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被两个侍卫拦住了去路,脸色十分难堪,扭头斜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临裳郡主,许久才看向了面色平静的赵曦。
“九王爷……”陆老夫人深吸口气,“琅华郡主的断子香与陆家真的无关,臣妇那么喜欢琅华郡主,又怎么会下毒害她呢,将来她是九王妃,轮辈份就是臣妇的外孙媳妇,臣妇又如何不知晓孩子对九王爷来说有多重要呢。”
赵曦眼眸淡淡,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都没看陆老夫人一眼,慵懒的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脑袋,缓缓闭眸沉思。
陆老夫人老脸涨红,她都这么低三下四了,赵曦依旧无动于衷,难道真的半点也不在乎这份亲情么。
临裳郡主飞快地抬眸看了眼陆老夫人,嘴角勾起,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陆老夫人本就心思不正,如今也是百口莫辩了。
陆老夫人先前被宋婧气到了,现在又着急上火,心口处宛若是被火烧了一样难受,脑袋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母亲。”闵氏扶住了陆老夫人,一脸忧愁的拍了拍陆老夫人的后背,帮着陆老夫人顺气。
陆老夫人没好气的直接甩开了闵氏的搀扶,显然将气迁怒在了闵氏身上。
闵氏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她站在这里听了许久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盲目的替陆老夫人辩解,因为她的确不知道事实如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陆老夫人私下找宋婧绝对不是单纯的喜欢宋婧。
只是看着陆老夫人被气成这个样子,闵氏叹息,扭头看向了赵曦,“九王爷,说不定陆家是被人陷害的,有人蓄意挑起陆家和九王爷之间的关系呢。”
当然,这只是猜测。
陆老夫人点点头,很赞同闵氏的话,“对对,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从中挑拨。”
赵曦睁开眼眸,淡淡掠过闵氏,“舅母放心,是不是误会很快就清楚了,都是亲戚,本王没必要与陆家过意不去。”
闵氏有些惊讶赵曦的态度,赵曦对陆老夫人是陌生而又疏离的,甚至压根就没把陆老夫人放心上,反而对自己颇有耐心,还叫自己一声舅母。
闵氏点点头,赵曦说的没错,他与陆家无冤无仇实在没必要针对陆家,是与不是查个清楚,真相自然大白了。
陆老夫人有些尴尬,被赵曦忽略了个彻底,找不到一点做长辈的被尊敬。
冷嬷嬷被带出去了许久,大殿上的事还是传入了明肃太后耳中,明肃太后气的揉了揉脑仁,冲着陈嬷嬷道。
“让他进来!”
陈嬷嬷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直径走到赵曦身边,“九王爷,太后娘娘唤您过去一趟。”
赵曦也不犹豫,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慢条斯理的抬脚进了里屋。
陆老夫人握着的手松了松,抬眸看向了临裳郡主,眼神很是凌厉,好几次想说什么只不过碍于场合,还是没说出来。
“你到底要如何!那可是哀家的母亲,你的外祖母,就为了一个女子糊涂的连亲情也可以舍弃么。”
明肃太后对宋婧从始至终都不满,当初就后悔给两人赐婚,小小年纪身边麻烦不断,又将赵曦迷的神魂颠倒,明肃太后更不喜她了。
“母后,您可曾记得父皇留给您的旨意?”赵曦反问。
明肃太后愣了下,瞥了眼陈嬷嬷,陈嬷嬷会意立即带着屋子里的宫女奴才退下了。
“什么旨意?”明肃太后故作一头雾水地看着赵曦。
赵曦勾唇轻笑,找了个位置随意地坐下,“陆家来京都城若是老老实实,儿臣也不介意提拔一把,儿臣之所以以先帝唯一的儿子身份还是九王爷身份,陆家有莫大的功劳,母后还要重蹈覆辙么?”
明肃太后脸色一变,提及此事心里对先帝何尝没有怨念呢,从不认为陆家会祸及赵家江山,先帝临终之际,本该就是两岁的赵曦继位。
陆家从旁协助也是情有可原,可明肃太后做梦也想不到,先帝竟然过继齐王世子为子,另立他人为帝,昭告天下。
先帝弥留之际,明肃太后也不曾看望先帝一眼,甚至连先帝大葬也是借口悲伤过度不曾出现。
这件事一直都是明肃太后的心结,谁也不敢触碰。
今儿被挑起,明肃太后怒了,“曦儿,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不是无知妇人,陆家是哀家的母族又是你的外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陆家会不明白么,陆家又怎么会陷害你?到底是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挑拨离间的!”
明肃太后非要抓到此人不可,简直太可恶了。
“没有野心?那今日之事又该如何解释,下了断子香将来琅华郡主没了子嗣,必须要让出九王妃之位,有可能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陆家两位小姐不都是陆家准备随时塞进九王府的替补么?母后难道一点也不知情吗?”
“你……”明肃太后噎住了,比起宋婧,明肃太后自然是希望陆姓女子坐上九王妃的位置,将来延续陆家的繁华昌盛。
“父皇有旨,儿臣终身不得娶陆姓女子的事,母后该不会忘了吧?”
