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有点不大亮,趴在敏娘床边睡觉的叶婉馨就被推门声惊醒。她睁开睡得有些迷瞪的眼睛,想要站起,可身子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感觉全身骨头都有些僵硬。她只好缓慢的伸开手掌按住床沿,勉强站直身子,轻轻吁出口气。转身定睛瞅着来到床边的沈大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把盖住眼睛的头发撩起塞到耳后,“沈大夫,你好。”
沈志凡见小丫头竟然在敏娘床前坐了一夜,不禁为她的孝心感动,“丫头,别再叫沈大夫了,以后就叫沈伯伯吧,我来给你娘再检查一下。”
“嗯,沈伯伯,我先出去打些热水,等会儿给娘洗脸。”叶婉馨给沈志凡打过招呼匆忙的出了屋子。
等到丫头出了门,沈志凡瞧着敏娘的脸,一丝哀伤和悲怆浮上心头。以前得知她嫁给叶修文,也偶然碰过叶修文几次,瞧着也是翩翩佳公子,虽出身农家,可竟然能从叶修文身上感觉到贵族世家子弟才有的卓然风华。他把对林敏娘的那份痴爱深深埋藏心底,也期盼她能和叶修文举案齐眉到白头。当他得知叶修文病重不治身亡,替敏娘哀伤心酸时,心里也泛起丝丝涟漪。可世俗的枷锁牢牢困住他,他心里的酸涩苦楚竟更甚于当初得知她嫁给别人。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儿却像一尊雕塑躺在这里,他身为医者却无能为力,他的心抽痛的厉害。昨日听到师傅说只要有人参就能救回敏娘,就想着放下脸皮,去慕家村碰碰运气看是否能从幕府找些人参。
叶婉馨慢慢的出了屋子,清晨院子里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让她有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晰起来。她轻轻晃晃压的酸麻的双臂,又用右手捶捶僵硬的后腰。她想起宏儿,也不知醒了没,就决定先去瞧瞧宏儿。
正要推门,虚掩着的门却被刘翠莲从里面打开,瞧见是叶婉馨,刘翠莲兴奋的拉着她走到屋里,“馨丫头,我刚刚就要去找你,又怕你昨个累得狠,就想让你多睡会儿,宏儿五更时醒过来,他吵着要见你和你娘,我哄了好大会子才又睡下。”
叶婉馨得知宏儿醒过来,一直绷紧的心弦才有些微的放松,瞧着宏儿依然肿胀的小脸,她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坐了会,她想起自个还没洗漱,还要给娘打水洗脸,“翠莲大娘,我先出去洗漱,等会再过来。”
“你去吧,我已经洗罢脸了,我趁宏儿正睡的香甜,就出去买些饼子,等王婶子熬好粥,宏儿也该醒了。”刘翠莲也起身和叶婉馨一块出了屋子。
等到把自个和娘洗漱干净,她瞅着依然没有一丝生气的娘,心里叹口气,起身返回宏儿的屋子。
进了屋子来到宏儿床边坐下,可能是她推门声惊动宏儿,只见宏儿眼皮微微动动,伸在被子外的手也抬起又放下。叶婉馨激动的抓住宏儿的手,“宏儿乖,快睁开眼,瞧瞧姐姐,姐姐在这儿呢。”
宏儿慢慢睁开眼睛,瞪着叶婉馨半天才把小嘴撇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叶婉馨赶快用手轻捏捏宏儿的小手,“小傻瓜,哭啥呢,姐姐陪着你,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说着不让宏儿哭可她自个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滚出来。
叶婉馨哽咽着俯下身子,把脸贴近宏儿的小脸,“乖,你没事就好,那日可把姐姐吓坏了。”
宏儿亲眼目睹奶奶和婶娘把娘打的遍体鳞伤,连自个都不放过,那恐惧的一幕在眼前不停变换。他知道自个和娘如今都在医馆,想到娘满身满脸的血,就哽咽着问,“姐姐,娘咋样了?我想娘,我要见娘。”
叶婉馨坐直身子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瞅着宏儿可怜的小脸,她不忍心宏儿难过。就强颜欢笑,“宏儿,娘没事,在外面屋子,人家大夫给她正扎针呢,不让咱进去,等娘好些姐姐就带你去瞧娘。”
宏儿乖巧的点点头,他紧紧的握着姐姐的手,心里才觉得不再那么害怕。
刘翠莲是个爽利的人儿,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她买吃食回来人还没跨进门槛,爽朗的声音先到,“馨丫头,瞧我今儿给你和宏儿买了大肉包子。”
“翠莲大娘,宏儿醒了。”
“宏儿你先躺着,我和翠莲大娘去端粥,咱马上就吃饭。”叶婉馨怕刘翠莲嘴快让宏儿知道敏娘病情,赶紧起身接过刘翠莲手中的包子放下,又给她使个眼色。又拉起她的手俩人走到外面,“翠莲大娘,先别告诉宏儿娘的病情,我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也替娘担心。”
刘翠莲拍拍叶婉馨的手疼惜的叹口气,“知道了,你大娘嘴虽然快,可也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她想到敏娘配药的事,又忽然想起叶婉馨的外公,“馨丫头,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和你外公说一声啊,咱今儿去书院找你外公吧”
“翠莲大娘,我不会去找他的,他如果心里有娘,就不会放任奶和婶娘这样欺辱我们。”叶婉馨摇摇头心里暗自冷笑。
一个迂腐的教书先生满脑子的,三纲五常,自个娘都被他调教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娘都被人家欺辱磋磨的剩下半条命了,还在克制谨守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教条,懦弱卑微到在夫家连小辈都敢爬到头上拉屎也不敢吭声。哼!这样的外公找他有个毛线用处。
望着叶婉馨倔强的眼神,刘翠莲从大锅里盛着稀粥试图劝叶婉馨回心转意,“傻孩子,如今你娘生死关头,你外公在镇上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找到人参呢。”
刘翠莲舀罢粥放下勺子,见叶婉馨沉默不语,就沉下脸用少有的严厉口气,“丫头,为了你娘,可不能赌气,咱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那好吧,就依你。”叶婉馨垂下眼皮低声应道,然后端起粥碗。
“这就对了,走吧,咱吃罢饭就去书院。”见叶婉馨应下,刘翠莲松了口气欣慰的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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