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范正明刚刚吃罢早饭,正要往前衙去,才出后衙的那个月型拱门,一个小衙役惊慌失措的赶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范正明瞧着衙役焦急的脸,他当即黑了脸,“出啥事了?让你吓成这副样子,天还没塌呢?慌个啥!”
小衙役已经被劫狱的事情惊的魂不附体,又被自家老爷呵斥一顿,吓的他差点瘫坐在地上。
低垂着脑袋,眼睛死死的盯着自个的脚尖说着,“老爷,咱的牢房被人抢劫了,昨儿才抓的那俩罪犯被人劫走,原来的王氏三兄弟也被劫走了。”
“你说啥,有人劫狱?再仔细的说一遍!”范正明也被这消息惊住了,他有点不相信自个的耳朵。
他已经在安顺做了五六年的县太爷,这劫狱可是头一遭啊,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自个的乌纱帽可是不保啊。
那小衙役抬起头,悄悄的望了惊诧的范正明一眼,立即垂下脑袋,战战兢兢的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耷拉着脑袋,杵在那儿不敢再言语。
“反了,这是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衙门劫狱!”这次他是听清了小衙役的话,脸色一下变的阴沉的能拧下来水。
范正明大步往前衙走去,到了前衙就瞧到小壮和几个衙役站在衙门正厅门外。
他愤然的询问着眼前的衙役们,“刘捕头在哪?让他立即来见我!”
小壮瞧着自个身旁的衙役都不敢出声,他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老爷,昨儿刘捕头不是向你告假去了花溪,今儿可能也不会回来的!”
听到小壮的话,范正明的火气更旺,他气哼哼的说着,“刘树青这个混蛋,自从娶了媳妇都不把衙门的事情放在眼里,真是可恶!”
骂归骂,还要他出来做事,范正明压制了怒火,把声音放的和缓一些,“小壮,你立即赶着老爷的马车去把刘捕头给请回来,记着是请回来,要尽快!”
小壮快马扬鞭赶到花溪才巳时初,他在叶家老宅外面碰到了自个爹都没顾上说话,径直往后面的刘翠莲家跑。
王忠正和奎子赶着马车要进山,见儿子神情紧张,还赶着县太爷的马车,知道必定是衙门出了大事,来接刘树青的。
他望着儿子的身影进了吴家,心里有了一些自豪,儿子有了出息,他王家的门楣要不了多久也能立起来了,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姑娘的福,这辈子也不会忘了姑娘的大恩德。
小壮进了吴家院子就大声喊着,“翠莲大娘,谁在家呢?”
吴灵芝从堂屋里出来,她瞧着是好久都没见过的小壮回来了,就惊喜的扑过来,“小壮哥,你咋从衙门回来了?是告假回花溪玩耍的吧?”
小壮红着脸摇摇头,他把手臂从吴灵芝的俩手之中抽出,有些害羞的说着,“不是的,是衙门出了大事,你舅舅呢范老爷要我来请他回去。”
见小壮是来接舅舅的,吴灵芝有些失望,她撅着嘴问着,“小壮,我舅舅在金良伯家呢,舅舅都能告假,你咋不能呢?”
“灵芝,我还是个小衙役哪里会有假期,我走了这事情急的很,要赶快去找刘捕头。”小壮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吴灵芝又凑到小壮身旁,“小壮哥,我带你去吧,正好我想找小舅母讨些东西!”
“灵芝,谢谢你了,吴里正家我知道在哪,就不麻烦你了。”小壮怕再被这丫头扯着手,就闪身避开,大步出了院子。
吴灵芝见小壮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她气恼的跺着脚,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嫌弃她。
小壮赶着马车路过叶家老宅,很想下去瞧瞧敏娘婶子和宏儿,可是衙门里的事情也是耽搁不得,只好忍痛离开。
在院子里和大舅哥说话的刘树青,听到小壮说衙门大牢遭人劫了,也是吃了一惊。
他郁闷的望着小壮,又把无奈的目光扫向吴金良,“大哥,英子身子不好,就托付给你们照顾了,我要立即赶回衙门!”
吴金良知道妹夫是个捕快,吃公家饭的人,理解的点点头,“树青,你尽管放心的去吧,英子她是我妹妹,我们自然会尽心的照顾好的!”
英子在屋子里已经听到了小壮的话,她从屋子里出来,有些担心的望着当家的,眼角有些湿润,“你要当心一些,我没事的,这几日吃了沈大夫的药,已经好了许多。”
刘树青朝她点点头,就和小壮离开了吴家。
又是一路狂奔,到未时初,他俩已经赶到了安顺衙门。
刘树青瞧着地上躺着的年庆生,他有些惊讶,还没张嘴询问。
范正明朝他摆摆手,制止了他想张嘴的打算。
瞧着刘树青这么快就赶了回来,他心里稍微舒服一些,“小壮你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树青,你跟我来!”
刘树青临走又瞥眼地上死狗一般的年庆生,然后大步跟着范正明往大牢走去。
刘树青发现牢房里基本没被破坏,只有关押王氏兄弟的那个牢房的木栅栏被劈坏了。
范正明见刘树青没有言语,就有些存不住气,愤恨的说着,“树青,你说这到底是谁所为,咋会有恁大的胆子,平白的就来劫走了王氏三兄弟,还有昨儿才抓进来的那个恶徒!”
刘树青用手摸着断裂的木栅栏,扫视了一遍地上断成几节的铁链。
他回过来头,“大人,这人应该是来劫昨儿才进了的那个人,王氏三兄弟不过是刚好赶了巧!”
范正明一脸茫然的望着刘树青,“树青,你咋恁认定那些人单纯就是为了昨儿的个人?”
