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巫女》第十九章 霜降（二）

    “多谢三殿下援手。”叶婴鹂的语气不自觉有些低落，完全没有刚刚逃过一劫的放松之感。
    体内乱窜的内力和失控的巫术，已经被她在外面来人搜查的半个时辰之内尽数理清，现在除了先前一番折腾遗留下来的疲倦感和有些苍白的脸色之外，身体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方才在营丘狱中见到的情景实在是太过冲击，乃至于到了现在，叶婴鹂都没能完全从父亲还活着的打击中振作起来。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叶婴鹂面前的楚云深，并没有急着谦让，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叶婴鹂一番，微微凝眉，问道：“容姑娘无需多礼，姑娘日前两次对我施以援手，楚云深理应报效才是……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今夜他本来睡的好好的，忽然听到院子里面咚的一声闷响，顿时被惊醒了，刚坐起来想要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苏寅就进了他的卧房，说是容蕙在外面。他闻言便是一愣，出来一看，发现叶婴鹂半蹲在使馆院子里的墙根下，一头的冷汗，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唇角还残留着一丝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顿时大惊，在大致弄清楚情况之后，立刻让人带着叶婴鹂去了先前苏晨所处的静室，让她扮成病人躲在了床上，成功地骗过了先前来搜查的一拨人。
    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容蕙怎么会突然出宫，还弄成这副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楚云深心里有些疑惑。
    “已经没事了。”叶婴鹂微微闭了闭眼，点点头。
    “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楚云深的眉头却是未曾放松，想了想，还是出声问了。
    正准备起身的叶婴鹂，身子微微一顿，心里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感觉。
    楚云深这个人，她真的看不透。即便他先前帮了自己那么多次，甚至于自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可是，自己似乎还是一直在提防他。
    或许是个性使然，叶婴鹂平日里看着随和，实际上却很难和人深交，因为她一向不大愿意把全部的自己，太过轻易地展现在一个外人的面前。
    其实，楚云深对自己已经很够意思了，自己一身狼狈，在深更半夜出现在人家的面前，任谁见到自己这个样子，怕都会被吓着，而他却不仅没往外赶自己，还帮着自己躲过了营丘巡防官兵的追查，甚至之前都没问问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楚云深识时务也好，说他信任自己也罢，这一刻，叶婴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
    独自一人，连日游走在深宫之中，周旋于各路嫔妃面前，她只觉得有些累，甚至有些委屈。
    毕竟，再怎么武功高强，再怎么头脑敏捷，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深宫之中的生活，一点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此刻，叶婴鹂竟有种想要把心里压抑了许久的各种情感，一吐为快的冲动。
    不自觉地，她抿起了唇，一时间，竟像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是逃不过一旁站着的楚云深的眼睛，心里顿时不自觉地紧了紧，同时，也对今晚发生在叶婴鹂身上的事情，更加疑惑了。
    今日的容姑娘，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了……
    “殿下不是已经听到外面的人说了吗？他们是来搜查企图混入营丘狱的奸细的。”叶婴鹂突然间开了口，起得有些突兀。
    这话像是什么也没说，可是楚云深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婴鹂话里的关键信息，顿时一愣，道：“所以，姑娘今晚是从营丘狱里面逃出来的？”
    好端端地，她去营丘狱做什么？
    “我倒是想进去，只可惜，在外面就被人给发现了。”叶婴鹂的目光游离到了窗外，语气有些飘忽。
    此时，云开雾散，月亮已经出来了，清泠泠的月光，如水般撒了一地。
    在心中复杂感觉的驱使下，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不吐不快。
    她忽然回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楚云深。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我们回春堂是办不到的，但是我有种预感，虽然殿下在东齐只是个外人，却是可以帮到我……”
    咬了咬牙，叶婴鹂继续道：
    “也许我的请求强人所难了些……可若是殿下愿意施以援手，日后但凡殿下有吩咐，容蕙定当万死不辞！”
    楚云深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一双明眸一向如同晨星一般，散发着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淡淡光亮。然而今夜，这双眼睛当中的光芒变了，多了几分锐利与寒意，那隐隐的气势，不知怎的，竟是令楚云深心头微微一惊。
    “不知姑娘希望我做什么？”不知怎的，看见这样的叶婴鹂，楚云深心里竟是生出了隐隐担忧的感觉，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叶婴鹂目光灼灼，直视着楚云深，一字一顿道：“我要，进入营丘狱最深之处！”
    “什么？”听到这个请求，饶是楚云深心理素质向来不错，都忍不住惊出了声。
    “容姑娘，先不说我能不能帮到你，孤身潜入营丘狱，本来就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你为何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因为，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叶婴鹂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
    深处的那道气息，分明就是父亲的……她是绝不会弄错的！
    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弄个明明白白！
    “容姑娘……”楚云深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事不妥，还想再劝一劝叶婴鹂。
    然而，此时的叶婴鹂已经再次睁开了眼，紧紧盯着楚云深的双眼，沉声打断了楚云深的话，道：“殿下不必劝我，我意已决，只想请问殿下，能不能帮我这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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