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玳瑁噗嗤一下从烟雾中蹦出来。
“主人,有何吩咐?”
“我眼睛不方便,这几天,由你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南宫兜铃将玳瑁推到一边,“不用劳烦式神,让我来。”
“师侄女不要客气,有玳瑁就行了。”
南宫兜铃明白,李续断一旦很见外的叫她师侄女时,就是防备她的时候。
她坚持己见:“他这只老乌龟哪有我细心。”
玳瑁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细长的金色瞳孔微微凝缩,“我以前伺候的主人,可是非凡的人物。我要是不细心,早就给砍头了。”
“哪个非凡人物?”
“不是我吓唬你,四百多年前的后金皇朝,也就是你们说的大清帝国,其开国皇帝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是我第一个主人。”
“你这么直呼他名讳,不怕以下犯上?”
玳瑁笑了一下,“他已不是我的主人,况且他这位老祖宗仙逝已久,不会在意的。”
南宫兜铃哦了一声,“那你说说看,你是比较喜欢你那位皇帝主人,还是比较喜欢眼前这个引魂法师?”
玳瑁毫无犹豫,“当然是现在的主人,以前的主人虽说是举世公认的大英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二十五岁那年,只带了十三名将士,就敢闯入大明朝的边疆,开展宏图事业,后来又仅凭七千人马,击败十万敌兵,不愧为一代豪杰,可惜……”他哀惋叹息。
“可惜什么?”
“可惜这位开国皇帝到底是野蛮民族的后代,骨子里的凶残无法抹消,他杀敌不分平民军兵,老弱病残照杀无误,攻城掠地后,往往会进行几天几夜的烧城和屠杀,剩余的活口,则全部沦为苦役奴隶,尤其是汉人,受到了最苛刻的迫害,他统治的天下,同族其乐悠悠,异族水深火热。”
“历史上以德治国的皇帝,少之又少,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多他一个努尔哈赤,也不稀奇。”
“我本是蓬莱山下的妖怪,我不以我的身份为耻,妖也是世间万物之一,吸收天地精华,从动物修炼成妖,同样有资格在这个世界生存,军队在蓬莱设立炮台时炸坏了我的石洞,将我擒进皇宫,当作奇珍异兽献给清太祖,因此成了他的奴隶,他没把我当人对待,只把我当成戏耍用的宠物,晚上关在笼子里,白天放出来逗他开心,一旦忤逆他的心意,就有被杀的风险,相比这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大英雄,李续断主人没什么大作为,不过他待我如同珍宝,事事尊重我,陪他渡过的这些日子,是我漫长年岁中最开心、最轻松的。”
谈话中,听见沉沉的呼吸声,扭头一看,李续断不知何时已经睡着,歪着头,手里的橙汁滑落下来,玳瑁身手奇快,接住杯子,一滴橙汁都没有洒出来。
南宫兜铃看着他熟睡的神情,鼻翼轻轻煽动,嘴角自然的往上翘起,安然平静,放松的眉目间透露出一丝纯洁无暇,这毫无防备的睡相令人着迷,男人竟也可以这般精致诱惑,任凭谁看见也会无法抗拒。
她不由得为之心动,心想,每天要是能看着他睡着、醒来,也是一种幸福之事。
玳瑁瞥她一眼,取笑:“我主人很英俊对吧?叫你看傻了眼。”
“切,姿色平平而已,他这种大众脸,街上一大堆,顶多算是五官端正,无功无过,至于你说的英俊嘛,还差了些,打个八十的及格分,倒是可以的,不过还是比不上电视剧里的韩国欧巴们。”
“口不对心缠情网,泥足深陷无人救,飞蛾扑火不知返,余情难了茧自缚。”玳瑁摇头晃脑,装模作样。
“你们这些业余人士,不要随便模仿我一兴奋就吟诗的习惯好不好?”南宫兜铃放轻了说话声,不忍惊扰他这番甜蜜的睡相。
“师叔昨天半夜起来帮我打扫客厅,睡得不好,也怪不得他累的一闭眼就入梦。”
玳瑁从房间里拿来毛毯给李续断盖上。
她趴在长沙发上,两脚在身后翘起,脚踝交错勾住,双手托住腮帮子,深深凝视李续断睡脸,双颊微红,入神的很,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什么都顾不上,也不嫌无聊。
南宫决明忧愁的摇晃脑袋,“兜铃啊,难道是你命中注定,要摊上你师叔?”
她说:“你放心,我纯粹是出于欣赏一样美好事物的角度来对待他的,就像师叔自己说的,在博物馆里,看见一件好的艺术品,驻足观赏,人之常情。”
纵使她这么说,南宫决明仍然没有舒展紧皱的眉头。
第二天,引魂派三位弟子都没有睡懒觉,在没有茶几的宽敞客厅里做起了早操。平时上学前,南宫兜铃都会提早半小时起床,打打木人桩,或者研习一下引魂派的精髓拳法——夺魄升天拳的招式。
这几乎是南宫兜铃的日常,师父说,习武之人,一日不可荒废本领。
不过暑假一来,她就把师父的话抛诸耳后,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不到十点以后绝不离开床铺。
直到突然有一天李续断住了进来,她便太阳打西边起似的没了惰性,李续断几点起床,她就几点睁眼,一点也不愿错过和师叔相处的机会。
“你这么积极,为的不是精进武艺,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师我真不知道该不该鼓励你继续下去。”南宫决明双手压住她手腕,和她对练推手式。
南宫兜铃来回比划拳脚,悠闲应对他的招数,“师父,勤奋总不是坏事。”
南宫决明看了一眼正在练习木人桩的李续断,师弟挽着睡衣衣袖,赤手空拳,把木人桩打得“哆哆”响。
“你看他,力道刚劲,招式精准,年纪和我相当,习武的时间估计也跟我不相上下,可是他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在他面前,我自愧不如。”南宫兜铃难掩的崇拜。
南宫决明唉声叹气,“关于你这个猪兜的未来,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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