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之娘子救我》112.第一百十二回 端午佳节

    通常这变故, 多是出在人身上。有人就等着这一天,有心算无心。
    上一次,叶卿无功而返,全身而退,才离开他设置的空间, 就被人嗤笑。若是许西元和白素贞见到笑他的人, 一定会是十分惊讶,这人她们曾经见过。西湖畔,长凳边, 大雨中, 这人给许西元撑了撑伞, 自报家门,姓石名凌波。
    只是在叶卿面前的石凌波与当日西湖一见气质不同。那一日, 她气场张扬。现在她全然没有女王派头, 顾盼间亲和温婉, 可那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轻蔑鄙夷。
    叶卿看到她没有好气, 冷哼一声:“你在一旁看好戏, 怎的没有出手。”
    石凌波笑道:“你这样蠢,废话连篇,我何必出手。真搞不懂为何你对那蛇妖念念不忘,分明平平无奇,满身腥气, 那凡人也是。你好歹修行千年, 怎的同那凡人一般眼光。”
    叶卿瞧不惯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呵, 一口一个凡人。是谁故意候在西湖边,等着告诉那凡人姓啥名谁,是谁候一场及时雨,只为与人一把伞。只可惜,那凡人一眼都瞧不上。”
    一丝愠怒乍现,遂又隐去,石凌波笑道:“不是你一片痴心尽付流水,我何至于跑这一趟。”
    “帮我?石//仙子你不过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魅力。结果呢?孤芳自赏,水中独影,那凡人欣赏不来。人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白素贞。”
    两人冷嘲热讽,针锋相对,充满敌意又不屑地对视一眼。
    最后是叶卿苦恼地叹息:“为何小白总不愿看我一眼。”
    石凌波道:“你没有灵魂。”
    “呵,为何许西元总不看你?”
    “她没有眼光。”
    呵,他怎会同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为伍。
    知道叶卿所想,石凌波并不在意,反而问他:“你可知网络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争端不休?”
    叶卿想也没想:“凡人愚昧。”
    石凌波摇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乃人心使然。网络上的人爱贴标签,划分群体,随时随地都会视别人为异。”
    “你的意思是?”
    石凌波没有直接回答。“你的本体是草木,我亦如此,草木惹人怜爱,让人欢喜,可你那白素贞的本体……”
    “若无世人被毒草所害,神农何须尝百草。”
    眼见叶卿一直袒护白素贞,石凌波不耐,“你还想不想要白娘子了?”
    “不是我想就能有。”
    “那换个问法,你想不想白素贞与那许西元在一道?”
    “人妖殊途,自然不想。”
    “好,你可还记得白蛇传的故事里,白素贞为何去盗仙草?”
    “为的是救那个愚蠢的许仙。”
    “那为何要救许仙?”
    “因为许仙胆小如蟑螂,被……吓死。”叶卿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头道,“许西元可不是许仙,胆子大得很。以往她顶着许仙的皮囊,跟着吴七郎同妖精结交,我便是那时认得她的。”
    石凌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与吴七郎结交时,看到的是他幻化的人形还是本体?”
    “你的意思是,她见到小白的本体会被吓退?不成的,莫说小白现时的修为与以往不同,也没个蠢许仙会给她雄黄吃,许西元会这么做?我不信。”叶卿不喜许西元,只因白素贞喜欢她,对许西元这个人,他并无都许仙那样的恶感。
    “修为再高,也是防不胜防,草木品类繁多,功用各异,总有能令她中招的那一种。”
    “可是我听说,许西元从前见过她的真身。”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她可还有身为许仙的记忆?现在她可还是当初那个许西元?她与白素贞才相识多久,能有从前那般情谊?从前她有心理准备知道白素贞是妖,现在呢?你想想,你抓她如此明显,她都未往妖上想过一想,只道是武功。可见,她根本不信这世上有妖。越是不信,越是震撼,越是震撼,越是恐惧,是也不是?”
    叶卿沉吟许久,似被她说服,石凌波笑得越发动人。
    端午节这天,好多户人家门口都挂上了菖蒲艾叶,家里头熏艾草,防虫鼠蚁。
    白素贞本打算让许西元回家看望父母,不要管她,她回去自己家里打坐,以防万一。但是计划不如变化,许西元的父母和享受放假的大军扎闹猛,出门旅行去了。她只好告诉西元她有事要去杭州,让西元自己安排。
    许西元说:“我可以陪你去啊,你忙你的,我去外面溜达一圈,你忙好了我们再一起过节。”
    白素贞怪自己多嘴:“你不是怕人多?”
