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攀登了十几米, 石壁越往上越向内倾斜,跟一口圆肚细口的大缸,掉进去就别想爬出来, 哪怕接住石壁上的藤蔓, 加上一身武功也难以爬上崖顶,空决放弃, 抱着藤蔓跳下来,他抬头看着水雾缭绕的上空无奈道:“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旁边,李元秀举着剑离空决八丈远, 警惕的看着他,空决见了心里发苦,昨晚解释了再多, 也无法让一身伤痕还险些丧命的秀秀放下戒心,这不怪秀秀, 怪他心志不坚, 让心魔趁虚而入。
空决搓搓手,望向水潭:“我去找些吃的。”
为了让李元秀放松下来,空决决定去水潭附近找找食物, 现在的处境俩人分开一会儿比待在一起要好的多,他也要整理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刚夺回身体, 脑子里的记忆乱的很。
李元秀直到空决走远, 才放下剑龇牙咧嘴的靠着墙根坐下, 坐的时候还不敢全坐, 只能一边屁股着力,另一边屁股被打的肿起来,红彤彤的跟喜宴的红皮馒头一样,手腕和肩膀的淤青隔了一晚上也肿成大包,紫青紫青的,李元秀翻出药瓶忍着疼将药膏倒在手心,双手搓热以后先给手腕敷上,温热的药膏让伤口舒服了下,李元秀缓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用力揉搓手腕上的肿痛处,药膏活血化瘀,她要尽快将淤血揉开消肿,尽快恢复过来。
现在空决看起来是恢复点正常,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疯,等他发疯的时候自己还这个德性,那真是必死无疑,逃都没地方逃了。
“嘶……疼……”李元秀疼的眼泪噼里啪啦掉,手下力道却一点没松。一会儿疼的抽冷气,一会儿皱眉咬牙揉伤口。
空决采回来几个大果子,回到洞壁这里就见到李元秀艰难的躺在地上,一只手伸到裤子里用力的揉屁股,他脸腾的红了,立刻转身往远走去。
李元秀听到动静抬起头,没看到任何东西,还以为自己听错,继续揉屁股上的淤血,屁股蛋上能清楚摸到木棍打出来的长条痕迹,幸亏肉多,这里看着最厉害,反倒是伤的最轻的地方,上下都上了药,李元秀穿好衣服,向水潭那边打量,见到空决弯腰在水潭边洗东西,松了口气。
空决使劲搓着果子皮上的脏东西,脸上热气还没下去,心里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默念道“空即是色”时,脸上的热气终于散去,恢复了常态。
三个大果子有成人全都那么大,崖底的生态环境很好,小动物满地跑,见到陌生的人也不害怕,跳到石头上伸着脖子打量着跟它们长得不一样的空决,甚至有胆子大的还跑到空决脚边,歪着脑袋看他在干什么。
李元秀没有这种待遇,昨晚上她对空决的戒备和敌意让被吵醒的动物认定她这个雌性很难接触,反倒是任打任骂的空决更无害些。
于是,李元秀的形象在入崖第一天荡然无存。
李元秀久等不回空决,肚子也饿的难受,犹豫了许久才抱着剑往水潭走去,离得近些就看到空决正伸手逗弄着脚边类似松鼠的毛团子,毛团子舒服的伸长脖子给摸,舒服的时候还从喉咙发出“咕咕”的叫声,很享受对方摸着脖子上的毛发动作。
听到李元秀的脚步声,毛团子被惊到,扭头看到靠近的李元秀,立刻甩着尾巴跑了。
李元秀扬起的嘴角僵了,怨念的看着逃跑的毛团子,她还以为自己可以上手撸一把。
空决站起来,握着俩果子的手时紧时松,刚才的画面太刺激导致他现在无法心平气和的看着李元秀,怕李元秀看出什么,递出手里的果子说道:“刚摘的,洗干净了,先填填肚子吧。”
想到李元秀还怕着自己,空决将果子又丢了过去,末了说道:“放心,我不会随便靠近你。”
李元秀接过果子,果子看起来水分很足,她点点头:“也,也没啥,走火入魔嘛,练武的人都懂,之前的事情也不是你愿意的,现在你控制住了就好。我就是怕……”
李元秀担忧的小眼神偷偷看过去,被空决一眼捕捉到,哪儿还不明白小丫头的想法,虽然小丫头把心魔误会成走火入魔,但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她的担忧和戒备也并不是无用,心魔虽然被自己压制下去,但也不敢保证能一直压住,哪一天被它跑出来,秀秀的警觉就会救她一命。若真是这样,他到希望小丫头一直这么对待自己。
