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中的伊达独眼龙》第十六章 落人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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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泽平八看着城头密集的人群，嘴角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身旁的一个刚刚投过来的关家的族人喊了几声，那关家的族人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出来，奔了几步，对着城头喊道：“城上的明智军听着，只要明智光秀一人切腹自尽，其余人等将全部无罪释放，否则伊达家攻破龟山城，玉石俱焚。尔等可要仔细考虑，免得后悔莫及！”
    龟山城一阵骚动，如若伊达军不提任何要求的话，就要求他们出城投降的话，他们还担忧伊达军诓骗他们，可是现在自诛明智光秀一人的话语，却让大家信了七分。
    战国时代，围城战，城主切腹自尽然后放过全城上下的事情乃是常例，并不少见，明智家的人们也不是不知道。屠城毕竟是少数，有粮有人才有兵，这是乱世的惯例。
    不过这些想法也不过是想想，在明智光秀的亲信人马还没有谋反的情况下，特别是沟尾茂朝的消息被明智光秀封锁了下来，龟山城内却还是没有多少人付诸行动。
    那关家族人喊了半天，城上丝毫动静也没有，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是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明智光秀突降，他也不会落得一个落魄如虫鸟的下场，起码也是一方小土豪，在地方上当个土霸王。
    宫泽平八眼见得龟山城毫无动静，对着身旁的小川孙一郎冷冷的说道：“去讲那俘获的妻木广忠押上来！”
    小川孙一郎乃是近江神崎郡小川之国人，宫泽平八入主佐和山城之后，刚好经历浅井父子之乱，导致近江国一阵混乱，转而投入宫泽平八麾下担任侍大将。
    小川孙一郎领命而去，很快的，那妻木广忠就被几个彪悍的带刀侍卫押来，经过拷打，他全身上下已经是伤痕累累，精神也极为萎靡。不过他仍然不屈，一路上极力挣扎。
    妻木广忠被押解到城下，龟山城头有人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全都惊讶万分，谁都没有想到监视证愿寺的妻木广忠会落入伊达军之手，不少人惊愕万分，思忖龟山城已成绝地。
    宫泽平八看着妻木广忠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告诉城内，沟尾茂朝已经败北，龟山城已成死地，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妻木广忠却是扯开喉咙大声喊道：“城上的兄弟们，我已经在云出川见到了沟尾茂朝，他已经击退了大河内，现在正率领上万人马前来援救，很快就会将我们解救出来，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再坚持一下。”小川孙一郎一棍敲在了他的背后，让他倒地不起。
    宫泽平八冷冷的看着押下来的妻木广忠，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愤恨和烦躁，反倒是一副舒畅的笑容，轻声说道：“现在龟山城应该会死守到底了，也有了将他们杀绝的借口。”
    妻木广忠震颤的抬头看向宫泽平八，脸上尽是怨毒，他没有想到宫泽平八一开始打的就是屠城的打算，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借口，如若死守到底的话，就另说了。
    宫泽平八没有理会死定了的妻木广忠，淡淡的说道：“开炮吧！”
    壕沟后的土台上，驾着八门铜炮，各安放在一个四轮铁架上。这些铜炮已经非常接近佛郎机铜炮，射程在百余丈左右，威力惊人，宫泽平八手中也仅有十二门而已。
    猛烈的爆炸声随之在正面巨大的龟山城上下内外接二连三的响起，木屑横飞，火光四射，人仰马翻，龟山城守军的惨叫此起彼伏，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躺下了十余人。
    伤亡实际上并不大，重在威慑，而且有一颗铁球正好击中了大平门，薄铁皮包裹的大平门被轰开了一个大洞，吓得聚在门后的守军将士个个面无人色，目瞪口呆。
    铜炮接二连三的发射，火铳队也在指挥之下开始压制城头守军，如此一来龟山城犹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龟山城内上下无不脸色苍白，这下谁还不知道龟山城是守不住了，肉身近战，他们不惧，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值得，可是面对超越一个时代的战法，对于他们是陌生的，和许许多多面对伊达军的人们一样，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惊恐不安的脸上。
