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壁朝元》第一章 第三节 龟兹乐坊

    “这幅画的作者本身就是一个未解之谜？我猜得到。”明力说的似乎有些随意，或者没有。可惜在曾宣听起来有一点轻率的意味。
    “这幅画在几十年中，几经颠沛流离，期间有著名画家，哲学家，艺术史学家，评论家等各类名家对这幅画悉心保护，研究，我们才能在今天看到这幅画！”曾宣有点激动。“看来你虽然来调查这个案件，但是并没有了解过我们这次展览。”
    明力知道和女人斗嘴没有什么好处，本来想好了还嘴的话，就是他其实是来查案的，并不关心他们的展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本来40多岁的女人就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而眼前这个40多岁的女人，艺术史学博士，和这个女人打交道，比在充满礁石的河道里驾驶万吨货轮还难，你根本无法预知她的礁石在哪一个领域。何况虽然沈桐离的嫌疑过于明显，但是毕竟在案情不明了的时候，曾宣也是怀疑对象。明力尴尬的咽了一下口水，正了正声音问道：“你认为骆冰煜馆长在暗示些什么？”
    “这个我现在还不好推测。不过可以肯定是，一定和《八十七神仙卷》相关。”
    “那么这幅《山乐》~”明力假装看了看标签。“骆教授在玻璃罩上画画，是不是在提示什么？”
    “我觉得就是在指出《八十七神仙卷》，如果骆教授想要提示些什么，那么就一定在《八十七神仙卷》中。”曾宣一边对应《山乐》，一边在《八十七神仙卷》左边来回踱步。
    这时馆长助理晓曼走过来，小声的对曾宣的耳朵低语些什么。曾宣转过头，对明力说：“对不起明警官，因为原定今天上午是要举办‘春之元’画展的开幕仪式。现在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必须处理一下。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不过现在我必须回到办公室去。”
    明力点了点头。看着曾宣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展厅中，回味着刚才曾宣那武断的口气。此时太阳已经离开地平线，美术馆已经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发生凶案的大厅也光亮异常。明力在《八十七神仙卷》的旁边，看着这些神仙。又回到《山乐》旁边，蹲下来，仔细研究第六个老汉的手势。那是一个略微有一点妖娆的手势，老汉穿着类似现代人的衣服，行径在山路的最后面，一只插在腰上，一只手指向斜前方。沿着这个方向，的确就是曾宣刚才站过的区域，这个区域画着一个头戴冕旒的主神，旁边站着一些仙女——这究竟想说明什么呢？
    明力来到《八十七》跟前，仔细的看着这个区域。这时候小罗过来：“明队，我们已经查清楚那个小子的底细了，这是所有资料。咦，刚才那小子不是站在前面一点吗？您又发现新线索了？”小罗这样一说，明力突然抬起头看着小罗，小罗完全没有预料到，被吓了一跳。
    明力：“刚才那个姓沈的站在哪里？”小罗用手指了指稍稍靠右一点的位置“这块儿。”明力过来一看，也是一些仙女，只是没有主神。明力不想再去求曾宣那个硬朗的女人，叫小罗赶紧查找资料。一个顶着齐耳短发，长着大大的眼睛，有一点龅牙的女孩子这时候被一位警官带过来。“我叫子腾，曾馆长叫我来给你们讲一讲《八十七》。我是美院的研究生。”明力看着那位警官脸上挂着笑，又看了看这个女孩儿“哦，谢谢曾馆长。这位主神叫什么名字？”
    子腾：“确切的说，这位主神因为没有标注，我们也不好说他叫什么名字，不过通过和《朝元仙仗图》的对比，我们推测这有可能是东华帝君。”像是怕明力听不懂，子腾又补了一句：“就是有一个很火的电视连续剧中的那个神仙，是道教的神仙之一。”明力接着又指向沈桐离站着的方位说：“这些，应该是龟兹乐坊吧？”