    小长假,热门景点一定人山人海。许西元瘪嘴道:“那就不出门,我在你家做好饭等你。”重点是和白素贞在一起。
    “我可能会很晚……”找不出一个说不好的理由。
    “再晚总会回家的,你妹妹萧青不是也在嘛,一起吃饭好啦。”想到一个白素贞一个萧青都在杭州,许西元就觉得好笑。
    怎么办呢?总不好说就不带她,理由是她压根不打算去杭州。只能先答应着。
    端午正日起个早,白素贞才对许西元说,有个病人要她会诊,她去不了杭州。
    中医也是医,许西元不懂中医有没有急诊,但是白素贞说啥就是啥,虽说这两天白素贞身子有些发烫,她还笑她,该不是端午来了,要现形吧。
    白素贞干笑几声。
    “放心放心,雄黄有毒,我不会买来泡酒的。”一如既往的促狭。
    呵呵。真是一点都不好笑。白素贞掐她。
    为去杭州起个大早,也没有想要继续睡的困意,不如应个节景把家里头熏一熏。
    熏艾草,麻烦是麻烦一些,熏完之后气味也重,但总觉得会少一些蚊子。艾草包,保安堂有售,前几日白素贞就让许西元去拿几包回家。
    这段时间许西元常往保安堂跑,有时蹭午饭,有时蹭晚饭,有时接人下班。和白素贞亲密无间,眉目传情,白素贞一见她,打心底里的那种笑,保安堂里的小护士们都见过。初见时,惊诧万分,见多了也只好习以为常。原来她们的白大夫,不爱君子爱女子,还好的是这一口。
    也有不愿习以为常的小护士,难免嘴杂八卦,说三道四,被吴九娘听到训一顿。领导的私事管你们屁事,管住嘴好工作,管不住嘴趁早滚蛋。保安堂薪资合理伙食好,加班有调休有加班费,领导和蔼态度好,要是为了讲闲话被开除,实在亏得慌。小护士们各个自带封条。实在好奇就多看许西元几眼,有时候许西元说几句旅途见闻、人文历史,小护士们都觉得她好厉害。
    许西元去保安堂自有吴九娘接待,吴九娘性子活泼嘴巴凶,两人凑一起吐槽人,一吐一个准。白素贞躲端午是和吴九娘交待过的,她见许西元来就说白素贞去别处会诊,不到晚上回不来。许西元便说自己拿两包艾草回家熏一熏。
    艾草包白素贞早就关照留好,吴九娘拿了东西给她,打趣道:“还以为你来买雄黄。”
    白素贞不在,许西元自然哈哈大笑。白素贞,端午,保安堂,雄黄凑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好笑。
    熏艾草需要关闭门窗,闷上一会儿,人和活物不可一起闷着。点燃艾草之后,许西元是要避出门的。爹妈出门,没啥东西要买,外头人多不想挤,思来想去不如去给白素贞家里熏一熏,她应该也讲究这些。
    两人在一起之后,多在许西元家里,偶尔也会去白素贞的住处睡几晚,钥匙彼此都有,进出没有顾忌。
    有时候事情说巧也是巧,号称出门会诊的白素贞,此时正在自己家中,卧室里地板上,盘膝而坐,窗帘拉得密不透光。随着端午正午的到来,日头渐盛,白素贞只觉心头一阵一阵的灼热,按说以她倒退后的修为不至于此。怪就怪在和许西元在一起这段时日,两人恣情纵欲,时时欢愉,她荒疏修炼,又首次遇到修为倒退。
    而白素贞房间隔壁,住着一户人家,刚把父母从农村接来。老夫妇在家时每逢端午必用雄黄避蛇虫鼠蚁,到了儿子家里,也用此法,门口阳台边角落,四处都是雄黄。这雄黄还是他们特意从小庙里带来的,一对好心的俊男美女善心人士说,此物远好过药店里的那些,实乃珍品佳品。
    单单是雄黄气味,白素贞并不惧怕,但这“珍品佳品”实是有人处心积虑备下。在这多重原因之下,雄黄味倒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准备工作已然做妥,现形已是箭在弦上,白素贞只能不放心也放心地在自家卧室里现形。
    没多一会儿,许西元哼着千年等一回,拎着艾草包出了电梯。白素贞家隔壁挂着菖蒲艾叶,门口撒着黄黑色的粉末,她心道,不会是雄黄吧。笑眯眯地开门进房,取拖鞋来穿,她看到了白素贞的鞋子——这双鞋好像是今天穿出门的。
    不是说去会诊吗?难道回来拿东西翻资料?