    他们这才相信敦贺郡的辉煌并不是以讹传讹，在如此火力之下，就算是再多的人力也没有办法，他们这却是误会了，却加剧了他们的恐惧心理。三千人就能杀绝了二十万人，龟山城才多少人。
    不是死定了吗？
    不光是底层的足轻们这样的想法，就是明智光秀也没有了任何办法，他现在唯有决死一战，突出重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明智光秀哀叹道：“原来伊达家的兵法犀利如斯。”
    明智光秀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传令全军，退出东之丸，做好突围准备，今夜二更，弃城突围！”
    明智光秀在得知了沟尾茂朝败北的消息之后已经起了弃城突围的念头，现在看到妻木广忠之后便知道现在他除了龟山城之外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在外，唯有突围求得一活路。
    时间推移到了天正三年七月初，龟山城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下终于落下了帷幕，战斗却还在持续之中，只是从围城战变成了围剿战，每一个伊达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热切和渴望。
    伊势国大战的最高赏格明智光秀还没有被斩下头颅，他率领着上千兵马从龟山城突围，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终于打破了浅井长政的防区，最终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百人。
    百余人的队伍在猪突狼奔之中，前后左右还有无数的伊达家的人们在追击着他们，甚至于那些曾经被明智光秀压制得无法喘息的伊势人也纷纷将目光瞧向了他们。
    无名峡谷之间满地都是尸骸，曾经统率千军万马转战三百里的明智光秀拿着他那把足利义辉赐予给他的备前近景，看着四周围上来的穿着破旧足具的农民心中哀叹，他的马已经在刚刚的伏击中倒地身亡。
    明智光秀曾经无数次想过他的末路，却没有想到他的头颅最终会落入一群农民的手中，在不久前，他率领着百余残兵败将落入了成百上百闻风而来的农民的伏击圈中。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最终在巨大的赏格面前，精疲力竭的明智军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一哄而上的农民们乱枪捅死，现在四周已经没有多少明智光秀的人了。
    不想乱捕的杂兵不是好杂兵，不想落人狩的农民也不是好农民。时代创造英雄，就算是再普通的农民，也有机会改变历史。不过别将倭国的农民和中土的农民混为一谈，他们可都是足轻的重要来源。平常从事劳役，战时成为步卒，从小到老，农闲时都要进行弓箭、枪炮的训练，隔三差五的为了一亩三分地跟着他们的主君上战场械斗。
    突然明智光秀跳了起来，高喊道：“顺逆无二道，大道贯心源，三十六年梦，醒时归一眠。”喊话之间，他便想要拿起备前近江切腹自尽。
    受了枪伤却一直用长枪撑着身子的藤田传五郎满身鲜血的站立在明智光秀的身边，小声的哭泣着，想要去阻止明智光秀自信，伸长着手划拉着，却最后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妻木范熙拉着一匹跛脚的战马走了过来，看得明智光秀想要切腹自尽，他小跑了两步，一把拉住了明智光秀的手说道：“十兵卫，何其傻也，要死也要死得壮烈。”
    明智光秀扭头看着妻木范熙，然后看到了那匹跛脚的战马，摇摇头说道：“你突围吧！熙子带着孩子在田中村隐藏，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妻木范熙还想劝说一二。
    多治见国清一枪刺死一名摸进来的农民，扭头大声喊道：“主公，快点，我等撑不住了。”说话间又有数人被围攻上来的农民用竹枪刺死，口吐鲜血的挣扎抽搐着。
    妻木范熙摇头道：“十兵卫，我老了，你一定要活着出去，熙子和孩子们还在等着你。”
    明智光秀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他翻身上马，一手拿起长枪，如同神助一般，杀向围上来的农民们，大声喝道：“杀！”他将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出去，冲进了人群之中。
    这场写入野史的“落人狩”，明智的残兵全军覆没。
    明智光秀到底死没死，谁也没有弄明白，就算是宫泽平八的战报中都没有明说。不过在以后的日子中，政衡再也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明智光秀的人出现，只有一些只言片语，或是以讹传讹的传言出现。有人说是在美浓国见过一个剃发的和尚，身旁时常跟着一麻脸老妇以及几个孩童，和明智光秀有七分相像，政衡遣人寻找，却再也没了踪迹。后来也有不少传言出现，不过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谣言罢了，再也没有人相信了。不过，明智光秀到底死了没有，却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