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定北侯世子蹙眉看向了宋婧。
宋婧解开了肩上披风搭在宋姝身上,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既然定北侯世子玉佩是丢失的,并不认识六妹妹,六妹妹又一口咬定是定北侯世子醉酒轻薄,两方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那凭什么定北侯世子的话就可信?”
定北侯世子张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宋婧看向了宋妩,“我知道定北侯世子素来名声不错,众目睽睽之下不愿染上不好的名声,但比起名声,这可是两条鲜活的人命,妩堂姐,你说呢?”
宋妩冷笑,“未婚先孕本就令人不耻,婧堂妹是糊涂了不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人人都这样怀了孩子就可以随意诬赖,岂不是乱套了?”
宋婧将宋姝交给了丫鬟,缓缓走近宋妩身旁,“妩堂姐可别太早下定论,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
宋妩嗤笑。
宋婧忽然转身看向了台阶下的定北侯世子,“既然事情已经摆在面前了,忠毅伯府固然有错,却也并非一人之错,定北侯世子又不肯承认……。”
“不是本世子的,何来承认,琅华郡主慎言。”定北侯世子及时打断了宋婧的话并纠正,好像和宋姝真的不认识一样。
宋姝听着小脸苍白无力,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不可思议的看着定北侯世子。
“既然世子一口笃定,敢不敢与我做个见证!”宋婧忽然声音一冷,音量也提高了几分,让众人都能听得见。
定北侯世子眼皮跳了跳,又听宋婧指了指宋姝,“六妹妹肚子里就怀着孩子,等孩子落地,找个大夫滴血验亲,是不是定北侯世子的孩子不就清楚了么,世子,若不是你的孩子,忠毅伯府的主子愿意负荆请罪在定北侯府门口给世子赔礼道歉,如何?”
定北侯世子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铁青,紧盯着宋婧,宋姝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定北侯世子比谁都清楚。
“到时候劳烦妩堂姐做个见证了,也还妩堂姐一个清白了。”宋婧扭头看向了宋妩,嘴角的笑意有些冷。
宋妩不自觉心惊了下,从宋婧出现开始,宋妩的心就没静下来过,果不其然还是宋婧被绕进去了,目光一抬,看见了定北侯世子铁青的脸色,宋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孩子八成就是定北侯世子的。
宋妩忽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将此事闹大,为了奚落忠毅伯府而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宋姝眼睛一亮,忽然看着宋婧的目光有些钦佩,没想过之前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人,转眼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宋姝的眼睛又看向了一旁神色自若的临裳郡主。
是因为临裳郡主的调教么,宋姝打心眼里羡慕宋婧能有个这样的母亲。
“那若姝姐儿没有撒谎,这个孩子就是定北侯世子的呢?”
临裳郡主勾唇看向了定北侯世子,吐字清晰,“那定北侯世子又该给忠毅伯府一个什么交代呢?”
一开始若是宋姝不守规矩私通,那势必会给忠毅伯府抹黑,顺带还会连累宋婧的名声。
但现在从定北侯世子否认开始,忠毅伯府的污名至少可以洗掉一大半,定北侯世子大可以开始就承认了,一口咬定是宋姝趁着自己喝醉酒勾引自己的,那宋姝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就是一个妾的身份罢了,谁也不会责怪定北侯世子,只会指责是宋姝不知廉耻,可偏偏,定北侯世子拒绝的干脆,一口否认了。
若最后证明了那个孩子是定北侯世子的,众人就会对定北侯世子反感,认为定北侯世子是个没担当的,结果就是偏信宋姝的话,认为宋姝是被人骗了,这样一来忠毅伯府的名声就不至于这样糟糕。
定北侯世子哪会想不到这些,如今被人逼的骑虎难下,怎么做都不是。
不应,那就是心虚。
应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戳穿了定北侯世子的谎言,让定北侯世子的名声一落千丈。
定北侯世紧盯着宋姝,画眉见状故作帮宋姝整理衣裳,隔绝了定北侯世子的警告之色。
“六姑娘,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您可别犯傻,若是否了小姐的话,您只剩下死路一条,再也没人帮您了,若应了小姐的话,将来就能带着孩子嫁给定北侯世子,这可是定北侯府的长孙啊……”
画眉的声音很小,只有宋姝能听到,宋姝原本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坚定了,“我知道。”
画眉低着头站在一旁,将宋姝护在了身后。
宋姝只在一旁装聋作哑,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看上去极可怜。
见宋姝躲在丫鬟身后,定北侯世子脸色又沉了沉,抬眸看向了宋妩。
宋妩咬了咬唇,本就一肚子委屈,还有一大部分就是来自定北侯世子的不忠诚,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难堪。
顿了许久,宋妩开口了,“二堂婶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忠毅伯府近些日子麻烦不断,跟李家沾扯上关系,被皇上斥责贬了爵位,二堂婶,这件事父亲也是无能为力,您不能把怒气撒在京兆尹头上,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我刚要进府就被姝堂妹拦住了,还有姝堂妹年纪是忠毅伯府最小的,怎么会这么着急出嫁,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姝堂妹的事?”
