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毁人不倦》81.第八十一章

    包拯大概是被她的诚心感动到了, 虽然没有答应她以命换命的要求,但也算答应了一半。
    他答应让二人同罪。
    因此次是奉密旨前来襄阳巡查, 包拯并没能带着他那三座御铡一同上路,不能行使先斩后奏的权利,且圣上事先也要交代过, 故他只得将所有人犯安然无恙地带回东京城。包拯从襄阳府借调了八辆囚车, 将所有犯人一并押去开封,这支漫长的囚车队伍从头到尾几乎可以占据半个山头的路, 不可谓不壮观。她抬头看了一眼, 前方的那辆囚车关了十名在抠脚的犯人,后面那辆车也关了十名在斗嘴的犯人, 除却襄阳王占去的那辆,在这个浩浩荡荡的囚车队伍之中, 她和庞昱能坐到唯一的一辆‘清静幽雅’二人座囚车, 倒也算是开封府优待了。
    是的,她在囚车上。
    柏安安与庞昱同罪。所以庞昱要坐囚车去开封,柏安安也要坐囚车去开封。公孙策还特意在出发前说了, 给他们师徒俩留了这么个二人座, 刚好可以柏安安抓紧每时每刻, 好好尽一尽为人师父的责任, 再不抓紧,也不一定再会有这么千载难得的机会与徒弟同罪了。
    柏安安生无可恋地靠在槛条上, 叹了口气, 道:“哎, 这车也太抖了。”
    坐在一旁庞昱迟疑片刻,又微笑道:“是我连累师父了。”
    其实柏安安并不喜欢现在的庞昱,与其说是成熟了,倒不如说是刻意在显露出疏离感。
    她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出,大大咧咧地说:“不说这囚车,就说先前坐的那辆庞府的驴车,坐起来也不舒服。你知道吗,我曾经坐过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从太原驶向成都,山高水远,一路也曾走过山路与泥道,可那车特别稳,若不是车窗外的风景在变化,有时候你都察觉不出马儿还在行走。那时候,与我同乘坐马车的人还能在车上煮茶呢!哎,自从我来了这里,再也没有坐过那么稳的马车了。”
    在囚车的一侧,展昭骑着一匹骏马缓缓经过,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算是柏安安穿越以来,在这个世界难得见到的一匹马了。
    “……是么,这,让师父受累了。”这个话题让庞昱毫不设防,他自觉身为纨绔子弟时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听了柏安安这话,强忍下攀比的心思,却又忍不住反问:“可是自从党项李氏反抗朝廷后,再无土地可供给战马,大部分马匹都送往军营,朝廷中的官员无不响应号召,再不用马,故而这马匹可谓是千金难求,东京城内更是少见。我长这么大,没怎么骑过马,更别说用马来拉车了,你那什么……马车真比驴车好上这么多?”
    “驴的体型小,重心低,走得还慢,为什么驴车会不如马车稳?”柏安安并没听出庞昱话里的不服气,反而认真思考起他问的这个问题,她看着在前方拉着囚车的驴,道:“我觉得不是马的问题,应该是车的问题。不过我也觉得马要比驴帅,坐马车要比坐驴车气派。可惜你们当官的反而不能坐马车,而我的那位朋友……其实他也是我的徒弟,倘若你们能见到,你还叫他一声师兄才对!我的徒弟是一个武林世家子,江湖中人反倒用度不输于朝廷命官,而且还要当官自由。你说你当什么小侯爷呢,不如待此事一了,闯荡江湖去吧!”
    前方的白玉堂渐渐慢下脚步,已离二人这辆车越来越近,自然也将柏安安这通话全听了进去,他对柏安安闯荡江湖的理由很是鄙夷,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又调转方向往囚车队伍最后头巡逻去了。
    不知不觉就卸下伪装的庞昱愣了一愣,强笑道:“师父难道以为,庞昱犯下这样的重罪,还有机会活下来么?”
    “当然……”
    “就算活下来了,也定然要坐上十几二十年的牢,或者被流放,自由同我是无缘了。”庞昱并不想听那些无用的安慰话,他急急打断柏安安的话,道:“待到了东京城,师父定要向包大人好好赔罪,求他放了你,你本就与此案无关,他必不会真得追究你的罪责,你不必牵扯到这桩案子里来。”
    他又鼓起勇气道:“只可惜了,让你当我的师父,没能享受到荣华富贵,却还吃了不少苦头。师父的这番情义,只怕庞昱今生是难以报答了,就来生……继续欠着吧。”
    “……”
    柏安安认命地捡起为人师父的包袱,神情凝重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罪的,既然当初答应了做你的师父,徒儿犯罪,师父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我救不了你,那就和你一起认罪就是了。你一定不会死的,圣上仁厚,你又立了功,哪有将功臣砍头的道理?若是流放了,那也无妨啊,我就当去边境看看风景了,我还没怎么去过边境荒凉苦寒之地呢。”
    她又十分义气地拍拍庞昱的肩膀,道:“而且你师父我一向福大命大,我说与你同罪了,那我不容易死,你一定也不会被判死刑了,我把我的运气分你一半,别担心了!”