所以空决不再试图拉进两人的关系,两人隔着距离啃着果子,闲聊几句分开的六年里他们的一些经历。
空决对李元秀在自己眼前被掳走一直很自责,至今也没查出当年掳人的到底是什么人,在霍家呆了一个月寻找无果,他就回到寺里试图通过师门找到线索,心魔也是那时候突然反噬,浑浑噩噩了好几年,昨晚刚找到突破醒过来,现在的记忆还在整理中,空决对心魔的由来也不甚清楚,他更希望通过疏导记忆寻找到心魔产生的原因。
“柔阳宫并不是久留之地,等出去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脱离那里,到时候你是想回凌安城还是寻找你父亲,我们再做打算。你常年在宫中,不行走江湖恐怕不清楚,柔阳宫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宫中弟子行事乖张,杀人如麻,而且……”空决咳嗽着,掩饰要说出口的尴尬:“而且行为那啥,你在那里久了不妥,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柔阳宫并非名门正派,武林中树敌众多,多数门派优秀的弟子都被柔阳宫扣在宫主当做小宠玩弄,各派联合攻打过几次,都因柔阳宫易守难攻败退下来。
秀秀若是以柔阳宫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肯定艰险万分,中原武林也不会允许一个妖宫弟子招摇过市,空决心情沉重,看着对面的李元秀,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秀秀,你在宫中可见过一个少林弟子?”
李元秀还在震惊柔阳宫在江湖中的臭名声,她以前一直以为宫门只是敌人又多又强大,这些顶多算是门派仇怨,还打不到正邪之分,可今儿个突然听说柔阳宫在江湖被骂做妖宫,邪派,心里五味交杂,自己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莫名其妙成了邪道,心里很接受不了,听到空决的问话,她愣了一下,回想功力见到的男人摇摇头:“宫里的男人我大多数都见过,没遇见有光头的和尚,你说的是谁?怎么确定就是在我们宫里?”
当年拜入柔阳宫确实不是她自愿,被绿柳强抓了回来,还是进入芙蓉堂那种地方。
但是暗堂的人对自己好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宫里六年来,她遇见的男人也跟空决说的不一样,是真的对姐妹们很好,如同夫妻一般相亲相爱,绝没有当小宠玩弄的意思。
灼娘子说过,这些男人去留随意,若谁想走,宫门开着任其走去,柔阳宫的姐妹绝不挽留。
就连芙蓉堂也在这几年灼娘子和其他堂主的合力下救出不少不愿留在那里的师姐妹分到其他堂中去,绿柳的势力被打压,若不是有宫主护着,恐怕早就被赶出宫门,芙蓉堂如今由另一个师叔接掌,虽然芙蓉堂不再抓买女童,但之前那几年确实迫害了很多良家女子,就算补救也补救不会来。
有很大一部分的师姐妹走了,只有少数留了下来,芙蓉堂低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又慢慢恢复过来。
李元秀在宫中六年,从来没见过宫主,就连灼娘子也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的面了,唯一被允许进入宫主院落的只有贴身的几个弟子和绿柳。
听宫里老一辈的师叔师姐们说,宫主近些年来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偏离柔阳宫的宗旨,芙蓉堂做的一些恶心人的事儿就已经怀了宫里的规矩,宫里的一些堂住和师门姐妹已经有了逆心,若宫主再不悔改,柔阳宫里恐怕有人要反。
李元秀巴不得反,反了第一时间她就找绿柳报仇,逼问她霍敏才和变态老头的下落。
当年那个墓穴如今早已经空了,现在她完全不知道霍敏才被变态老头带去了哪里。
李元秀在宫里没见过什么和尚,空决很失望,他以为自己小徒弟能在这里找到些音讯,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带他回柔阳宫,又会去哪里?
