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规规矩矩地跪在王寝的外室, 一跪便是一日一夜,他隔着帘子的间隙瞧着里处奢华的玄色摆件里掺着许多女子用的红色,服侍这里处的一对人儿已经过去好些年, 时间越久越是羡慕这高位者享尽一切的风光。
赵平心中盘算起来, 现今已经告知主母解决了那妖孽,接下来便能用招魂之术将阿姊复活, 到时候只消扶了公子路, 他便是君王的舅父, 到那时便再也不必受这等奴役之苦了。
王寝的内室之中, 白芷随意靠着案子打瞌睡, 只觉得一阵风吹得她脊背有些发凉, 一下子便惊醒了,抬眼瞧见赵政从那大得离谱的王榻之上坐了起来,“你醒了?”
赵政扶着自己极痛的头, 警觉地瞧着周遭的情形, 发觉在自己的寝宫里, 身侧是白芷才放了心, “阿跃呢?”
白芷径直拿起他的手脖子探了探,瞧着他虽有些虚弱,却终于恢复了生机,这才松了口气,“瞒着众人与那丫头在宫里头厮混, 现今连章邯都不知道谁是妖邪, 只得将那丫头当做妖孽四处捉拿, 我担心她撑不到你醒了便让人烧死祭天,所以让她跑出去躲起来,可现在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找也找不着。”
赵政心中一怔,“你说什么?”
白芷忽而想起他最近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随即忧心起来,“用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方术便也罢了,还不知收敛到处张扬,前些日子四五个美人娃娃左拥右抱的好不风光,甚怕旁人不知道你厉害,这下好了,那丫头被你给作死了。”
赵政闭着眼,原以为大秦现今尽在他手中,只要他在一日便无人能将阿跃怎样,万没想到那背后的人竟是利用阿跃先将他制约,“来人!”
章邯听闻赵政醒了,即刻便入了王寝跪在赵政的跟前,谁知赵政那处还未一言,一巴掌便扇了过来。
章邯的唇口处顷刻之间渗出了血迹,他重新跪好伏身下去等着赵政发落,“臣未能保护好王上,罪该万死!”
赵政仔细瞧着章邯,他不过是昏迷了一日一夜,现今却是弄丢了赵跃,“寡人的王后若是遭遇不测,提头来……”
赵政的话音未落,便瞧见荷华急匆匆地从外处领着侍卫抬着个箱子进来,她的目上已经红肿了,“侍卫在咸阳宫中央的荷花池旁寻见了母后的娃娃,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赵政惊了惊,径直避了章邯的搀扶急急地下了榻,而后亲手掀开了那木头箱子,里处的娃娃被烧得发黑扭曲,一动不动的完全没有生气。
他瞧着那娃娃烧成一团的脸,紧紧的捂着心口,心中收紧一阵钝痛袭来,喉间一股腥甜涌出,一下子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手中紧紧的扶着木箱子,咬着牙保留了一丝清醒发出命令,“章邯,原先过手了娃娃的宫人,哪怕只是瞧了木箱子一眼的,只消不是正轩宫的人,尽数押入大牢。另外,即刻清查咸阳宫所有宫室,凡查到涉及道术、方术、巫蛊等邪祟之物的宫室,所有的人抓起来严加审问。以上,无论结果如何,杀无赦!”
白芷瞧着赵政这情状,即刻抓了他的手腕方探了个清楚,便瞧着他那处又溢出一口血来,若是再吐几口,她也无力回天了。
白芷即刻封住他身上几处要穴,“赵政你听着,那丫头福大命大,说不定已经回了故乡……她不是死了,是回家了。只要不是死了,便能寻到法子回到你身边,你万不能……”
赵政那处拒了白芷再行施针,只将那木箱子里娃娃抱出来放在王榻之上,而后仔细地用她最爱的碎花小被子捂起来,轻声与她道着,“阿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咸阳宫的宫门口,一名清秀微胖的小女子,身上穿着入殡时的素色衣裳,抬起头瞧着禁闭的宫门,一直等到天亮了那宫里的守卫开始出来守着。
宫里招了邪祟之事十分紧迫,李斯夜间不能留宿宫中,这两日在相府里日日难眠,天一亮便早早地入了宫,他方下了宫车便瞧见那盯着宫门企盼的美人儿。
他睁了睁眼,仔细辨认了她的身形与样貌,心下一惊,即刻问了守宫门的侍卫,“那女子的模样像不像王后?”
那守卫依言过去查探,瞧清了她的样貌之后心下一惊,只命了其他几个侍卫好生看护,却还是不敢冒认,“丞相,相传王后已经身故,现今这女子来历不明,属下先去禀报章卫尉。”
正轩宫里的宫人瞧着赵政在那处沉沦,皆规规矩矩地跪在外处等着他进食,他不眠不休不言不语过了整整一昼夜,终是想通了一些却只饮了露水清茶。
赵政面色苍白,身上穿着素衣,将那娃娃隔着小被子拥在怀中,仔细摸着那里处娃娃烧焦了的小脸。他知道大秦现今正值关键时期,因此极力忍着稳固好自己快要裂开的心,逐步恢复了一些理智,既然她是回去了,等着大秦无事了,他便去找她。
赵跃生时曾说过那小镜子似乎是她来此的关键,赵政忽而想了起来,仔细在娃娃身上寻了许久皆未寻到那小铜镜。他心中存了一丝疑虑,而后听着章邯进来与他禀告,顿了顿,“你是说……宫外来了与王后一模一样的女子?”
