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砂凝梦》8.第七章

    呆在李秀宁那，虽然没了成天提心吊胆的烦恼，但每天过得也不比在李元吉那儿轻松。
    那个救了我又鄙视我的丫环叫琴儿，尽管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得罪到她的地方，可她却时常与我过不去一般，什么体力活都往我身上吩咐。我自然十分不满，但也不敢有所怨言，只因那琴儿是李秀宁最贴身也最为亲密的丫环，得罪不起。
    另一方面，李秀宁也时不时会叫我唱曲给她听，有时还不只她一人，还得在前来拜访她的公子小姐面前唱。我愈发觉得这日子过得艰难困苦了起来，但一想起那日被李元吉那般对待，心里立即宽慰了不少，庆幸自己逃离了失身之难。
    李秀宁的下人中，除了玉儿之外，其余的待我还算友善，尤其是一个叫小三的家丁，每当我被玉儿遣去做重活时，他总会暗中过来帮忙。我自然不是傻瓜，知道小三这般殷勤是因为什么，可表面上我却充装傻愣，每次只是笑颜相谢，当瞧见他有意要表露情意时，便立即转移话题或是借故逃避。
    渐渐的，苑中的下人也开始在背后说我闲话，有的说我傻，也有的说我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只当作充耳不闻，却在心中苦笑……并非我嫌弃小三，只是心的那个位置，已经完全被晟亚占据了，再没有任何余地可以容得下他人。
    “你在这干嘛，小姐吩咐你去凉亭那边。”琴儿毫不客气的用力摇醒了正扶在石桌上小睡的我。
    清梦被扰，我也不禁有些气恼，瞪了琴儿一眼，回应到，“是，知道了。”
    琴儿显然不满于我这语气，幽幽的说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语但声音又足够让我听清。她说的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狐媚子？我哑然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张脸也能称得上狐媚么？
    睡意和怒气都顿时全无，我笑脸盈盈的向琴儿弯了弯身，“多谢琴儿姐姐夸奖。”
    琴儿听言愣愣的看着我，如何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最终丢下了句“有病！”，便转身离去了。
    我望着琴儿的背影耸了耸肩，整齐了自己的衣物，往凉亭那边走了去。
    李秀宁叫我，无非是想让我为她唱曲，或许也有她的挚友在一旁，却绝不会有她的任何兄弟在场，这是依前些日子的经验得来的结论。听闻李建成和李元吉最经时常到这来拜访，想必是为了见我，却不知李秀宁为何每次都能巧言拒绝，还会将我隐蔽的藏了起来，使他们也奈何不了。
    我自然知道李秀宁有心在保护我，而我也很信任她。只是，这一次我似乎错了，应为我看见凉亭里坐着两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李秀宁，可其中一个男子却居然是李世民。
    见到那张面容，我最初的反应是想掉眼泪。但是我忍住了，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他不是晟亚，他不是晟亚……
    整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我走近了凉亭，俯了俯身，“二公子，三小姐。”
    “是你！”略带惊奇和欣喜的叫声使我忍不住抬头向前看了去。
    出声之人正是除李世民之外的另一个男子，他居然径直走到了我面前，微微扬起了漂亮的薄唇，“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一起打了那个强抢小艳的无赖啊！”
    无赖？我在脑海里收索着符合这个名词的人物，李建成是无赖，李元吉也是无赖，李建成我未打过，李元吉我倒是打过许多次，只是他似乎也没强抢过什么女子……对了，那天在街上的那个卖身女子？
    我又将眼前的男子打量了一番，面如璞玉，果然秀美。
    “你记起来了吗，当初你要买下小艳，后来是我请你将她让给我的。”男子柔声说到。
    “是，奴婢记起来了，原来是公子。”我正准备俯身行礼，却被男子止住了。
    “原来你是李家府上的丫环，上次我问你，你不愿说，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此般遇上。”
    男子露出的喜色令我有些诧异，只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他还能牢记在心……对了，一定是额心这枚绯印惹得祸。
    我暗中握了握拳头，心想着一定要想法子除去那枚害人不浅的印记。
    “刘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姑娘？”
    身后李秀宁的声音响起，男子才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过身去点了点头，笑道，“对，她就是那个与我一起打了无赖的姑娘。”
    “妤茜，没想到你歌艺不错，居然还怀有一身武艺。”李秀宁对我微微一笑，可是眉宇之间却浮现出一丝暗隐。
    “三小姐抬举了，奴婢只会一点防身的功夫。”我低下了脑袋，语气恳切。
    “歌艺？”那叫刘啓的男子却来了兴致，“秀宁，莫非你说的那个很会唱曲的丫环也是她？”
    李秀宁点了点头，神色带上了往常的淘气，笑道，“便是她了，妤茜可是我苑中的一个宝贝，大哥四弟不说，就连二哥也想将她争到手呢！”