    子腾说了一句听上去像恭维似的骂人的话：“您真博学，我还以为你们警察不知道这幅卷轴呢，原来您也知道！”明力斜着眼睛看了这个女孩儿一眼，看到满脸真诚，叹了口气，说：“这个龟兹乐坊有什么特别的吗？”
    子腾仍然像是背书似得：“‘仙乐龟兹部’下有乐女数人，分别有持琵琶二人、腰鼓一人、横笛一人、排箫一人笙一人、竖笛一人、拍板一人。这七种乐器至今都还在使用。但有一种北朝至唐代十分流行而今不使用的乐器‘竖箜篌’没有。竖箜篌是龟兹乐中非常重要的乐器，经常列在乐器名单的首位，如《旧唐书》：龟兹乐，工人皂丝布头巾，绯丝布袍，锦袖，绯布裤。舞者四人，红抹额，绯袄，白裤帑，乌皮靴。乐用竖箜篌一，琵琶一，五弦琵琶一，笙一，横笛一，箫一，筚篥一，毛员鼓一，都昙鼓一，答腊鼓一，腰鼓一，羯鼓一，鸡娄鼓—，铜拨一，贝一。竖箜篌，胡乐也。汉灵帝好之。体曲而长，二十有二弦，竖抱于怀，用两手齐奏，俗谓之壁箜篌。凤首箜篌，有项如轮。可是这幅《八十七神仙卷》中没有竖箜篌这个乐器。”
    小罗似乎有一点不明白：“说这么多中国字，我一句都没有听明白。”
    子腾认真的说：“这说明《八十七》的年代已经不是盛唐。至少是晚唐或者宋初的作品。”明力听得很认真，也在内心里疑惑：如果骆冰煜教授留下的这个讯息这么重要，那么为什么曾宣和沈桐离站的是两个位置呢？骆冰煜教授留下的这个谜语究竟是指这幅画的背景？还是内容？明力的眉头皱起来，看向对面的《山乐》，突然抬头看了看顶部。回到《山乐》这幅画面前，蹲下来。
    画框玻璃上用人类血液形成的线条此刻已经变成褐黑色，似乎已经快掉了。明力想起什么似得，看看天井又看看画面。小罗和带子腾的干警小钊都不明白自己的头儿在干什么。明力接着站起来，似乎找到一个方向生怕丢了似得，顺着一个方向朝《八十七》走过来。
    “小罗，你再想想，刚才沈桐离那小子是不是站在这里的？”小罗肯定的说“对呀，头儿。你发现什么线索了？”
    “两个，两个最重要的线索！第一个就是光线。”
    “光线？什么光线？”
    “虽然这是博物馆的玻璃罩，但是早晨的光线照过来，尤其是咱们刚刚进来那阵，光线一定会形成阴影。你给我蹲下，看到了吗？”果然，玻璃面罩上画的小人儿在里面的画儿上投影出一个阴影，那个阴影的手指向的方向，刚好对应的是龟兹乐坊的方向——也就是沈桐离站着的区域。
    “高明啊头儿，那第二个线索是什么？”
    “第二个线索就是：骆教授画这个小人儿，不是用手画的。”
    “不是用手？那是用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把你的爪子举起来。”
    小罗将自己的手举起来。
    “你看看你的指头，不把它削尖了能画出这么细的线条吗？”
    “那是用什么画的呀？”
    明力四处看看：“一定就在附近。”
    子腾：“应该是很尖的东西，比如笔尖。”
    小罗在《山乐》旁边一幅画的地上找到了一只像笔一样的东西。
    子腾认出来：“这是白描笔尖，应该有一个笔杆连着，但是这个只有笔尖。”
    明力赶紧命令：“赶快送到物证处。检查上面有没有骆冰煜教授的血迹。”接着，明力抬头，看到了展品——唐朝的韩休墓龟兹乐坊壁画的仿品。
    “沈桐离，你这小子！”说着，又回到《八十七神仙卷》旁边：“龟兹乐坊就是线索。”
    明力对着子腾：“子~嗯子腾，对了你姓什么？”
    子腾：“您先问问题吧。我怕我说了姓您就笑。”
    小罗：“为什么？”
    子腾有点为难，说：“我姓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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