空决揉揉眉心,心情更加烦躁。
不对,他不是容易烦躁的人,这又是心魔在扰乱他心神。
空决赶紧收起心思,稳住心神,李元秀见他不问了,也不再说下去,吃完果子肚子还有点饿,就跑到果树底下用石子打下来几颗果子,捧到水潭边清洗,顺便洗把脸,再去瀑布那里喝几口水。
水潭清澈见底,群鱼游来游去,李元秀一边啃果子,一边思量着怎么抓鱼,回头看看沉默不语的大和尚……,他不吃总不能自己也饿着,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找出路不是。
晚上睡觉时,空决为了避嫌找了另一处地方,离李元秀不近不远,她这边有危险也能及时赶过来,又能隔开两人视线互不打扰。
没了空决在身边,李元秀却是睡得安稳很多,不必担心他什么时候又走火入魔发疯要砍了自己。
空决坐在整理出来入睡的地方盘腿入定,他要抓紧时间屡清楚自己这些年被心魔弄乱的记忆,有些记忆是他经历的倒还记得清楚,但有些被心魔控制时所做的事情他却要好好捋顺。
崖底的两人暂时相安无事,江湖上却又刮起了腥风血雨。
丢了罗汉堂首座的少林和伤了众多弟子的武当联合上柔阳宫讨人讨说法去了。
武当弟子有人认出了当时的婉柔,直接将屎盆子全扣在柔阳宫身上,那些街道的乌合之众到成了柔阳宫指使的马前卒,柔阳宫百口莫辩,本来就摘不干净,吃了哑巴亏也只能憋着。
灼娘子急的在宫主院外长跪不起,请宫主出面统领宫人应敌,结果宫主闭门不见,绿柳那人却跑出来一阵阴阳怪气,趾高气扬的把她骂了一通。
这事儿是宫主提议,绿柳策划,还借了她暗堂的人去办,怎么到这份上了居然说她们暗堂办事不利?
是谁说不准暴露身份暗地下手?又是谁不准她多派人确保万无一失?
如今她暗门的人一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个被江湖两大派追杀,现如今宫主却要抛弃婉柔,还让绿柳出面责骂她办事不利?
区区两人,面对两大派,还要抢夺被江湖人虎视眈眈的佛宝平安带回,这般重要的事情,就简简单单的强迫两人去办,真以为她暗门的姐妹各个是神不成?
绿柳挽着头发,娇娇弱弱的说:“宫主说了,这是你们暗堂办事不利,外面那些人,你自己看着办,若是让柔阳宫有一丝损耗,你们暗堂也不必留着了。”
“我不信,我要见宫主。”灼娘子起身往里冲,她要当面问问宫主,暗堂做了什么让她这样留不得,她暗堂忠心耿耿,历代是柔阳宫宫主的左膀右臂,无一人有不忠之心,为什么近年来屡次叫暗堂做一些难以理解的任务?
暗堂死了多少不明不白的姐妹,难道身为暗堂堂主的她,都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
今日她哪怕一死,也要问问清楚,柔阳宫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宫里死的那些不明不白的姐妹又是为谁而死。
这宫里已经不是她曾经深爱又温暖的家了,她要弄明白,是谁毁了柔阳宫,是谁害了姐妹们。
绿柳吓得大叫,赶忙跑进院子里,对着被弟子们拦下来的灼娘子叫骂:“灼娘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宫主?你想反了吗?”
“灼娘子绝无反意,我只想知道宫里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暗堂六百多名姐妹到底是出了什么任务死的,怎么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芙蓉堂又在跟谁做交易,怎么就一定要幼女调/教?难道宫里的姐妹不忠心吗?自愿去往的姐妹不用,何以用外面买进女童从小培养?柔阳宫到底怎么了,宫主,您为何闭门不出?为何对宫中变化不闻不问,为何让这个贼人把持芙蓉堂,还处处维护?”
灼娘子已经顾不得所有,宫门外被少林武当包围,这时候宫主还闭门不见,她想不通啊,当年将她从乱军中救出来的宫主怎么会容忍买卖女童的事情发生?怎么会不在乎宫中姐妹的生死?
