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以为自己是万人迷》52.莺莺（完）

    15.
    步薇薇和任母一道坐车回家。
    买了三张客车票, 取票的时候教任母发现多买了一张。任母立马问她能不能退掉，步薇薇将手机亮给她妈看。
    “快到上车的时间了。”
    步薇薇坐在靠窗的位子, 侧头与任母谈话，余光能看见过道另一边的苏沐。当然了, 她要是不侧头，也是能感觉到苏沐的。客车上空调开得有点大, 在苏沐上车以后, 车上的空气就变得更冷了，有好几个乘客都让司机调小冷风。
    一半的车程步薇薇都在和任母聊天, 换在往常她不会这么多话, 中途冷场, 她甚至需要摸出笔记本罗列新的话题。母女之间从来没有聊过这么多话题，两个人存在不少的观念冲突, 整体上还算是交谈愉快。
    快到站的时候, 步薇薇的笔记本已经写完一页，她在新的一页上写写划划，反复的推翻再重来, 挣扎犹豫很多次, 她还是复述了自己这一天最坚定的一个观点。
    “请你和那个人离婚吧。”
    任母的脸骤然变了脸, 步薇薇知道自己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松顽笑的话题，所以也没有奢望任母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没有委婉地问任母“能不能”, 因为任母一直就不希望和任父离婚, 针对这件事, 她发表的任何看法都是对任母自身意愿的冒犯。那当然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太过清楚一个事实：任母所求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好在任母虽然生气，但她没有不给步薇薇说话的机会。步薇薇拉住任母的手，被后者甩开。步薇薇心头抽痛，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将自己准备好的话完整地告诉任母。
    “我长大了，不用你过度地担心，就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已经不是你的负担，我可以让我们两个人生活得很好。”步薇薇握紧了拳头，似乎只有那样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她说，“你给了我选择人生的机会，我不想只当一个索取的人，我希望我也能带你看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我想把你……把你失去的人生还给你。”
    “懂事以后，我总是会想，如果你没有遇见父亲，你会是什么样的人。一开始，我会希望你像童话里的公主，得到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过最近这一年我都没有这样设想了。”
    母女之间的氛围突变，苏沐一脸担忧地来到步薇薇身边。步薇薇略微低头，虚虚靠在苏沐的身上。她接着说道：“我认识了一个人，她改变了我的看法。”
    “她总是很开心，我以为她活得很轻松，以为她是一个比我幸运的人。真正了解她以后，我就不再这么认为。我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面对同一件事，我们会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即使获得相同的结果，她是开心的，我仍然是不开心的那一个。
    没有遇到父亲，你就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吗？我不再这么想，因为我了解你的个性，我知道你在遇到伤害的时候一定会苛责自己，在关系中你一定是付出和让步的那个人。将你的幸福寄托在那个未知的伴侣身上，从一个充满变量的因素，有多大的几率推出我想要的结果？
    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才会干扰你和那个人的见面，我想了太多太久了，从懂事起就对此保持着沉默，时至今日，我不愿意再沉默了。我表达自己的立场，并不是要逼迫你做出选择。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做出一些改变。我希望你能慢慢地扭转自己习惯性的思维，不要再受旧事的折磨，我也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后盾，而不是你的……顾虑。”
    说话的过程中，步薇薇很少观察任母的表情，她害怕自己会动摇，会忍不住弱化自己的表达，以致于自己的声音在母亲面前再次淹没。
    可能是她太激动了，语速快得让任母找不到打断她的机会，也可能是任母根本就不在听。步薇薇听着耳边任母沉重的呼吸声，不敢去确认答案。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一片寂静之中，任母弯下腰突然翻找旅行包。很快，她找出一张抽纸，狠狠地擤了擤鼻涕。
    任母说：“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一旦涉及那个人，母亲不是一定会崩溃的吗？任母给了步薇薇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她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浸没了自己的双眼，怀着几分犹豫与任母对上视线，任母眼中的悲恸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惊人。没有卑微，没有怨怼，也没有气愤，只剩下了纯然的痛苦。
    任母的表情愣愣的，她说：“你怎么会懂事的那么早，为什么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考虑这些事？”妈妈希望你过得好啊……任母从不敢相信，失去幸福的自己，就像一只贪婪的野兽，很早就将薇薇的幸福夺走。
    任母浑身发抖，嘴唇颤抖，她有很多话要说，又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折磨她半辈子的负心人，她抱住自己同样受苦的女儿，不断地重复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呢……”
    步薇薇没有忍耐自己的哭声，母女两个人抱头痛哭不久，客车就到达了客运站。步薇薇第一次觉得哭泣是那样畅快的一件事，她的努力好像真的取得了成果，所以她的心情并不低落。
    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她轻声说道：“等会儿我们下车啦。”
    乘客们一个接一个走出了车厢，车里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和一个鬼魂。任母抢在步薇薇之前下了车，眼睛通红，眼泪没干但已经不在哭了。
    “哎呀，行李不会被人拿错了吧。都是你这个丫头，非要拉着我说话，说话就算了，还要和我一起哭……”
    任母的唠叨隔着车窗玻璃都能听到，步薇薇弯了弯，心里出奇地安定。
    苏沐站在她面前说：“真好。”
    步薇薇点点头，一伸手抱住了苏沐。那种感觉太过奇妙了。即使今天的收获都是她自己取得的，她依然想要全部归功给苏沐。缺少了苏沐的存在……她会失去什么呢……隐约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没有再深想下去。
    鬼魂苏沐是那么冰冷，步薇薇的身上却在发烫。
    “我今天很开心。”
    顿了顿，步薇薇说：“我从没有这样开心过。”
    随着步薇薇的话音落下，眼前的世界顷刻之间颠倒起来。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梦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