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就不懂了,这六皇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单单就对男人的屁股感兴趣呢?”
“你这等粗人,又怎么懂得皇子的心思?我听说啊,六皇子身边那位貌若天仙,想必床上功夫更是妙极,否则,怎么会勾得咱们大名鼎鼎的六殿下神魂颠倒呢?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不瞒你们说,我还真就有幸见过一回!那次六皇子回宫,二人坐在马车里狎戏,我刚好也在这街上,透过那小窗看了一眼,唉吆喂,真的是惊为天人啊!难怪六皇子小小年纪也忍不住诱惑,美色当前,谁能坐怀不乱?”
“照我说啊,这房事还是要克制些,你们听说过吧,六皇子从小身子骨就弱,隔三差五就害病,不知道从鬼门关前绕了多少趟,咱们皇上为了他可是操碎了心。你们说,这要是哪天一个不注意,在床上……是吧,那皇上该多伤心啊!”
……
李暮婷已经听不清那些人说的是什么了。
简直可笑,越扯越离谱,不知道北冥墨痕听了会怎样。他大概会打趣李暮瑶“我竟不知明己的美貌惊为天人”吧。
等到李暮婷冷静下来,那几个人已经被他打得瘫在地上起不来了,就连求饶声都有气无力,巡街的官差也被围观的人们叫了过来。
“皇宫外面就敢闹事,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跟我们走一趟吧。”
官差认出那几个被打的都是几个地痞流氓,只不过,打人的这小子穿着朴素过分,似乎不是什么有钱有背景的人物啊。
皇城脚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是以几个官差也没有过分,半搀半拖的把那三个半死不活的流氓带走了。李暮婷打了人自然理亏,乖乖的被带去了衙门。
“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人是个神经病,我根本不认识他,上来就打,您看这给咱们几个打的……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给草民做主啊!”
几个人上来一顿说,又是磕头又是哭嚎,搞得那青天一顿皱眉。只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习惯了,由着下面那几个人叫唤,叫唤累了他再开口,堂下发泄,堂上断案,两不误。
“你呢,打人的那个,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叫……阿才,是蔡氏茶庄的伙计。”
“阿才?姓什么?”
“姓李。”
“李才,你为何无故当街打人?”
“他们该打。”
“嗬!你这家伙口气倒是不小……公堂之上岂容你撒野,快点从实招来!”
一听是个茶行伙计,那官心里便知道这案该怎么断了。
李暮婷跪在堂下,不再言语。他能说什么了?不管怎么说,似乎都是丢北冥墨痕的脸,传出去只怕又是笑话。
“李才!”
“大人,是我不对,我愿意赔偿这三人的药费。”
李暮婷忽的妥协,态度不再强硬非常,弄得在场几人都十分诧异。那官也很惊讶,本以为是个刺儿头,还想着今天又得动板子,没想到那家伙竟认错了。
“恩,态度不错,只是你无故打人有错在先,本官决不能助长你这种歪风。来人啊,打李才十个板子,这三个受害人的药费由李才负责了。”宣布了审判结果,那官看向堂下三个病患:“你们觉得本官这案断的可还公正?”
公堂上的十个板子,那自然比他们惨多了,且又负责医药费,可以趁机敲诈一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果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啪—啪—啪”一顿板子,李暮婷倒没有皮开肉绽那么严重,只是走路牵扯着有些疼。
那三个地痞在一旁观刑,只觉通体舒畅。
那官断完案便退了堂,每天那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日理万机,哪有那闲工夫陪几个斗殴的小流氓耗!
几人出了衙门,三人一改方才的痛不欲生、手无缚鸡之力,立时就横了起来。
“哼,让你小子横,神经病!也不打听打听你张爷我是什么人,敢打我?打你十个板子都是轻的!”
李暮婷不愿再与这些流氓啰嗦,转身慢吞吞往回走。
“你说,这小子打咱们是为什么啊?”
“犯病了呗!还能为什么?”