章邯双手交叠,现今发生的事儿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那姑娘自称赵跃,旁的皆不记得了,臣担心她丢了已经让侍卫接到咸阳宫较便远的宫室里好生照看。”
赵政那处即刻起身,唤了宫人将吃食端了进来,“将她带过来,寡人要亲自查验。”
……
那柔软的小女子跟着宫人走了许久才到了一间高大的宫室里,她抬眼瞧着里处跪坐在案子前的人儿,心中一动,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的扑了过去,口中软软的唤着他,“夫君……”
赵政瞧着那曾经熟悉的人儿扑过来,原本心中存了疑虑,偏偏她扑了过来便忍不住将她接过来捂在怀中。赵政垂眸,仔细感受这种柔软,手中不由自主地牵起她的手脖子,却发觉她带着温热,虽少了些原先热乎乎的触感,脉息倒是十分有力,可明明那时已经没了生气。
白芷瞧着这丫头旁若无人的只认赵政一人,好说歹说地让她伸出胳膊来,却见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十分警觉。
白芷眯了眯眼,那丫头才不会与她客气,想怎么号脉便可怎么号,现今怎这般磨磨唧唧的,“丫头,让阿姊探个脉,看看你在外处有没有生病……好不好?”
那小女子缩在赵政的怀中望着他,瞧着他点了头这才伸出手来,“好…”
白芷仔细摸了好一会儿,虽然她不大愿意承认,但这丫头的身子好的很,可明明失忆的人脉息多多少少还有些凌乱才是,“身子还算不错,那蛊虫……也很健壮。”
赵政见着她虽欢喜,却还是存了一丝疑惑,仔细查探她的周身之物,还是未寻到那枚镜子。他思量再三,决定仔细观察之后确定这女子的身份再做打算。
身份未定的女子自然不能允许与他同眠,赵政便在王寝的旁侧置了一张小榻,而后将她埋进被子里,仔细解了她的腰带掀了她的衣襟查看。那肩后小胎记尚在,身上的每一处磕着碰着的痕迹也是对的,可偏偏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那小女子瞧着他忽而热切了起来,面上一红急急地埋进他的怀中抱紧了他,手中暗自抚上自己小腹处蛊虫的位置,依着他软软地唤了一声,“夫君……”
赵政原本只是单纯的查探,偏偏在这时候心中一动,即刻咬住了她的小口。他的脑子里闪现着那魂儿的小脸,明明是要确定了之后才能……他极力的抗拒这触碰,可心中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为何是痛苦?
明明每一回与她亲近皆是愉悦之事,他闭了闭眼,心尖隐隐地发出一阵因挣扎生出的刺痛感,趁着那短暂的清醒,果断离了眼前的人儿。
那小女子睁了睁眼,柔软的双臂尚环住他的脖子,无辜的瞧着他,“夫君这是怎么了?”
赵政口中十分干渴,急急地推开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他中过媚毒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现今这情形分明有几分是像的。
他闭了闭眼,即刻起了身,而后果断选择去外室清醒一会儿,“阿跃方回来……歇息几日也不迟。”
……
白芷打了个哈欠,瞧着外头乌黑的天色,现今她都快抢了她家夫君正经的医官职位了,明明她那时只是图个新鲜才做个医官玩玩,“我说,那丫头都已经找回来了,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实在不行,叫无且过来也行,他现今在家带着颖儿刚生的孩子,无聊得已经发慌了。对了,回头让蒙毅查一查去年仲春之会哪个混小子做了坏事不认账,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赵政一身玄色寝衣,乌发未束垂在身后,显然是遇着棘手的事儿了,他手中紧紧的捏着案子上的茶碗,“路儿那处只能瞧见离体的魂魄,有没有其他法子能瞧清她身上的魂体是何模样?”
白芷的那双眼本来就灵光,仔细盯了他一会儿,便发觉他身上透着一股子欲求不满的风情,“哎呦喂,我是毒医不是术士,现今宫里禁巫蛊方术,你这是带头……”
赵政闭了闭眼,他避开所有人紧急秘传白芷,便是觉得这个“赵跃”实在有些不对,现今他出了王寝,她那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开始诱着他回寝宫的内室。
他急急地扯住了白芷的手臂上的袖子,“阿跃变成魂儿之时寡人都未曾怀疑过,寡人与她自幼便在一处,只消握着她的手便知道哪个是她哪个不是她,可现今寡人……先生,助我!”
白芷瞧着他这狼狈的样子,急急地掏出药箱里的银针,径直刺了他身上几处要穴,“原先你和那丫头浓情蜜意的,自然不会怎样,可现今那情蛊察觉你不爱那宿主,自然强烈招你回去。”
赵政捂着心口,唇口已经泛白,经白芷这般提醒终于明了,“你是说……她真的不是阿跃?”
“我也是猜的,即便失了些记忆性子也不会有多大的转变,那丫头怕是已经……不在了,但最好确定一下别弄错了。”
白芷那处叹了一口气,将针留在他身上加深功效,“所谓当断则断,里处的那个还不知什么来历,缠着你不会轻易收手的,先不要声张,请个靠谱的术士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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