宋妩脑子转的极快,很快就找了个借口,“二堂婶,麻烦世子就够了,还要众人陪着忠毅伯府一起成为笑柄么?”
临裳郡主飞快的瞥了眼宋妩,“我认识一位高人,能取孩子心头血,不必等候十月怀胎产子,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世子若问心无愧不妨一试。”
说着临裳郡主又道,“让姝姐儿这么早出嫁是因为姝姐儿命格问题,十三犯煞,若过了十三岁未出阁,将来一生不顺孤苦无依,伯府也是为姝姐儿好,不得已才百忙之中给姝姐儿办婚事,我若早就知晓这件事,就不会当众闹了这一出了,忠毅伯府家教严谨,又是在我手底下出的事,我会亲手解决这件事!”
这话说的宋姝心尖子发颤,两腿发软差点站不稳身子,幸亏扶着丫鬟的胳膊,才不至于倒下。
至于临裳郡主编的十三犯煞的事,宋姝更不敢反驳拆穿,就连宋妩也猜到是假的,可偏偏没有证据。
众人也能理解,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怎么会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呢,对忠毅伯府又有什么好处?
既是犯煞,十三岁出嫁也不算什么了。
“妩堂姐支支吾吾,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从中阻挠?”
宋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落在宋妩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宋妩肠子都悔青了,狐狸没抓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你!”宋妩被宋婧逼得有些下不来台,宋婧却笑,“妩堂姐,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晓你马上就要做世子妃的高兴,但事实如此,骗不了人的,妩堂姐何必自欺欺人?”
宋妩忽然压低了声音,“婧堂妹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得罪了京兆尹府又得罪了定北侯府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不要仗着有你母亲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是所有好运次次都站在你那边的,带着宋姝回去,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宋婧微微笑,“宋妩,我若是你就会立刻回府,等定北侯府给京兆尹府一个交代,你还没嫁出门呢,就这么向着夫婿了。”
说着宋婧瞄了眼定北侯世子,“是不是有一种捡到了宝,人人羡慕,但实际那个宝连根草芥都不如,啧啧……”
“你!”宋妩又被噎住了,脸色涨的通红,恨恨的咬牙切齿,“你等着!”
宋婧收回神色,压根就没将宋妩放在心上,她对宋妩向来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宋妩太会装了。
“走吧,回去吧。”临裳郡主忽然开口了,叮嘱弦月,“立即将姝姐儿那门婚事退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致歉。”
弦月点点头,很快离去。
“临裳郡主!”定北侯世子忽然叫住了临裳郡主。
“世子……”宋妩的脸色忽然变的难看,紧提着心看向了定北侯世子。
定北侯世子充耳不闻,往前走了几步,揉了揉眉心,“刚才小厮提醒,本世子似乎有一点印象,是本世子那日醉酒,余下的事记忆模糊……。”
定北侯世子此言一出,宋妩紧紧攥着手,气的扭头就走了,宋芸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赶紧跟了上前。
临裳郡主顿住脚步,“既是如此,那咱们就错怪了姝姐儿了,如今姝姐儿也该有个名分才是。”
定北侯世子一忍再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世子明白,回府就找人上门说亲。”
临裳郡主这才笑了,心里松了口气,带着人回了忠毅伯府,定北侯世子承认了此事,那忠毅伯府的名声可就是洗白了。
临裳郡主紧绷着的神色缓缓松懈,仿佛刚打了一场硬仗,累极了。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嘴里还时不时说起方才的事,大约是在说定北侯世子喝酒误事,差点耽搁了人家姑娘。
定北侯世子听见了只能忍着,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于定北侯世子而言也损失不了什么,只是心里憋着口气。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宋姝了,与出府时的彷徨失措不同,现在是脚步轻盈,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恨不得立即嫁入定北侯府的模样。
宋婧抬眸瞥了眼宋姝如愿以偿的神色,嘴角勾起,宋姝入了定北侯府也就是一个妾,今日定北侯世子丢了大丑,宋妩又恨恼了宋姝,将来宋姝的日子能好过才怪了。
一进大厅,临裳郡主看着宋姝身上那一件红衫,气从胸口处不断地往上翻涌。
“今日几个陪嫁的统统杖打五十大板,找个牙婆子发卖了!”
