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从不缺能人巧匠, 柏安安央求了侍女半天,终于找到城主府的木工师傅打造了一张小巧的座椅, 正正好能将西门小纸人搭在上边,扶手两边还特意做了个木制弯钩,将小纸人固定在其上, 就算是放在室外也不会被风吹走。
柏安安恭恭敬敬地将西门小纸人摆成坐姿放在座椅上, 双手合十拜了又拜,才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倒了杯清水在西门小纸人面前, 又剥了个水煮蛋放在精致的酱料碟里, 讪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饿,但不管你会不会饿, 我都给你把吃的摆上了,我记得原著里你出门在外只喝白水、吃水煮蛋, 我都按照你的喜好摆好了。嗯, 这可以证明我对你还是很恭敬的,我绝对绝对没有欺辱你的意思。”
也许是剑神的威名太大,就算柏安安心里并不认为西门小纸人对外界会有感知, 但还是一切皆按着可感知外界的情况处理, 对西门小纸人尽可能地狗腿, 试图挽回一些好印象。她忙完了这一切, 才真正地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然而,这张桌子上摆满了食物, 桌上摆着数样小吃糕点与热腾腾的面食, 皆是分量小却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哪怕是碗简单的白粥,上面也撒着花生碎与切碎的细葱,味道极佳,这么一对比,更显得小纸人面前的清水鸡蛋寒酸可怜了。
柏安安对这巨大的反差丝毫不察,还颇为自己对小纸人的体贴而沾沾自喜。用过饭后,侯在门外的侍女又进屋收拾碗碟,侍女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小纸人,只当这小纸人是什么门派的吉祥物,笑了笑,又问柏安安:“柏姑娘今日可要去看城主练剑?”
小纸人的座椅上系着一根细绳,方便柏安安将其挂在腰上,她一手勾着细绳,顿了顿,道:“不去了,没意思。”
叶孤城练剑,从来没有明说禁止旁人观看,但城主府中对仆从管理森严,这些人少有机会能靠近竹林。侍女本是想借机跟着柏安安一同去,却意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脸上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悻悻而归。
她不知道的是,柏安安将叶孤城划进黑名单里了。
侍女们一走,柏安安就手脚麻利地爬到床上,心满意足地变胖。
不去看叶孤城练剑,她顿时就有种不知该做什么了的迷茫。
她盘膝而坐,手指无意识地打转,使得西门小纸人在空中如同陀螺般转个不停,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凌虐’小纸人,只是想起侍女方才的话,又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恨恨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叶孤城练剑,我才不要去看叶孤城练剑,他的剑术再厉害又怎样,人那么臭屁,天天对我甩脸色,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帮了我好几次的白衣人!”
也是在这时,食指上的细绳脱落,西门小纸人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砸到了墙上。
“穿白衣服的剑客那么多!怎么就非要是叶孤城了,要我说,还指不定是西门吹雪呢!”柏安安看也不看小纸人,就凭着印象伸手乱摸,将掉在床边的小纸人从锦被上捞了起来,她道:“我才不信叶孤城就是那个白衣人,白衣人先前出手救了我两次,冲霄楼还救了白玉堂,怎么说都不可能是这么臭屁的人嘛!哪怕……哪怕声音真的很像……咦?”
她还兀自愤慨中,却无意间见到小纸人的双眼似乎变大了,变成了蚊香圈,可待她回过神来再看,却又见小纸人的脸上还是那双平平无奇的绿豆眼。
柏安安将那小纸人举起,贴在眼前看了又看,愣是没发现和先前有什么区别,只得承认是她自己看错了。
柏安安未及多想,也不敢多想,她絮絮叨叨地将西门小纸人当做是树洞一般,将穿越以来的不满与苦楚都诉说了一遍。当然,无论她说什么,最后还是能将矛盾集中在叶孤城身上。因为神秘的白衣人是她一度视作可以信任的人,如今却也是最不好相处的人。
尽管她与白衣人素不相识,也只有过一次对话,可这正是她能信任对方的原因,因为没有太多的交集,所以才显得白衣人的两次出手相助没有任何的利益关联。曾经的神秘白衣人不求回报,默默地在暗处相助于她,并且还跟她共同保守着穿越时空的这一秘密。这样的交集显得干净纯粹,而如今她有机会与白衣人正面接触了,却又只是她在单方面地欲靠近对方,她曾经对白衣人的期待有多高,如今就有多失望。
待她喝完了第三壶茶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来和白衣人交朋友的,她一拍大腿,惊呼:“我怎么把我徒弟给忘了!”
