时的事,她想要知道现在到底是在哪个朝代、那个时期,无奈路家没有这种东西,路妈妈当时也只是随口应付着,春瑛早就死心了,没想到现在能得偿所愿。
    她欣喜地接过书一翻,却怔住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史书,也不是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却是一本大统历,看着里面的年月日天干地支,还有不知其义的“亥宫立命”、“申宫立命”,何日出行大吉,何日不宜婚嫁……这分明是一本通胜书呀!
    春瑛有些沮丧,不过随手翻到后面,她发现书里还有许多图画,包括了耕作的过程方法、历史典故、风俗人情、礼仪规范等等,便有些惊喜。虽然历书不如史书管用,不过有这么一本“大杂烩”,或许还更省事呢。
    于是她笑眯眯地向卢婶道谢,卢婶子不在意地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家年年都要买一本的,这是前几年用过的旧东西了,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着。只是你又不识字,看这个做什么?”
    春瑛一僵,干笑道:“我看着里头的画好玩儿,想要一本很久了。”
    路妈妈在一旁道:“她自从病了一场,就变得古古怪怪的,幸好比从前机灵些了,也肯帮着干活,不然我还不知要怎么愁呢。”说罢瞪了女儿一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摘菜去!”
    春瑛缩了缩脑袋,忙将历书放回自己的枕头边,奔到厨房忙活去了。等到她干完了活回到屋中,看到路妈妈与卢婶都坐在炕边,前者轻轻拍打着熟睡的儿子,两人小声说着话。她没出声打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练女红。
    路妈妈与卢婶子的谈话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有准信儿了?侯爷真发了话?!”
    “虽没给准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我们当家的估计年内就能成事。”卢婶子看向好友,“红鲤,上回我说的话,你跟你男人商量过么?到底怎么样?”
    路妈妈有些迟疑:“我们觉得有些没底。他在大门上干了二十多年,事事都熟悉,虽没什么大功劳,却也是安安稳稳的。庄上的事他又不懂,就算去了,也……”
    卢婶子恨铁不成钢地推她一把:“真真是糊涂人!咱们府里,两个门上的事都是那几家把持着,管事的除了他们,就没外姓人当过。你男人在那里是安稳,可别说只干了二十多年,即便是三十、四十年,干到老死,也别想有出头那天!再者,你男人那性子太过老实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功劳时,轮不到他,有了罪过,他可不就是现成的替罪羊么?!”
    路妈妈勉强笑笑:“哪里到这个地步……他也常常拿别人赏的东西回来……”
    “一点零头而已,你怎不想想别人得了多少?!”卢婶子瞪她道,“我是一番好意,若不是咱俩从小要好,我们当家的又想找个老实的帮手,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路妈妈沉默着不说话。春瑛被她们的话题吸引住了,摒声静气地侧耳细听。
    卢婶子继续劝道:“你是不是担心到了庄上,日子过得不如京城舒服?我老实告诉你吧,庄上是冷清些,没京城繁华,但上头没人管着,我们两口子也算是说一不二了。再者,我们那庄子大,足有一二百户,三十顷地,都是祭田!说句犯忌讳的话,即便侯府日后出了不肖子孙,全府上下都遭了殃,也不会落在咱们头上。一年四季,除了几个大节里送孝敬回府,向上头请安,其他时候,我们过得比一般的财主老爷还舒服呢!”
    路妈妈有些意动,但仍犹豫着:“虽说如此,但这毕竟是大事,他就算真去了,我们还有孩子在府里呢。”
    卢婶子抚上额头:“我的好妹子,你怎的糊涂了?暂时分开一两年又怎么了?你们到了庄上,干得几年,上头喜欢了,说不定也放了你们一家,那时候你家秋姐儿才叫享福呢!”
    路妈妈笑着刚说了句:“这话也说得太……”便被春瑛打断了:“婶娘,您能说得清楚些么?!”她有些激动地扑过来,心里嘭嘭直跳。
    卢婶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对路妈妈笑道:“瞧,连你二闺女都比你上心。”路妈妈却骂春瑛:“你这小蹄子,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快回去做你的活!”
    春瑛没顾得上她的话,只是追问卢婶:“婶娘,您刚才说,上头或许会放我们一家出去,这是真的么?您要我爹去干什么?”
    卢婶笑道:“只是到庄上管事,就象你卢大叔那样。不过卢家几代人都管着侯府的田庄,在主子跟前也有些脸面,侯爷前儿才发了话,说要给我们一家子脱籍,另签契约,这样即便往后出什么事,我们家也能长长久久地照管庄子。”她又转向路妈妈:“等这事儿成了,府里照例要再派家生子过去的,你们家也是几辈子的老人了,花些银两打点一下,未必不成事。等你们去了庄上,做事勤快些,我再让我们当家的让几个功劳给你男人,不就行了?若是有福的,不过几年功夫,也熬出来了。”
    路妈妈不放心地问:“会不会对卢管事有什么妨碍?要是为这个让你们得罪了别人……”
    “这会有什么妨碍?”卢婶子哂道,“我们还巴不得呢!横竖是要派人去的,若是派了处不来的人,我们还要受闲气!倒不如咱们两家在一处。你若真的放不下秋姐儿,等你们在庄上安顿下来了,就想个法子,让秋姐儿称病出府,不就一家团圆了?”
    路妈妈还想说什么,春瑛又一次抢了先:“婶娘,这事儿真的能成么?我爹要是去庄上干几年,府里真的会放他?”
    “只要升上大管事,都有机会放的。”卢婶子笑了,“现如今府里的几处产业,都有管事,其中最为体面的几位,今年都要跟我们家一起脱籍。我也是听你卢大叔说的,虽然不知道侯爷有什么打算,但能脱了这身皮,往后儿女们也不用再受苦,我跟你卢大叔这几年也有些积蓄,再置上几亩田地,这辈子就再无所求了。”
    路妈妈压低了声音:“你就不怕……你们家也干了几辈子了……”
    卢婶笑笑:“别人或许会担心,我们怕什么呢?难不成为了一点钱财,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可不想日后的孙子、重孙子怨我。”
    她俩继续窃窃私语,春瑛却再没有心情听下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卢婶子刚才的话。
    她之前愿意妥协,进府当丫环,只是为了以后能得到自由,又可以赚点钱而已,可是家人仍然是奴仆身。本来,她是想出去了再想办法替家人赎身的,现在却有了更好的办法。父亲若真的象卢婶说的,当了这个管事,那几年后他们一家人都能自由了。
    她似乎找到了一条更加光明的出路。
    当晚路有贵回家吃晚饭的时候,春瑛不等母亲开口,就把今天卢婶子的话都说了一遍,然后还带着一丝急切与渴望地道:“爹,你去试试吧?要是真成了,咱们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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