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苏沐活脱脱就是一个移动冰柜, 任薇薇被她冻得不那么难过了, 她擦了擦眼角，就松开了苏沐, 装作无事发生。
苏沐拿手替她敷眼睛，任薇薇脸颊便有些发烫。
“晚饭你想吃什么？”
身为鬼魂仍然不耽误吃饭的苏沐这就认真地思索起来。脑子里满汉全席都过了一遍，考虑到任薇薇的厨艺水平, 苏沐说：“我想吃红烧肉！”
红烧肉她从来不吃肉，就吃里头的配菜。她赶紧又说，“要加土豆！百叶结也可以！笋干也可以！”
任薇薇笑喷了, “要不要一样给你加一点？”
苏沐忍住了没说“好”, 反正能有一样她就满足了。
任薇薇抿着嘴向她微微笑, “现在去超市有点晚了, 明天搬了家就给你做。”
平白被勾起馋虫的苏沐只能够蹲在墙角画小圈圈。任薇薇居然故意逗她！这不是欺负鬼吗！
*
早上闹钟还没响, 外头有人笃笃敲门。任薇薇揉着睡眼, 一把抓起床头的防狼喷雾走到窗边。
她的出租房连个猫眼都没有，所以她只能从窗户侧观察来人。
稍微看一眼，她就干脆地推开了整扇窗。
“妈,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这还是凌晨，她哪里找到车来坐的？
任母接近五十岁的人了，已经很久不熬夜，这趟连夜来找她，光是坐客车就快把她浑身的骨头给颠坏了。
她妈撇撇嘴,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没良心哦, 人家就是看着我这个陌生人都愿意捎我一段路。”
任薇薇：“……”好的, 我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妈：“你还不给我开门，你是想让你妈在外面被冻死吗？”
她妈抱着胳膊，惨兮兮说道。
“哦哦，开门。”任薇薇赶紧跑过去打开房门。
她妈没准备待多久，随身就带着逛街用的小包，从洗漱到换洗衣物，是全没有。任薇薇见着，就松了一口气。
她妈虽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气势上不输给巡视领土的女王。她妈把包放在了屋里唯一有点空间的床上，说道：“这个地方真是太小，太闷，外边不冷啊，你这屋还和冰窖似的。住那么小的地方，你每天能有好的精神去上班吗？还有你这个东西啊，平时都这么收着吗？干净是干净的，看着没有人情味。薇薇啊，你和妈妈说，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这边太辛苦了，才胡思乱想的。”
基本上，她妈对付她的套路是这样的。她软软的，她妈就用雷霆手段，她一旦强硬了，她妈就会伪装一阵，瞄准了她的弱点，再一招出击，把她抓得死死的。
反正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她屈从她妈。
任薇薇要改写这个结局，所以她不能照以前的套路走。
给她妈倒了一杯水，任薇薇说：“你在这边休息吧，我要去上班了。”
任母：？？？
她妈一把抓着包，腾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和你们领导说说，你妈难得来一趟，你都不能有一天假吗？”
他们公司探亲假和年假都是有的，但是不给休假是不成文的规定了，要不然她昨天不舒服经理也不会说让她去休息室坐坐了。
任薇薇拉紧窗帘，开始换衣服，她妈就在床上坐着。
任薇薇说：“床头柜的抽屉里有吃的，去近一点的地方可以坐282的公交，要是倒地铁的话，你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你。”
正说着，任薇薇一回头，她妈坐在那儿抹鼻子。她妈也没哭，就是眼底发红。察觉到她的视线，立马就骂了起来，“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你妈来了，你都没工夫招呼，你倒是像齐泽那样，干点出息事啊！”
把她妈的话听进心里，就会痛心。绵密的针穿着线就扎进了心脏，有人在外头抓着那一把线头，让那些细小的针在她的心脏搅啊搅。任薇薇没有听她母亲的话，她悄悄让苏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妈真是太擅长伤害她了，她要滤掉那些话，才能看到其他的、被她遗漏的东西。
她妈脱了鞋，不适脚的廉价高跟鞋把脚后跟蹭破了。她的母亲又累又饿，又想生气又想哭。自己担心女儿，睡都没敢睡就跑过来，而小孩见到她第一面，就要往外躲她。
任薇薇不是那样心狠的人。
外套穿到一半，任薇薇又把它挂了回去。
“就请一天假应该没事的，妈妈，你先睡一会儿吧。你说的话我不是没有听，下午我要去看房，确认没问题就搬到新的宿舍。”
“哼。”她妈总算是满意了，但她对任薇薇的态度还是有意见，说话语气不太好。
“早就该换了。”
母亲在她面前建立权威的方式一直是错误的，总是在打击她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可取之处。即使不是她的本意，任薇薇从她那里接收到的影响却是如此。
每次在母亲那里受了伤害，她都要给自己做很长的心理建设，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虽然有不足，但那些不足，因为你的努力，最终也会成为好的一面。
然而，心理暗示起到的效用并不明显，母亲一句无心的话，就会击溃她。因此直到进入大学，与母亲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才靠这个方法壮大了自己的信心。
离开母亲五年，她攒够了向母亲叫板的底气。
之所以阻断听觉，是因为她知道，母亲至今还是能够轻易地影响到她，即使改变不了她的行为，却会严重地影响她的情绪。十八年养成的根性，已经是她的性格的一部分，只能掩饰，不能消除。
任薇薇还是要出门，但她不去上班了，她说：“我去买个早饭，你睡吧，我回来了叫你起床。”
房间里的空气在母亲到来以后，就变得沉闷。任薇薇离开了出租屋才觉得自己的呼吸通畅了。
她自己不怎么外出买早餐，这次母亲来了，才难得去一趟早点铺子。
买了两人份，坐在简陋的桌椅上用餐。
多的一份是给苏沐的。
有人要坐她对面，她指了指旁边的空座。
“任薇薇……你有必要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吗？”
任薇薇已经连叹气都不想叹了，一个人应接不暇的时候，什么多余的情绪都不会有的。
她说：“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是你。不过我吃饭不习惯对面有人，还是请你坐到那边去吧。”
齐泽好看的脸上布满了阴霾，他硬邦邦地坐下了。
任薇薇向老板招了招手，喊道：“也给他一屉包子，一份豆浆！”
齐泽面色稍霁，就听见任薇薇压低声音问他：“是我妈让你来的吗？”
可能对任薇薇来说，他真是个不存在的男朋友。齐泽心说，这能是任母要求的吗？他昨天气了一天，任薇薇真的就不理他，他这不得殷勤一些主动来任薇薇这边打卡。再说了，假都请了，不待也得待着。
任薇薇没听着他回答，就以为真是她想的，她在齐泽肩膀上拍了拍，居然还有些欣慰，“没事，你愿意和我分手我就开心了，你不用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来迁就我。”
齐泽黑着脸，“我不会迁就你的。”
我想直接把你脑子里的水给倒倒光。
任薇薇“哦”了一声，“没事没事，你随便生气吧，我没关系。”
齐泽（尔康手）：……不，我很有关系！
任薇薇吃完了早饭，将面前那份几乎没动过的餐点装进塑料袋。她又要了一份，打包了带给妈妈。
老板问：“你这不是有一份了吗？”
任薇薇笑了笑：“这份我歇一会儿再吃。”
并不。她准备把这份悄悄地放进垃圾桶深处，省得再被小猫小狗翻出来。
她抓着餐点，苏沐握着她的手。她虽然不能在旁人面前回应苏沐，但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齐泽阴沉地注视她，察觉到那道视线，任薇薇不解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她忽然恍然大悟。
“老板，再给他一份早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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