“宫主,您出来见见我,灼娘子求您出来见见我啊。”
“把她拉走,不准打扰宫主静修。”
灼娘子想硬闯,开始面对宫主门内的守院弟子也难以攻破,最后被人丢了出来,大门在眼前砰的关上,自始至终,屋内都没传出一句话。
灼娘子的心拔凉,发簪掉落头发散开,暗堂的人找到她,急忙跑过来说道:“堂主,外面那帮秃驴道士开始攻上来了,宫主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灼娘子找到发簪将头发盘起,擦去脸上的泥土,冷声道:“宫主不出来了,我去前面挡着,传令暗堂所有人都去大殿应敌,决不让他们跨入宫门一步。”
“是。”
……
“妖女,将我空决师叔交出来。”
“妖女,你伤我武当弟子,欲夺佛宝,危害武林,还将少林空决大师与其弟子抓入宫中迫害,今日不与你们分出胜负,救出受苦的武林同道,我武当势不下山。”
“没错没错,你们这帮妖女还想侵占江湖,只要长得好看的少侠都被你们抓来玩弄,今天来了这么多江湖同道,定不会放过你们。”
少林武僧听到那个叫嚣的人污言秽语的话,眉头紧皱,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这次本来只有他们和武当门人私下前来声讨柔阳宫,想要救出空决首座和他前些日子被掳走的弟子,以及丢失的佛宝,没成想半路遇见这些武林各门各派集合起来的江湖同道,于是便一起上了山。
如今在宫门外叫骂了许久,还不见柔阳宫有人出面,一些人的叫骂就没了约束,怎么难听怎们来,听在他们出家人耳里,也不免觉得过分了。
此时,空无一人的宫门上,出现一众柔阳宫的女子。
女人?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统领江湖了?没有我们女人,你们这帮臭男人从哪儿爬出来的。”
那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媚眼如丝,望着你的时候,好像都在诉说柔情。
她懒怠的靠坐在暖玉雕成的座椅上,左手支在腮前,右手轻抚椅手,淡淡的笑着,说出那番羞恼了一众武林英杰的话。
柔阳宫宫门外,各派武林英杰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怒火高涨,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瞪着高处搅乱武林一滩祸水的众女子。
终于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大骂道:“好个不吃羞耻的妖女,满口胡言,不知廉耻,大家伙你们说是也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只有武当和少林弟子闭口不言。
得了武林通道的支持,那人仿若有了依仗,跳的更起劲,指着灼娘子的鼻子大骂:“你柔阳宫满宫娼妇,勾引武林正派弟子,软禁在这淫窟之中肆意折辱,今日我等正道人士定要将你柔阳宫彻底铲除,为武林除害。”
“哈。”灼娘子嗤笑一声,抬眼看向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男人,大袖一摆道:“我宫中弟子是绑了他们,还是废了他们?他们若要走,我灼娘子绝不阻拦。你们男人沉迷温香软玉,倒怪起我们女人来了,呵,真是好笑。”
灼娘子声音转冷,挥手击出石子,直打嘴欠男人面部,男人不咋好看的脸霎时头破血流。
那石子是灼娘子找发簪的时候随手拿的,一直攥在手里,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男人直接晕了过去,这引起下方武林人士更加的怒焰高涨。
少林的济源大师上前一步,跟看失足少女一样看着灼娘子,沉痛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灼施主,我等本是方外之人,不该过多参与俗事之中。老衲这次来,只因贵派五个月前,抓了我寺释字辈一小僧,又在前些日子围堵少林和武当弟子,抢了佛宝和罗汉堂首座,还望施主看在我少林的面子上,将所擒之人,所抢之物还给我寺,我寺绝不再追究柔阳宫。”
“没错没错,还要把其他被你们抓来的武林同道一起放了。”
“还要发誓你们柔阳宫的弟子绝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宫门上的众弟子气的脸色发红,恨不得跳下去打他个天翻地覆,灼娘子死死抓着椅手,冷目望着下面一群叫嚣的男人,心里越发冷了。
柔阳宫虽不说多光明正大,却从不杀无罪之人,什么时候起,柔阳宫的名声如此让人喊打喊杀,被称作邪魔外道?
起初,柔阳宫只是想让在世间艰难求生的姐妹们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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