临裳郡主下颌一抬看向了弦月,弦月点头应
宋姝闻言脸上的笑意立即收敛,浑身一紧,下意识的扭头就要离开。
“站住!”临裳郡主怒呵。
宋姝立即紧绷着身子,小脸发白,僵硬的看着临裳郡主,“二……二伯母?”
宋姝又求救的看向了宋婧,宋婧低着头没瞧宋姝,只差一点宋姝就得逞了。
宋姝动了动唇,想起自己是个有身孕的,料定临裳郡主不敢拿自己这么样,于是背脊挺直了些。
临裳郡主哪里看不清宋姝的想法,冷冷一哼,“六姑娘身子不适,去给六姑娘熬一碗药。”
宋姝眼皮跳的厉害,嗓子一紧,“二伯母,姝儿身子好的很,不需要吃药,不必麻烦了。”
临裳郡主根本不理会宋姝,只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饮茶,但看得出浑身都是怒气,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宋姝察觉不妙,扭头就要离开,却被两个嬷嬷拦住了。
“你们让开,我要去找祖父!”
“侯爷忙着呢,没空见你。”临裳郡主淡淡地回答。
“二伯母,我肚子里怀的是定北侯府的长孙,出了什么事忠毅伯府又该如何向定北侯府交代?况且,世子已经当众答应要让我进府了。”
宋姝见这架势,心头的不安越来越盛心跳的飞快,紧张的看着临裳郡主。
临裳郡主勾了勾唇,冷声质问,“于氏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教养你的,定北侯府会允许庶长子的存在吗?”
宋姝此刻仿佛是正在兴头上被人泼了一盆凉水,浇的透彻心凉,一个字也反驳不出了,紧紧的捂着小腹。
“二伯母……”
宋姝忽然瞪眼看向了画眉,“是你,你骗我!”
刚才画眉说,她可以带着定北侯府长孙入定北侯府的。
临裳郡主是彻底没了耐性,猛的一拍桌子,“路是你自己挑的,就该知道这个后果!”
宋姝的手还举在半空中,被临裳郡主吓的哆嗦,双腿一软跪在临裳郡主面前,“二伯母,以往都是我不好,求求二伯母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不能没有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宋姝的依靠,将来在定北侯府的依仗。
宋姝的脑袋忽然灵光了,她现在只能求临裳郡主了,宋姝就算去了定北侯府,定北侯府也不会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有在忠毅伯府生下孩子,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宋姝不信定北侯府会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二伯母,妩堂姐对您恨之入骨,将来我一定会替您好好看着她的,只要二伯母能帮我一次,姝儿当牛做马也会感激二伯母的。”
临裳郡主冷笑一声,懒得再与宋姝多嘴。
大约半个时辰后,方嬷嬷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进门,宋姝摇摇头,不停的往后缩,身子很快就被两个嬷嬷抓住了,宋姝不停的挣扎。
临裳郡主下巴一抬,“让她喝!”
“二伯母……”宋姝是真的害怕了,奋力挣扎着。
方嬷嬷端着那一碗药越走越近,一把捏住了宋姝的下颌,缓缓将药汁灌了进去,褐色药汁流淌在嘴角边,打湿了衣领。
宋婧瞧着不自觉握紧了指尖,临裳郡主见状拍了拍宋婧的手背,宋婧挤出一抹微笑。
若是宋姝带孕进了定北侯府一定会没命的,若是没了孩子,顶多被搁置一旁冷落着,宋姝一次次的挑衅临裳郡主的底线,如今不能再忍了。
一碗药下肚,宋姝才被嬷嬷松开了手,宋姝趴在地上不停的用手指抠着喉咙。
“带下去吧,好好看着。”临裳郡主摆摆手,很快就有两个嬷嬷拖着宋姝离开了,宋婧隐约听见了宋姝的叫喊声,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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