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认为我死了》61.章六十一 容朕静静

    薛煊确实要比林亦安要好看很多, 容貌精致，举止有度，加之又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纵使是在背书的时候悄悄的打瞌睡，也有一种别样的生气。
    不像他, 久病不愈，身体又弱，瘦的皮包骨，走两步就要喘三步，一点也不赏心悦目。陆玖叹气, 看着面前铺陈的白宣, 伸手，执笔, 开始做作业。一侧的薛煊探头看了看陆玖，目光微讶, 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皇帝本意是给自己这个病弱沉静的儿子找个玩伴, 外加看定薛煊家教良好，而且有归元山背景, 也打算让两个少年从小就培养亲密一点的关系，这样在林亦安继位后也好有个贴心的助力。
    只可惜……
    薛煊根本不是那种肯屈居人下的人。
    陆玖看着面前写了两句话的白纸，又看了看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策论的薛煊，只觉得脑壳微微发疼。
    他一个修仙的哪里知道治国之策？通常都是不听话的就砍了, 听话的就留着, 当年他称霸一方的时候, 谁敢造次？也就凡人麻烦，脆弱的不堪一击，这要管那要治。
    陆玖忍不住往桌子上一趴，双目失神，这是第七十个任务，他积攒的功德已经写了好多个本子，再加把劲估计就能到天道设定的那个点了，当年它答应他的，应当能够实现吧。
    “殿下，您的袖子沾到墨了。”薛煊停笔，侧头看着陆玖的袖角，目光中透着一股无奈，“祖父……咳，先生布置的策论很难写吗？”
    陆玖连忙将袖子从砚台里解救出来，布料吸饱了墨，洇出一团黑，在纸上划出一条横，这下陆玖方才写的两句也报废了。
    薛煊看着陆玖皱起来的眉头，自动上前拿起了笔，“我来帮殿下写吧。”
    陆玖拍了拍薛煊的肩膀，“薛伴读……很不错，我看好你。”
    薛煊不答，取过陆玖方才写字的纸，细细观摩，陆玖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看着薛煊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薛煊？你怎么了？”
    薛煊猛然回神，看着陆玖面色变换不定，“殿下的字迹……笔走银勾，很是凌厉俊秀，不知殿下从何处所学？”
    陆玖瞟了一眼自己写的字，恍然大悟，他当年的剑术到现在都能算得上修真界的一个传说，平时写字都不自觉融了剑意，薛煊算得上是归元山的弟子，自然会受他影响。
    陆玖随即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以前有在库房看到过一本帖子，不知何人所写，但胜在字迹好看，便临摹了一段时间。”
    薛煊将纸放在陆玖桌上，抬手将冷汗擦了，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这字迹我模仿不出来，不如我念，殿下动笔？”
    陆玖自然点头。
    一边写作业，陆玖一边看着薛煊还在擦冷汗，不由得轻笑，“听闻薛伴读是归元山内门弟子，不知师从何人？”
    薛煊闻言微微直了直身子，“家师归元山掌教，望归真人。”
    “可是姓柳？”陆玖眉目微动，却见薛煊面色惊讶，“殿下怎会知晓家师姓氏？”
    陆玖但笑不语，当年那个小杯子如今倒是混得不错，还当上了归元山的掌教了。
    “你可知道上一任掌教沈故的去处？”陆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起，拿着笔在纸上署名。
    薛煊却沉默良久，半晌他方才开口道，“沈掌教他……听师傅说当年沈掌教闭关，不知为何，忽临天劫……已经羽化了。”
    陆玖一顿，“羽化？”
    “据说是九天玄雷，落了八十一道，等他们能靠近去找人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看到了。”薛煊叹息，“众人多猜沈掌教已经羽化，但在外界还是说的已经飞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这样啊。”陆玖垂眸，沈故当年的精魂不知分成了多少个人格，既有大恶又有大善，九天玄雷是天谴，也许沈故被这雷劈几下，他下一世精神能稳定一些。
    将策论写完，陆玖搁下笔，从桌案上起身，同薛煊笑了笑道。“今日我乏了，就先去休息了。”
    “微臣告退。”薛煊行礼，退出书房。
    目送薛煊去了偏殿，陆玖迅速走到自己房间，床上一趴，为沈故叹了口气，却再生不出别的什么感想。
    “都看着他过了这么多世了，现在失落什么呢，总归是能见面的……总归是还活着的。”
    翻了个身，陆玖为自己今天这继续往昏君方向过度的懒散日子而开心。总归是混日子，混一天是一天。他总得给薛煊一个坚定信念推翻梓国的理由。
    皇帝昏庸无道，混吃等死，这个理由感觉相当不错呢。
    岂料刚把被子捂暖和，陆玖就觉得有人在看他。警惕的翻身睁眼就看见床侧坐了一白衣青年，面具后头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平静又温润。
    “太子殿下，既然上完文课，现在就随我去习剑吧。”
    陆玖：“……”他不想习剑，他只想睡觉。
    “今日我乏了，还是明日吧。”陆玖拉上被子，往床里头缩去。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沈故伸手将陆玖从被窝里刨出来，“还是今日事今日毕的好。”
    陆玖：“……”
    嫌弃校场人多嘈杂，沈故就在院子里给陆玖指导。陆玖拿不动铁剑，沈故便折了枝露了一点轻红的梅枝递给他，“用这个，我先教你剑术的基本招式。”
    陆玖伸手接过梅花枝，颠了颠，又轻又韧，看着面前的白衣国师，陆玖在心底暗暗叹息，又要装傻子，还是干脆晕过去比较好呢？
    “你要这样拿剑，”沈故忽然贴近陆玖的身体，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陆玖的腰，“出剑时要快，身体却要稳，剑为兵中君子，清灵逸动，变幻莫测，对身形要求颇高，你要这样——”
    沈故搂住陆玖的腰，忽然向后，握着陆玖手腕将梅枝一划，半道黑影拉出一道锋芒，自沈故身上渗出的剑气将附近的梅树都震的飒飒作响。
    陆玖如今的身体比不得修士，动作要迟缓不少，跟不上国师节奏便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他带着移动。
    衣袂翻飞，国师握着他的掌心柔软温热，衬着梅花冷香莫名透着一股和煦。陆玖忽然就想算上一卦，他背后的人……会不会是沈故的转世？
    “殿下，不要失神。”国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玖回神，就感觉身子一轻，清风当面拂来，发丝被带动的飞起，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越发靠近的梅花枝，伸手一折。
    已到了花期末的梅花如雨点般纷纷砸落，沈故抱着陆玖一个旋身，用梅花枝接了一朵梅花，堪堪停在陆玖面前。
    “我记得殿下曾找我讨要过梅花，今日我赠你一枝。”沈故握住自己的手指干净修长，指尖堪堪扣住了漆黑的花枝，越发显得手指头一股玉质的白。他松开手，整个人从陆玖身侧离远了些，清淡的笑了笑，“不知殿下可否喜欢。”
    陆玖一怔，却见那方才还是个花苞的梅花骤然盛放，红梅如火，悠然绽于枝头，透着一股热烈。
    忽然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怎么办？
    陆玖看着手中花枝，又看了眼面前国师，唇角抽抽，他面上却还是眉眼一弯，几步上前，将花枝别在沈故胸口，“梅有风骨，我觉得这花同国师更配。”
    沈故伸手摩挲了一下花枝，轻笑，“那我就收下了。”
    “不过，殿下你身体虚浮，我觉得殿下还虚先将身子调养好，今天就不用习剑了。”
    陆玖闻言，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得沈故继续道，“那今天就麻烦殿下扎马步吧。”
    陆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