    “咳……”一旁的李世民微沉了脸，我的脸颊却微微烫了起来。
    “世民兄，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情致的一面。”刘啓故作讶异，与一旁的李秀宁齐齐笑了起来。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李世民却无丝毫陪笑之意，站起身便要朝着我这边走出凉亭。
    我趁机抬头又盯向了那张脸，脑海中却全是晟亚身影，恍然之中却与李世民忽然四目相对，我心中一惊，赶忙又低埋下了脑袋。
    “世民兄，说好今日饮茶畅谈，你怎可现在就离去，我们不再笑话你便是了。”刘啓拉住李世民，又将他按回到了石凳上，自己也就着旁边的位子坐了下去。
    “对呀，二哥，你若这般走了，就太不讲情面了。”李秀宁故作娇嗲的摇了摇李世民的衣袖，李世民这才缓和了神色，点了点头。
    “妤茜，你也过来坐。”正当我立在一旁，百无聊奈之际，刘啓居然又面向我开了口。
    过去坐？我倒是想过去坐，可此时此刻，我是丫环，你们是主子，岂有能平起平坐之理，莫不是又想说笑！
    “奴婢不敢。”我装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还拙拙的退后了几步。
    李秀宁和李世民显然也很是愕然，一时间都看向了刘啓。
    “世民兄、秀宁，我想你们也认为妤茜她不如同了平常丫环，自然不会拘泥与这小小礼数对吗？”刘啓却温婉一笑，不急不缓的说到。
    没想到这人虽身处如此等级深严的社会，但也能别有一番见解。我偷偷赞许的看向了刘啓，微微扬了扬唇。
    “岂会，原本我想让妤茜为我们唱支曲的，只是坐下来了，你让人家如何放开歌喉。”李秀宁很快恢复了常色，却又起身朝我走了来，伸手拉住了我，“不过，既然刘公子你这般怜香惜玉，我也不好意思让妤茜再站着受累了。”
    “奴婢不敢。”
    我轻轻的挣脱了李秀宁的手，却又被了她拖起，“妤茜，你可是不给小姐我这个面子？”
    我一时语塞，只能摇了摇头，任她将自己领到了李啓身旁的石凳上，并按坐了下去。
    心中有些忐忑，李秀宁刚才按着我肩膀的力度可不轻，她这般摸样，莫非是吃醋了，来不成她喜欢这个叫刘啓的人？
    “谢谢二小姐，谢谢刘公子……谢谢二公子。”我低头，轻声一一道了谢。
    “这样刘大公子可满意了吧？”李秀宁的语气虽然依旧欢快，但我却能找寻出其中的一丝牵强。
    “秀宁果然是开明大方的女子，刘某能结识到秀宁和世民你们这样的朋友，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刘啓对着李秀宁欣然一笑，配和着他那张秀美的面容，竟是如此明媚撩人。
    李秀宁的脸颊羞红几分，微微低了头。我也低头暗笑，心想着这李秀宁果真是喜欢上了李啓了。
    忽然感到有灼灼目光射在了自己身上，我抬头一看，竟是坐在我正对面的李世民在微眯着眼眸看我，望着那张面容我心中一紧，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别处。
    “不如这样，我们来行酒令？”刘啓忽然提议。
    “也好，只是秀宁这没酒。”李世民点头赞同，语气中竟也带着一丝笑意。
    “是啊，我这儿没酒，不如我们以茶代酒？”秀宁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淘气般的眨了眨眼睛。
    “若只是喝茶，那就没有惩罚的意思了……”听刘啓的口气，似乎深感遗憾。
    “……若是要惩罚办法，奴婢倒是有个主意。”我看着这一桌的愁容满面，最终忍不住开了口。
    “哦，妤茜你有主意，说出来听听。”
    一时间，那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的身上。
    “若是输了，就让胜了的人各问他一个问题，对于胜者的问题，输者必须如实回答，若有不实，就要加重惩罚。”其实就是真心话游戏，以前在学校和同学之间到是时常有玩，可到了这儿却再也没机会玩过了。
    “加重惩罚？如何加重？”李秀宁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我的提议很感兴趣。
    “这个……那，不如罚钱吧，一个问题一两银子。”虽然游戏本来的规矩是惩罚撒谎者做任何一件无厘头的事情，可若是摆到了这古代，定然会让他们觉得太放肆了一些，我便只好说罚银两了。
    “一两银子？”李秀宁咧了咧嘴，“这算什么重罚，不如罚二十两吧！”
    这会轮到我瞠目结舌了……二十两？我平日里干这么多活，月底也只能领到二两银子，他们玩个游戏定下的罚金居然超过了我薪水的十倍！
    “如何？”李秀宁看了看一旁的李世民和刘啓，贼贼的一笑。
    “好。”刘啓毫不犹豫，欣然回应。而李世民也点了点头，竟是默许了。
    我微微低垂了脑袋，心中叹道，有钱家的公子小姐果然出手奢侈，不是我这种地位低下的丫环能攀比的。
    “妤茜，你也同我们一起吧。”冷不丁的，刘啓吐出了这句话，我顿时睁大了双眼，呆愣在了那儿。
    “……也好，人多点才有趣。”李秀宁也稍愣了一会，但很快又摆出了笑脸。
    “奴婢不敢，何况奴婢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这个刘啓未必也太抬举我了，竟然什么事都要拉上我，真不知到底是好心还是想害我身陷险境。
    “你不是说了，只要不说谎话便行了，何况若真的要用上银子，我借你便是了。”刘啓完全忽略了我的蹙眉眨眼的暗示，还十分儒雅的扬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