“大人,咱出去说罢,这里的气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刘树青抽抽鼻子,提出要离开大牢。
范正明点头应下。
俩人回到了衙门前厅,刘树青指着地上的年庆生,“大人,这小贼又是咋回事?”
侯三不等范正明回话,就抢先说着,“大哥,这年庆生是我们在衙门后面的围墙外面发现的,他也是和那几个人一块逃的,人家可能嫌弃他摔断了腿,把他丢弃在围墙底下。”
刘树青蹲下身子,眼睛盯着年庆生丑恶暗腌臜的脸,用手推推他,“喂,你在装死,就把你还扔回大牢里!”
年庆生翻眼瞧瞧刘树青,他抬起头,蔫巴巴的说着,“刘捕头,你饶了我吧,昨儿肚子饿,就拿了那铺子里一包点心,也就吃了一口。”
刘树青瞪着他,“你个蠢蛋,肚子饿就去偷东西,这会大爷可没那闲心听你诉委屈,赶快把你的同党说出来,大爷高兴就饶了你的狗命!”
年庆生可怜兮兮的吸吸鼻子,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刘捕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人的能耐,哪里有啥同党。”
侯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骂着,“年庆生,你放屁,没有同党,那牢里有一百多号人,咋单单你和王氏三兄弟逃了出去!”
刘树青瞪了眼侯三,“侯三,你把年公子放下,他若是说了实话,还是咱衙门的有功之臣呢!万万不可得罪!”
侯三把年庆生扑通一声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说着,“今儿就便宜你个狗东西!”
“哎呦,我的娘呀,腿疼死了,我的屁股也疼啊!”年庆生鬼哭狼嚎一阵子,又气愤的说着,“侯三,你想摔死我呀,刘大爷已经说放过我了,你还可着劲的摔我呀,心也忒黑了。”
范正明瞧着眼前的这个窝囊废也审不出啥,就扭身回了后衙。
刘树青瞧着范正明走了,他大声呵斥着,“年庆生,你可别不识好歹,大爷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好好的把握,给你的这机会,不然待会你就老实的滚回大牢去!”
年庆生想到君乐坊的那个黑面阎罗,没有一点义气,半途把他扔下,还让他跌断了腿,也就不顾他的警告。
“刘大爷,我要是把劫狱的人说了出来,你可要说话算数,放我出去!”
“嗯,你说吧,我说话向来没有虚言!”刘树青不耐烦的盯着他。
“那好,我可是说了,其实昨半夜牢房先是来了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高大男人,他进来啥话都没说,就瞧了你们昨儿抓的那个黑脸男人一眼。”
“那黑脸男人就把手上的铁锁链给弄断了,我瞧着他们要走,就拉住那黑脸男人的脚腕!”
说到这里年庆生脸上带着怨愤,“明明他的主子已经让他带我出去,那黑脸的男人嫌弃我窝囊,就把隔壁的王氏三兄弟给放了出来,把他们带走了!”
“君乐坊的人实在是太可恶,真是气死小爷了!”气昏头的年庆生不由自主的就把惊风他们的底细给抖搂出来。
刘树青是个捕头,常年在淮安府这一代抓捕坏人,自然对君乐坊也有所耳闻。
听到年庆生提到君乐坊,他皱起眉头,“年庆生,你咋知道那些人是君乐坊的?为了你自个脱罪,话可不能胡说啊?”
听到刘树青说他胡说,年庆生气恼的喊着,“刘捕头,我没胡说,君乐坊的那个黑面阎罗我在淮安府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他就是烧成灰小爷我也认得!”
瞧着刘树青有些惊诧,年庆生得意的说着,“刘捕头,你别忘了,小爷的妹妹曾经是薛知府的十九姨娘呢,可是跟着他的大公子经常去君乐坊玩耍的!”
侯三瞧着这怂货又翘起尾巴,就阴阳怪气的笑着,“年庆生,你还穷嘚瑟个啥,你那狗贼妹夫已经死了多久了,你如今咋不去君乐坊呢?”
年庆生被侯三的几句话给打击的如泄了气的皮球,嘟囔着脸不发一言。
刘树青朝侯三瞪了一眼,“侯三,你今儿的废话太多了,出去给我们买些酒菜去,再顺便把百草堂的老大夫给请过来,替年庆生诊病!”
侯三接连的受了气,他恨恨的瞪了地上趴着的年庆生一眼,就灰溜溜的往衙门大门走去。
刘树青望着年庆生,“你好好的把君乐坊的事情给我说一遍,我不但给你医治好腿病,还让你又=有口饭吃,总比跟着那君乐坊的人做个黑奴要强上百倍!”
年庆生自从薛博倒台,他妹妹不知所踪,他也饱尝世间酸甜苦辣。
刘树青的话,让他感动不少,眼里热泪滚动着,“刘大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哎呀,那就太好了,我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刘树青从年庆生的话里听出了好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还知道昨夜大牢里竟然来了个大人物,竟然是君乐坊的头号主子。
他扫了眼地上的年庆生,知道他如今是走投无路,脑子里瞬间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新想法。
“好了年庆生,只要你往后不为非作歹,我马上就禀报给范老爷,让刘师爷把你安置在衙门里,等你养好了伤,就好侯三乔装改扮去淮安府好好的给刘爷我查查那君乐坊的底细,等你立了大功,必定会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也不至于落的犹如丧家之犬!”
“小人谢谢刘捕头的大恩大德,你就是小人的再生爹娘啊!”年庆生没想到自个竟然能绝处逢生,他朝刘树青虔诚的磕着头,满心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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