    柏安安愿意站出来为庞昱承担罪行,虽然也有不忍心庞昱送死的因素在,却也不是一时心软的冲动之举。
    她才不信,作为她这次任务的目标人物,也相当于是这个世界里的主角庞昱,会在有转圜余地的情况下被判处死刑。倘若庞昱真被判处死刑了,那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任务失败后的她会被抹杀掉,和在这个世界与庞昱一起受死是一样的,所以她出的这一招师徒同罪,虽然危险,却是最有用的法子。她如今算是有功之人,用她的功劳和庞昱的功劳,或多或少可以为庞昱减轻的刑责,且也能在宽厚的仁宗心里为庞昱加点同情分。而且只要庞昱这次不被判处死刑,她就不信以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这份情谊,难道还不能感动庞昱、攻略庞昱?
    庞昱面上微有动容,他双眼微红,他在柏安安期盼的目光下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一路皆是如此。
    这一路上,柏安安几度都以为庞昱被自己感动了,可始终都没有真正地攻略下庞昱。她察觉出庞昱是在回避着什么话题,却不是畏惧,而是不愿触及伤痛的难过。兴许是庞太师的死,也兴许是他从未说过的过往,他心里始终存着一个心结,而这个心结使他封闭自己。
    及至开封,包拯将所有犯人都关入大牢,除了柏安安。展昭以大牢名额不可随意浪费为由,让柏安安在阴冷的牢里走了一圈,又将她带到了公孙策面前。她这才明白包拯从来没有真正同意让她与庞吉同罪论处,先前的话是在诓她,这一路的囚车体验,完全是在吓她!
    柏安安正要发火,却对上公孙策笑眯眯的一双狐狸眼,他道:“柏姑娘,你可问出内情了吗?”
    柏安安一怔:“什…什么内情?”
    她是想从庞昱这里问出式神的情况,可公孙策怎么会知道?
    公孙策狐疑地看她一眼,不敢置信地说:“当然是庞昱如何调动大军、还有诓来那几张供词的内情啊,你这一路难道半点正事都没干吗?”
    柏安安沉默了,沉默到公孙策的神情从震惊变成了不抱希望,才道:“我……关注意教化他了。这些事大人一审便知,就不用耽误我和我徒弟难得的相处时间了吧。”
    公孙策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再责备柏安安。就算旁人不知,柏安安的内心也很清楚,庞昱能做到这些,全是仰仗着那个神秘式神的能力,而这股力量不是他们可以对外说的,也根本不是其他人能看见的。譬如白玉堂,白玉堂几次跟踪庞昱,定然注意到了庞昱身边有股看不见的力量一直在推波助澜,可是他看不见,他便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庞昱的能力,但他也不会这么断言。最好的方法,便是沉默。
    柏安安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庞昱的处境比她想象中危险,又忍不住问:“若是庞昱一直不说,难不成,会因此而加重他的罪责?”
    公孙策淡淡道:“无知会造就畏惧,对天地的畏惧使世人不敢于德有亏,对律法的畏惧使世人不敢与法有罪,但面对可以控制的畏惧,剔除它,才是人下意识会做的事。”
    他不能断言,但兵权向来是帝王的心结,庞昱今日可以为斩奸而调动地方军队,明日或许就可以为了‘勤王’而调动在京禁军。面对一切可能会危及皇权的事,最好的方法便是夸大它,再消灭它。庞昱得罪的人也不算少,就算圣上没有这个心思,谁也保不准言官会不会进谏。
    式神的力量本就不应该在不属于它的世界中被滥用,这个念头更坚定了柏安安要与式神缔结契约的决心。她每日探监,每日与庞昱闲聊,庞昱渐渐向她敞开心扉,愿意与她说些过往的事,可就是不愿意说出与式神有关的事。
    柏安安都快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她与庞昱隔着牢门两相遥望,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包大人几次提审,你都不肯说出是如何使那名与你素不相识的厢军指挥使听你号令,我知道你有秘密,可这事关你的生死,就算是编个假理由,只要能自圆其说,也是好的。”
    庞昱诧异地问:“师父,你不是教导我要成为一名大侠吗?怎么还教我说谎呢?!”
