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你说慕如风死了?”
顾永超掐灭手里的烟,郑重其事的看向她:“他被送来京州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让军医抢救也没能挽回他的性命。军医说慕如风伤口溃烂得厉害,高烧不退,再加上旅途劳顿,纵使年轻人底子好,还是没能经受得住。”
顾清风眼眶阵阵的发热,到现在她仿佛轻轻的一闭眼就能想到慕如风那双漆黑又纯粹的眼睛,像是映着星空的深海。他那样美好的一个人,又是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为什么老天不肯给他一条活路?
顾永超安慰她道:“十三,天命不可违,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顾清风向前走了两步,趁他不备,忽然抄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架到了脖子上。
神色顿时变得肃整:“我这条命是慕如风救的,如果没有他,现在也不可能活生生的立在这里。打小您就教育我要知恩图报,慕如风因为我考虑不周而丧命,现在我理应将这条命赔给他。”
顾永超心下一惊,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小十三,你住手。”
那匕首锋利无比,顾清风执刀的手一动,便在她光滑细腻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红的印子。
“父亲,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想我相安无事就把慕如风给我找回来。”
眼下这个情景很显然她是不相信他说的话,而且顾永超知道顾清风什么事都做得出。她性子里的执拗可谓一脉相承,又比谁都要过激。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谁都拿她没办法。
顾永超叹了口气:“糊涂,你知道慕如风那是什么人?他是湘军的实验品,从他身上得到的机密事关我们晋军的成败。如果因为这么一个人,日后我们吃了湘军的苦头,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顾清风不为所动,她不相信晋军的成与败是慕如风一人就能决定的。
她只知道做为战乱时的牺牲品,他已经足够可怜了。而顾清风承诺过慕如风,自此跟在她身边就可相安无事,她知道慕如风全心全意的信任她,所以,她越发不能辜负他。
“父亲,慕如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这些对他通通都不管用。你们又何必为难一个病人?”
顾永超有些气疾败坏的说:“十三,你清醒点儿,他不是普通的病人。”
“可他救了我的命总没错吧?”顾清风攥紧了手掌:“现在我就要您一句话,您到底放不放人?”
顾永超瞬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眼见那刀刃锋利,血液已经顺着她的脖颈滴进肩胛骨内。
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务之急唯有妥协:“我答应你,你赶紧把刀放下。”
顾清风不肯,她先让顾永超给手下人打电话。
那把匕首是曾经一个挚友送于顾永超的礼物,刀锋锋利,削铁如泥,又何况区区肉身。
顾永超忙给手下人打了电话,让他们立刻将慕如风从大牢里带出来。
顾清风听是南郊的监狱,一颗心顿时沉进谷底。
她让人把慕如风带到“清风小筑”去,那是顾家城边的一栋宅子,庭院深深,一年四季绿树长青,平日里是静养避暑的好地方。
在顾清风十岁生辰那年被顾永超赠与顾清风,并将原本的“秀玉居”改成“清风小筑”。
顾清风知道从南郊监狱里出来的人,大都去了半条命。由其慕如风本来就重伤在身,这个时候肯定需要照料,而直接带回帅府定然不便。亦怕顾永超何时反悔,又将人带走了。
从军营出来后,顾清风直接去往“清风小筑”。
因她不时会来小住,所以,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加上侍候的丫头婆子,也无需另带。
只让人去帅府将晚秋叫了过来。
顾清风抵达“清风小筑”不久,慕如风亦被侍卫送了过来。
一件染血的长衫未来得及换去,褐色的痕迹宛若图腾。而他的脸色苍白至毫无血色,那两道清峻的眉毛深蹙着。
顾清风一靠近床边,便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她执起他一只手,那手冷得跟冰块一样,握上的一瞬乍得她一个激灵。
此时的慕如风气若游丝,那点儿生息仿佛风轻轻一吹就散了。顾清风喉咙又紧又涩的唤了他一声:“如风……”
好一会儿,慕如风才缓缓的动了一下眼皮,不晓得有没有看到她,半晌,只见他嘴角艰难的扯动一下,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时至今日,他仍旧信她。
这样的认知让顾清风心如刀绞,将他带来京州不假,可是,并未护他周全,还险些让他丧了命。
但即便如此,慕如风仍死心塌地的相信她。
顾清风轻轻感叹:“你怎么这么傻?”
慕如风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再度悠悠转醒过来。
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医生每日会亲自来“清风小筑”帮他打针并清洗伤口。
晚秋听到响动,往床上看了一眼,见慕如风醒来了,边忙去叫顾清风。
顾清风很快自房间里跑过来,果然看到慕如风睁眼躺在床上。
他的脸仍旧惨白若纸,下巴上生出了青色的胡茬,但是,那张脸还是很好看。由其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眼角的形状就像盛开着的艳滟桃花,难得有一个男人既可以生得惊艳妩媚,却又不显得娘娘腔。
这样的男人简直得天青睐。
顾清风凑到他身边说:“你醒了。”
慕如风侧首望着她,最后手轻轻的一抬,触到她的手指。只是,还用不上什么力气,所以,只轻轻的勾着。
“你去哪里了?不要我了是不是?”
顾清风心中百味陈杂,反握住他的手说:“你那么乖,谁说我不要你了?我只是暂时没有找到你而已。”
慕如风单薄的嘴唇抿了抿:“我梦到你了。”
“哦,梦到我什么了?”
慕如风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身体还很虚弱,没说上两句又要睡了。半晌,梦呓般道:“我很想你。”
顾清风坐在那里没有发出声音,知道他很疲惫,所以,任由他再多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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