此时距离叶孤鸿定下三天冷战之期,已过去了四天。
在柏安安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叶孤鸿默默生了气,又默默地平复了怨气,现在已选择了孤苦伶仃地在外漂泊。她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么个徒弟,便跑去找叶孤鸿了。她在府中没有找见叶孤鸿,也并不担忧,反而打道回院,打算在他的屋子里等。
叶孤鸿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可桌上有半杯发冷的茶水,砚台边还搭着一支沾了墨水的毛笔,显然他先前是在屋里写字,却不知为何事临时离开了。她只需要在屋里稍等片刻,定能等到叶孤鸿的。
柏安安提笔沾了沾墨,就这桌上铺好的白纸开始挥毫,一会儿写字一会儿画画,也消磨了不少时光。待这张纸被画得‘体无完肤’之时,她也等得无聊极了,看了一眼正坐在她面前的西门小纸人,脑中便又冒出了个新的想法。
她将小纸人取下,贴在白纸上,小心翼翼地用毛笔在小纸人的左手臂上点了一点,见小纸人毫无反应,她便毫不客气地在黑点外又点了五个点,凑成一朵小花。
她窃笑着自言自语:“看来你真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啊。你说,我要是把纸人全涂成黑色,待西门吹雪变回正常模样时,会是什么模样呢?”
西门吹雪穿黑色的衣服定然已是让人足够吃惊的事了,如果她再将他整个人都画成黑色,真说不准西门吹雪会不会发疯。
柏安安又在叶孤鸿的书桌上倒弄片刻,终于抽屉里翻出了朱砂与石青,她的理智已完全被幸灾乐祸的心情抛至脑后,她将为西门吹雪上色看作是给暖暖换装一样有趣的游戏,她在白纸上绘了几种配色与花纹,终于选出了一种花哨又不至于艳俗的图案,便趁着西门毫无反抗之力时,用画笔为他换了一件新衣。
大功告成!她高高地举着纸人,欣喜地看了又看,虽然她手上的颜料太少了,朱砂和石青也并不是特别相配,但好在她用心呀,还做出了渐变的效果,嗯,就是不知道西门吹雪照过镜子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若是西门吹雪能因此不再穿白衣,那她也就再也不用经历那种被一群白到刺眼的没上色少年围住的可怕经历了。
最好能再给西门吹雪换个和善点的表情,毕竟被一群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也是很可怕的经历。
柏安安这么想着,便愉快地提起笔,大刀阔斧地在小纸人的脸上画了几笔,顿时,小纸人的五官完全变了,由原先粗糙的两点两线,变成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她还特意用沾了清水的画笔,为西门吹雪画出了两滴浅绿色的眼泪。
下一刻,她便亲眼见着小纸人的头上冒出了怒火。
柏安安呆了一呆,那火苗便以燎原之势飞快地点起了桌上放着的画纸与书籍,柏安安伸手要去取装着水的洗笔盆,可她的手刚碰到洗笔盆,那火苗瞬时高蹿,吓得她失手便打翻了最近的水源。柏安安又跑去取门后的铜盆,却见一道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叶孤鸿脱下外衣,不住地拍打着火苗。
柏安安端起铜盆便向桌子扑去,火势瞬间渐了大半,但那张铺在桌上的纸还在烧着。叶孤鸿当机立断,抓住没有烧起的部分,将宣纸从桌上拖下,砸在地上,他便果断地踩了上去。没有多久,火便被灭了。
火被灭了。
可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柏安安看着地上被踩的不成模样的纸团,咽了口唾沫,又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捏起纸团的一角,这纸团不仅被踩得不成样子,也被烧得不成样子,轻轻一拨,就能看见未被裹好的小纸人。柏安安将小纸人从纸团中抽了出来,只见这小纸人虽然身处火源之中,可一点儿也没有被烧毁,只是滑稽的脸上被蒙了一层灰,最惨的是,整个纸片都已变得皱巴巴的了。
这火是西门吹雪的怒火,是西门吹雪对她在他脸上画画的不满,就算变成小纸人,西门吹雪还是能感知外界,他与一个活生生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张纸而已。
他,还是会记仇的。
柏安安拎着小纸人,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只颤声问一脸事不关己的叶孤鸿:“要是你发现你得罪了西门吹雪,你会怎么办?”
叶孤鸿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又顿了顿,语气郑重:“得罪过西门吹雪的人,现在都应该在阴曹地府里。他若是不动手,我便替他动手。”
“……”柏安安语气艰难:“那你就快去自尽吧。”
不知道现在把小纸人扔到南海里去,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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