    柏安安恼羞成怒:“……谁说大侠就不能说谎了啊!”
    她瞪了庞昱一眼,又郑重其事地整理了自己的发型和表情,表现得十分激动,道:“庞昱,襄阳王的罪名已然定下,圣上并未留情,只是让留了个全尸,赐他毒酒,他今夜就该上路了。”
    襄阳王其罪当诛,而与他合谋的诸多同伙,也依着襄阳府百姓诉状与他们各自的招供,一一论罪。乱臣贼子已处,大宋臣民无不振奋,但对庞昱的处置至今还未下来,朝中各个势力都在推动着这件事,但圣上与太后就是迟迟未有断论。
    庞昱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他听见襄阳王的结局,终于松了口气,神色似哭又是笑,呆立原地许久,才缓缓道:“好,他的罪名定下了,他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柏安安欲借此鼓舞他:“襄阳王已死,你也是给你爹报仇雪恨了,太师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已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定然欣慰不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做出一番成绩,以慰太师在天之灵啊!”
    庞昱怔怔地看着她,点点头,道:“是啊,爹看到了,定然会高兴的。”
    他猛地上前几步,伸出手紧紧抓着柏安安的手腕,道:“师父,明日见到襄阳王的尸体后,你可不可以去我爹的坟上烧几炷香,告诉他这个消息。”
    柏安安摇摇头:“我不要,你去告诉他吧。”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掰开庞昱的手指,道:“相信过不了几日包大人还会再提审你,他也在想办法救你性命,你这几日就好好想想,什么样的说辞才能减轻你的刑罚。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亲自去你爹的坟上上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太师又不喜欢我,我说的话他肯定不行,还是得你去。”
    庞昱一脸失落,可见柏安安神色坚决,也只得就此作罢。他心知柏安安好意,微微颔首,道:“好,我会亲自去,亲自告诉他的。”
    柏安安这才喜笑颜开,又正色道:“倘若你需要我帮你的,只要你能想得出法子,就算要做的事多离奇古怪,我都会尽力去办好的。”
    她虽已经是开封府中的熟面孔了,但这牢里也并未因与她熟悉便过分地网开一面,探监时间一到,牢头就不停地催柏安安离开。柏安安刚得庞昱的保证,固然心安,却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确认庞昱没有骗她。
    直到柏安安都快看不见庞昱了,庞昱才突然又喊了她一声,可待她一回头,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温柔地笑道:“师父,大牢阴冷,你别来了。过几日,等我出去了,你就回沧州老家吧。”
    河还没过,就开始想拆桥了。
    柏安安不满地做了个鬼脸,再不理他,欢快地就跑出了牢房。今年的秋天像是如何也过不完一样,深秋一日复一日,树上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可就是不愿露出孤单的枯枝。
    柏安安有心往天牢方向去看一看,最好是要挡在天牢门口,省得襄阳王刚端起毒酒,就突然冒出一道嘴下留人的圣旨截胡。
    有这年头的人也不算少,柏安安与白玉堂对视一眼,露出个心领意会的笑,又默默地守着牢外,等着奉旨行刑的包拯出现。
    襄阳王伏诛了。
    柏安安亲眼见到襄阳王的尸体被抬了出来,这具尸体就像是所有噩梦的终结,也使所有不确定的因素都尘埃落定。庞昱的大仇得报,包庞二人的‘相斗’也终于告终,白玉堂再也不可能身死冲霄楼,五鼠也将受封加入开封府,一切都要圆满了。
    柏安安百无聊赖地看了眼系统界面,却意外发现,攻略庞昱的任务在她看到的那一瞬间,忽然就变成了‘已完成’状态。
    她还来不及喜悦,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任务不可能没由来地就完成了。庞昱信任她了?庞昱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信任她了,难道庞昱也看到了襄阳王的尸体?
    她身后传来了脆弱的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柏安安一顿,忽觉逃狱这个行为对庞昱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她喜道:“好哇,你逃……”
    她身后的是白玉堂。
    “你做什么……”白玉堂吓人不成反被她吓了一跳,正要先声夺人地斥责她一顿,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移向她身后,一脸见鬼了的神情,道:“我莫不是出现幻觉了,谁捅了兔子窝?”
    柏安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方,一大片苍茫的白色如大军压境般向她涌来,她只觉眼花缭乱,又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喊:“阴阳师大人,阴阳师大人,快救救我们吧,老大又要杀人啦!判官大人要捉我们回去炖汤了啊啊啊啊啊!!!”
    柏安安喃喃道:“兔子,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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