    客厅的窗帘密不透光,隔绝阳光直射,室内阴凉。许西元感觉有些不妥。
    电视里常有的狗血剧情,这种情况发现奸//情的概率在80%。但对方是白素贞,每天在保安堂与西元家二点一线,每天想的人只有两个——病人和西元。和西元在一起时,除了工作电话,白素贞基本没有别的私事。两人初尝情爱,食髓滋味,亲着亲着就滚作一团,许西元觉得白素贞应该也没啥精力和时间去野插花。她对白素贞深爱她这一点深信不疑。
    但是她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
    把艾草包放在桌上,环顾一圈,书房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卧室门紧闭着。
    许西元在门前犹豫,要不要敲门进去,会不会看到一些她不想看到的事情。
    有什么是自己不想见到的,她问自己。
    有什么是自己愿意见到的,她又问自己。
    除真相外别无其他。
    哪怕代价是失去。
    在何种情况下会失去白素贞?只要不是背叛或是肆意犯罪,她大概什么都可以接受。
    总不可能是画皮吧,她干笑。
    想明白这一点,深吸一口气,将耳朵贴在门上,门的那一侧,悄然无声。许西元听到自己的敲门声还有干涩的声音,“白素贞,你在里面么,我是西元。”里头似有了声响,无人应门。
    咽咽口水,又深吸一口气,许西元道:“我,我进来了。”
    启门而入,房间里比客厅更暗,窗帘紧闭,一丝不苟,饶是如此,以许西元的正常视力仍能看清里头有什么。
    巨大的蟒蛇,盘旋在地板正中,白色的鳞片,闪着银光,大口微张,吐着红信,似要将来人吞噬。
    许西元浑身上下僵成一团,脑中一片空白,纯以本能做为,脚步踉跄后退,顺手关上房门。
    纵她的脑袋千疮百孔,穿如黑洞,她也决计想不到,等着她的会是一出狂蟒之灾。
    跌跌撞撞跑至门口,不见有蟒蛇来追,许西元近乎半瘫蹲着。她没有坐,因为那不利于跑。她也没有跑出房去,因为她摸到了白素贞的鞋子。
    白素贞在哪里?那条蛇,那条蛇该不会把白素贞吃了吧。
    许西元努力回想刚才见到的那条蛇。她在电视里见过,蟒蛇会把猎物整个吞进肚子里消化,如果幸运的话,剖开蟒蛇的肚子能救出人。前提是,被吞没的人没有窒息而死,也没有被蟒蛇挤碎骨头。
    吞吃人之后,蟒蛇的某段身体一定会膨胀,但是刚才那条蛇……
    那条蛇,好像没有,又好像有。
    只有进去确认才会晓得。
    对白素贞的关心盖过恐惧,许西元站起来,去厨房找了一把刀,又提了一把椅子在手。再次打开那道房门。
    屋里的蟒蛇软趴趴地瘫在地上,直到她进屋才竖起身子。许西元拿刀指着蟒蛇,将椅子挡在前头,这蛇身没有隆起的不平,是不是意味着它没有吃人。
    那白素贞在哪?
    一人一蛇面对面对峙着,间隔不过两米,蟒蛇没有趋前,反而往后退去,看那样子倒是想躲。
    感觉不到蟒蛇的恶意,许西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打电话给白素贞。”
    声音颤抖,难掩担忧。
    接通的同时铃声作响,就在卧室里,手机在床上摆着,屏幕亮了起来。
    许西元倒吸一口冷气,“白素贞。”她喊,忽然眼泪就涌了上来。
    “我女朋友在哪,你有没有吃了她?要是你伤害了她,我……我……一定会把你做成椒盐大王蛇!”
    色厉内荏,偏又迎难而上。
    蛇身晃了一晃,许西元抖了一抖。
    蟒蛇是什么意思?能听懂人话?
    “要是你没有吃她,你就往后退一点。”
    白色巨蟒往后退去。
    册那!!!真的能够听懂,娘啊这蛇是要成精呀!
    等等,成精……蛇……白色……蛇精。
    !!!
    许西元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白素贞,法海,萧青——小青,保安堂,端午。
    “白,素,贞。”她一字一顿,从询问,到不可置信,到最终确认。
    白色巨蟒又是一晃。
    举着刀的手垂下,许西元步步后退,把门关上。
    天,天呐,是真的白素贞。
    她的女朋友,是真的白素贞。
    许西元脑海中混乱一片,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又是荒谬。她忍不住狠狠掐自己的大腿。
    很好,疼。
    那说明不是幻觉,是真的。
    所有的疑惑像是迎刃而解,又像是补齐了多米诺骨牌阵中缺失的那一块,那些疑问统统有了答案。
    所以,她没有父母亲人,也不谈父母亲人。
    所以,她修道,没有例假。
    那许久不见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会是许仙?
    不不不,千万不要。她不要做许仙,不想是许仙。
    踉踉跄跄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把刀丢在茶几上,许西元没了力气,倒在沙发里。
    这世上真的有白素贞。
    白素贞真的是妖精。
    白素贞是她的女朋友。
    整个世界就这样被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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