“呵呵,我记得方才咱们是聊到六皇子的事,他才发的狂吧?莫不是他和六皇子也有一腿?”
“他?哈哈哈……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到底谁压—谁啊?哈哈哈……”
“六皇子长得确实不错,想必……哈哈哈哈……”
三人又是一阵猥琐的大笑,其中一人忽然想起还没到手的药费,便要回头去追李暮婷,万万没想到,一转身便看到黑着脸的李暮婷站在身后。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李暮婷双眼通红,像是索命的夜叉一样叫人恐惧,这下谁都不敢再出声了。
三人中最是过分的家伙被李暮婷攥着衣领提在手里,吓得张口大叫:“你快放我下来!这可是公堂门口,你还敢打人?!”
“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话音刚落,李暮婷将那人扔到一旁,转身走了。
三人面面相觑,想上去讨要药费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小声咒骂着走了,权当今天运气背,叫人白打一顿。
烈日炎炎,宽阔的河面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货船,河工们吆喝着撑着篙子在河面上穿梭往来,码头上是清一色晒得乌黑发亮的汉子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大多打着赤膊,顶着大太阳运货。
没办法,天边已经有云彩悄悄集聚,再不抓紧,怕就要下暴雨了,到时候淋湿了货物,老板们可不会发善心给他们发工钱。
人群里也不乏几个矮小的半大孩子,大概是家里穷的厉害,只能到这里来卖力气混口饭吃。到底年纪小,力气跟不上,货却又都是大小斤重差不多的,背在背上便显得十分吃力,多走一步仿佛都要咳出血来。
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孩扛着看上去比他自己都重的大包裹,摇摇晃晃一步步上台阶,刚爬上去,一个没稳住,包裹砸到前面一个伙计身上,把他连人带货一块砸河里了。
“操—他—妈—的!是哪个鳖—孙推得老子?啊?给老子站出来!”那伙计狼狈地爬上岸,货倒是救回来了,却也湿透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个啥,万一是个碰不得水的东西,那可就赔大发了!
有人认得几个字,说箱子上写的是“碗”,伙计顿时放下心来,只要碗没碎,他就不怕了。只是,他无缘无故被人弄下河,这事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过去了。
“都他妈不敢说话!难不成老子还能是自己跳下去的?奶—奶—的,到底是谁干的?!”伙计彻底嚷嚷起来,堵在台阶上不走,他生的高大,人又胖,害得其他的伙计们上不来也下不去,一时间大伙就热闹起来了。
小孩先前知道自己闯祸了,直往人群里躲,如今看到自己再不出面这事就没完没了,只能硬着头皮又站出来了。
“原来是你这小子!”伙计提着小孩的脖子就把他拎起来了,跟抓小鸡一样轻松。小孩吓得哇哇大叫,他估摸着自己是要被扔河里了,可他不会游水啊!
“你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啊!”
“扑通”一声,那孩子掉河里了。
湿了一身的伙计这才算泄了火,搬起那一大箱子碗扛上肩,继续干活去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忙活起来,只有一个细心的伙计发现那孩子似乎浮不起来,只是,那人也没有下水去救人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同样不会水。
李暮婷刚把一箱子货搬回去,出来时还想着帮一把刚来的那小孩,却没见着他人,四下搜寻一番,最后远远看到了在河里挣扎的小家伙。
隔得太远,又没人下河救人,李暮婷也管不了许多,退后几步,猛地往前一冲,“嗖”一下便跳了一人多高,一路踩着货物,蹬着人肩,如入无人之境,转眼便到了河边。李暮婷想也没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下一刻便在那孩子身边冒出头来。
早在李暮婷像只老鹰一样飞起时便有人停下来目瞪口呆的看他,等到李暮婷夹着那小孩上了岸,整个岸上的伙计们差不多都停下来了。
“大丰,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暮婷拍了拍那孩子,小孩清醒着。
“才哥,得亏你来了……”
“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吓坏了!”
