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巫女》第二十一章 薄雾（四）

    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楚云深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生出了一丝裂痕，有些惊愕地看向了叶婴鹂。
    他设想过许多答案，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此刻的叶婴鹂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楚云深，便垂下了双眸。
    自己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自从离开北魏回到东齐，叶婴鹂的心弦就一直绷得紧紧的，不曾放松过片刻，今晚更是乍然得知了父亲尚在人世的消息和当年叶氏一案的内幕，她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一刻，叶婴鹂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了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想要向着面前之人一吐为快的冲动。
    “……原来如此。”最初的震惊过后，楚云深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盯着面前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叶婴鹂，轻声道。
    这个结果，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若叶婴鹂非叶家女儿，又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在六年前就被灭门的家族，如此尽心尽力，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事呢？
    “所以，姑娘这一次进营丘狱……是为了什么？”楚云深再次轻声发问。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而且完全查不到的一件事。
    先前，叶婴鹂告诉了他一个牢房的编号，指明要去那间牢房。于是，他一方面做安排，另一方面则是对那间牢房做了一番彻查，结果，连齐皇时常派一个蛊师去那间牢房的事都查到了，却始终查不到监中之人真正的身份。
    他有种感觉，这个人的身份，恐怕就是整件事情的突破口了。
    “……我也是前些日子无意中闯入之时才发现，我父亲他，还活着，而且，就在那间牢房里。”叶婴鹂轻声道。
    既然已经开了口，叶婴鹂索性也就不再隐瞒，面对楚云深的问题，做出了最直接的回答。
    楚云深瞬间瞪大了双眼。
    不待他反应过来，叶婴鹂冷笑一声，再次开口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父亲半辈子一心报国，结果想要毁了他的，到头来还是我们那英明神武的陛下啊！”语气之中，满是讽刺的意味。
    先前一直被压抑着的恨意，此刻在叶婴鹂的心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即便自己的对手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又凭什么这般随意地夺走自己叶家满门的一切？！
    好一个齐皇啊！
    “容……叶姑娘。”楚云深的声音突然在叶婴鹂耳畔响起，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残留着的震惊。
    叶婴鹂循声望去，只见楚云深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姑娘你……想不想报仇？”沉吟片刻，楚云深突然出声问道。
    ……
    屋子里，有着片刻的静默。
    随即，叶婴鹂叹了一声，道：“凭我现在的能力，我做不到。”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事到如今，她也大致能够了解到，当年叶氏一案中，参与构陷父亲的都是哪些人了。可……就算自己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把所有人都除掉了，这东齐的天下，还能像今日这般安定吗？更何况，自己的敌人还有一个齐皇。这才是她最想要除去的人。
    叶婴鹂虽然不曾像东齐那些儒生一般，成天将苍生大义挂在嘴边，却也并不愿意看到天下政局动荡，甚至于生灵涂炭的景象。
    更重要的是，叶婴鹂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场面，绝不会是自己的父亲愿意看到的，哪怕现在的叶青，早已对齐皇失望了……
    楚云深看了看叶婴鹂，这一次，他在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叶婴鹂的意思。
    他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姑娘做到呢？”
    “帮我？殿下打算怎么帮？”叶婴鹂有些好笑地看了楚云深一眼。
    “姑娘曾经说过，欠我一个人情吧？今天，就让我来把这帐清了吧。”楚云深微微一笑，道，“也许……我这话说出来，姑娘会觉得有些唐突，但是请姑娘先听我把话讲完。姑娘乃是大才之人，这一点，无论是在北魏，还是在东齐，我都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因此我希望，能够请姑娘出山助我，做我的一位门客。”
    什么？
    叶婴鹂一时有些没回过味来。楚云深他，竟然想让一个只谋面几次，相处不到三个月的女子，从东齐跟着他去南楚，做他的一个门客？况且……这和他帮自己报仇，又有什么关系啊？
    “若姑娘面对的乃是普通人，想必不用我出面，姑娘自己便可以解决了，然而，此番姑娘所要面对的敌人，并非一人之力就能够解决的，哪怕再加上我，也不行，这一点，姑娘自己应当了解才是。但……一人不行，若是用一国之力，能否做到姑娘心中所想之事呢？”楚云深慢悠悠地道。
    电光火石之间，叶婴鹂明白了楚云深的意思。他竟是要自己帮他夺嫡，然后以南楚之力来染指东齐的土地？
    真是……好大的算盘啊！
    楚云深的神情突然一变，目光凝重地的迎着叶婴鹂一双凤眼，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你若是同意助我，那我便承诺，今后姑娘若是有事相求，只要楚瑜力所能及，就一定为姑娘办到。另外若是能够成事，有生之年……楚云深必将踏足这东齐土地，让东齐这个国家，不复存在于世上！”
    “我明白，此事于姑娘来说，并不容易决定，时间也不早了，姑娘可先行回宫，细细思量一番，再作打算。”
    “不用了，我现在便可以答应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倒是让楚云深一愣。
    叶婴鹂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垂下了双眸。
    方才，那种强烈的预感，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心中。
    冥冥之中，她似乎能够感觉到，楚云深的提议，对自己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姑娘果然是爽快人，这份魄力，在下佩服。”楚云深很快回过了神，深深地看了叶婴鹂一眼。就冲着这当断则断的气魄，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我很期待……殿下再次踏足东齐的那一天。”叶婴鹂轻声道，声音之中，染上了一抹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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