赵曦话落,明肃太后愣了下,紧盯着赵曦的眼眸,“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说完这句话,明肃太后有些后悔了,这件事极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赵曦当年才两岁,又怎么会这么清楚的知道圣旨的事呢。
赵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儿臣是在陆家进京当日知晓此事。”
算算日子,赵曦现在已经十九岁了,明肃太后倏然一惊,“难不成是另一半兵权出现了!”
除了这种可能,明肃太后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曦儿,陆家绝对没有害你之意……”
“母后,琅华郡主若出了半点差错,儿臣永无可能登上皇位,今日之事儿臣相信母后心里早已有数了。”
赵曦话说得模糊,明肃太后却惊住了,思前想后忽然眼前一亮,“兵权在华阳手中?”
是了,先帝和华阳大长公主关系一直都很好,兄妹情深,比起六王,先帝更信任华阳大长公主,若华阳大长公主是个男儿身,今儿坐上皇位的未必就是齐王世子了。
赵曦抿唇不语,不解释不否认。
“若真如此娶了子玉县主岂不是更好?”
虞子玉才是华阳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宋婧只不过是外孙女,孰轻孰重,明肃太后顿了顿,很快释然了。
华阳大长公主只有临裳郡主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当年多少人差点把大长公主府门槛踩烂了,是明肃太后迁怒华阳大长公主,将临裳郡主赐婚给了平庸之辈宋韫。
后来又将华阳大长公主贬去渭河,囚禁了临裳郡主十几年,华阳大长公主必然心中愧疚,对临裳郡主,对宋婧都是愧疚的。
这么一想明肃太后就明白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悦,“华阳既然拿了兵权,当初为何不肯说出来?”
要是拿出来,赵曦早就提前坐上了皇位。
“母后若不想儿臣登上皇位,尽管对婧儿下手。”
赵曦语气缓慢,一点也不着急了,“只要您一句话,儿臣立马离开慈和宫,不再过问追究今日之事,甚至将琅华郡主交给母后处置。”
明肃太后这会子心里不仅是震撼,还有平衡,原来赵曦在乎宋婧是因为华阳大长公主手里的兵权,不是受了宋婧的挑拨。
“罢了,哀家身子不舒服,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明肃太后权衡利弊以后,决定不再插手过问此事。
“母后,三国即将来访,上次皇兄与儿臣抢婚的事还历历在目,不管是陆家针对琅华郡主,还是旁人心怀不轨故意挑拨,琅华郡主也该有个着落了。”
赵曦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把宋婧娶回府。
明肃太后本来是十万个不愿意,如今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了,点点头,“也好,哀家会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下个月初八就是极好的日子,虽有些赶,多派些人手也差不多了。”赵曦打断了明肃太后的话。
“下个月初八?那还不到半个月时间了,未免太匆忙了,曦儿,你是九王爷成婚是大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母后,夜长梦多……”赵曦一本正经的说着,“三国是来和亲的,琅华郡主毕竟不是有夫之妇,又是那样的容貌,若是被人看上了,徒增麻烦,华阳姑姑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撇下琅华郡主不管,扶子玉县主上位,外孙女孙女又如何,将来生下的孩子终究姓赵。”
明肃太后噎住了,她和华阳大长公主接触过二十几年,哪会不清楚华阳大长公主的性子呢,就算是宋婧死了,华阳大长公主也绝不会让虞子玉顶替了宋婧的位置。
“罢了,就依你。”明肃太后不得不妥协了。
“多谢母后成全。”赵曦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陆家的事……”明肃太后脑仁都疼了,“曦儿,陆家一定是被冤枉的。”
赵曦抿了抿唇,站起身,“儿臣先去探望琅华郡主。”
“曦……”
明肃太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曦离开,无声的叹息着。
赵曦扭身去了偏殿,宋婧还躺在塌上,小脸依旧苍白,赵曦坐在榻上,宋婧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紧盯着赵曦,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赵曦伸手将宋婧脸上的黑发抚至一旁,柔声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宋婧摇了摇头,甚至有几分心虚,紧抓着赵曦的大手。
“是我的错,不该那么冒冒失失,只是当时也没法子了,又是长辈……”
“别多想,日后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做你不想做之事了。”赵曦有些心疼宋婧,将她带入怀中,低声呢喃,“下个月初八你我大婚,虽有些紧凑,不过不会委屈你的。”
宋婧惊讶地抬眸,“太后娘娘没有怪罪我吗?”
那可是陆老夫人,明肃太后的母亲,宋婧甚至有一种懊恼自己的冲动,明肃太后一定恼极了自己,又怎么会答应婚事呢,宋婧实在想不通。
“是不是你逼迫太后了?”
赵曦轻笑,“是母后亲口答应的,陆家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只管回去准备着,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日后做了九王妃,就更不必顾忌什么了,事事以你自己为主即可。”
宋婧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绕晕了,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既然如此,陆家就给个小小的教训就行了,就当是宋婧献给未来婆母的一份谢礼了,这事我也不追究了,省的太后娘娘为难。”
即便要追究,宋婧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让明肃太后心里留着不舒坦。
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宋婧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先发制人,留个底,省的将来陆老夫人再找自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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