大丰不是什么娇惯的孩子,在地上没躺一会儿就站起来了,幸好李暮婷出现得及时,没出什么问题,就是吓得有些腿软。
人群里有人叫好,李暮婷也没理他们,一手提起大丰先前扛的大包裹,一手搀着大丰,朝茶行去了。
再出来时只有李暮婷一个人,大丰让他搁茶行里歇着。
有意无意的,大家都在给李暮婷让道,生怕一个不注意惹到这个身怀绝技的年轻人。
“大哥,不好意思啊,刚是我不对,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李暮婷看着眼前明显比自己大了一轮的糙汉子,对“大哥”这样的称谓敬谢不敏。
“刚才是你把大丰扔河里的?”
“不能怪我啊!”汉子怪叫一声,下一刻又放低姿态,“是他先把我推下去的,我也不知道他不会水啊……”
李暮婷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知道了,下回别这样了。”
那汉子看着李暮婷走远了,这才直起身子来,长喘了一口气。
大丰能在茶行干活全靠康伯可怜他,工钱一天一结算。他人小,干力气活实在是不行,工钱只能是一般伙计的三分之一,即使这样,也是看了康伯的面子。
今天李暮婷救了大丰的命,他非要请李暮婷吃饭。
“才哥,我带你去我家玩!”
李暮婷推辞不过,被热情的大丰连拉带拽拖到了他家。
大丰拿到工钱,先是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点菜,然后又去肉铺称了二两五花肉,然后就差不多啥也不剩了。
攒了一天的雨下不来,天气异常闷热,晚上收工又迟,剩的菜和肉差不多都是没人要的了。那些人估计也是看大丰可怜,半卖半送的分量倒也不少,大丰很高兴,说要让李暮婷尝尝他的手艺。
再富裕的地方都会有穷苦人家的存在,更何况这里已经是东城的近郊了。
大丰跟他爷爷一起住在两间土房子里,一间爷孙俩睡觉,一间是厨房、柴房、仓库三位一体。
大丰他爷爷是个老瞎子,从前给人算命,爷孙俩过得也还凑合,这几年越发老了,脾气却很执拗,不知道说好话,找他算命的就越来越少了。现在老瞎子又是风湿又是风寒,病在床上全靠小孙子四处弄钱买药来给他熬日子。
李暮婷坐在屋里听老瞎子絮叨,转身就能看到厨房里大丰忙碌的身影。
两间屋子中间是打通的,烟囱像是堵住了,厨房的窗户又不够大,屋子里烟雾缭绕,呛得老瞎子又是好一通咳嗽。
“大丰啊,用柴禾棍子捅一捅,看看能不能捣通它。”
“我知道,正捅着呢!”
大丰捅完烟囱也不洗手,拿起菜刀继续剁肉切菜。
李暮婷跟大丰他爷爷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家里没有茅厕,老瞎子以为李暮婷是要去方便,笑眯眯的直点头。
李暮婷这一去颇费了点时间,回来时大丰已经把饭焖上了。
“才哥,我还当你回去了呢!”
李暮婷把手里一长溜东西放到桌上,大丰闻到了烧鸡的味道。
那天晚上大丰爷俩难得吃肉吃到饱,李暮婷还给老瞎子买了点药,又给大丰买了身衣服,爷俩感动得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才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有什么事儿只要说一声,我路大丰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李暮婷当时就被逗笑了,夹了块肉放大丰碗里:“快吃饭吧。”
晚饭后李暮婷又坐了一会才离开,刚到茶行没多久,外面便下起了大雨。
像是积攒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老天爷不再憋着,尽情宣泄,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九月的太阳褪去了极致的热烈,傍晚的风也显得有些凉了。北冥墨痕躺在微微泛黄的银杏树下翻书,院子里只他一人,一时间大的不像话。几上的茶壶早没了热气,最后那虚无缥缈的几缕也消散在北冥墨痕空洞的注视里,随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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