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刚刚下课走了, 扶苏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案子收拾自己的书简,抬眸瞧见那些公子皆围着将闾。
“阿母今早突然告诉我以后都不用回家了, 现今王后是我们的母后了,二公子你求求王上吧,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呜呜呜。”
“我也要回家,呜呜呜。”
将闾扬了扬脑袋, 瞧着这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孩子, 真不知道父王怎么会突然收了这么多小孩子做义子,明摆着要与他抢母后,“不想待在宫里,那就走啊, 哭有什么用?”
顺儿拽着气哼哼的将闾,“二哥哥别生气了, 大家也只想家了。”
利儿叹了一口气,将书简卷起来放进赵跃做个背包里,而后与大家说着好话,“跟着母后其实很好哒, 有新衣服穿, 还有好吃的, 等过几日, 你们就不会想家了。”
扶苏垂眸, 姑姑现今嫁给了父王, 所以也是他的母后,“我先回了,母妃在等我。”
将闾一把拉住了扶苏,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些,“公子扶苏,为父王排忧解难的时刻到了,这些弟弟妹妹们通通都交给你了!”
扶苏抬起眼瞧着他在那处坏笑,便知道他又想溜出去玩儿,索性抓住他软软的小胳膊,“公子将闾,要是不想被父王打屁股,你该留下来和我一起安抚弟弟妹妹们。”
将闾揉着自己的小屁股,上一回未背好书,是父王亲自拿板子打的,他反握住扶苏的手臂,面上涨得红红的,“不准再说打屁股的事!”
扶苏手臂一痛,皱着小眉头,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将闾惊了惊,小脸扬起来瞧着扶苏额头上的汗迹,他捏得应该不重才对,“小顺小利你们两个负责和姑姑们安抚好弟弟妹妹们,我先将扶苏送回去。”
将闾将扶苏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啪地一声将他摁在墙上,而后趁着他愣神时扯开他的袖子,发觉上处尽是青紫的掐痕,“你是不是又被宫人欺负了?”
“没有,这回是被母妃教训了。”
扶苏笑得有些明媚,险些刺伤了将闾的眼。
父王对他们都很严厉,将闾又是挨揍最多的,可偏偏总觉得扶苏这个有些不对,扶苏是个不知道玩儿的家伙,他盯着扶苏一脸狐疑,“是书没背好挨揍了么?”
扶苏怔了怔,仔细藏好另一只手脖子上珠串掩藏着一只小铃铛,“是…母妃担心我让父王失望。”
将闾瞧着他这般活着实在不快活,索性拉住他的背在身后的手,只闻叮当一声,那手链子一下子散了开来,落在地上的草丛里。
将闾瞧着那飞得到处皆是的珠子,张了张嘴儿,“我……我帮你找一找兴许能串回来。”
“不要了。”
扶苏瞧着那小铃铛滚进了山石的缝隙之中,也行父王寻到了,他便解脱了,“反正不值钱。”
郑俪小心跟着那两个公子,等着他们都走了。
即刻蹲下身来,拿着树枝仔细拨着地上落着的珠子,足足找了一个时辰,终是在石头缝里寻到那个遗失的小铃铛。
她松了一口气,额上已经细细密密地布上了一层汗,而后将那小铃铛收进荷包之中。
……
一堆宫人簇拥之下,盖聂怀中抱回了两只小腿乱蹬急切要跑下来的荷华。
只稍稍放在地上,她自己便跑了起来,目中寻到赵跃的影子,一下子扑在她身上,嘤嘤的哭起来,“麻麻…饿…”
赵跃心疼地抱起荷华来,瞧着她手心面上蹭破了皮,也不知受了多少苦,一夜之间竟是逼的会走路了还会些说话了,直接刷新了夭夭的记录,“来人,快去端奶……不不不,碎肉米粥。”
宫人那处仔细地与赵政汇报寻到荷华的情况,“王上,荷华公主自己学会了走路,掉进盖先生宫室后处的假山石头缝里爬不上来了。”
“那处仔细搜过,昨夜还没有荷华。”盖聂怀中抱着剑,对着赵政,“宫中之人,大王该好好查一下底细了。”
“也就是说,小荷花是被人丢在那里的?”赵跃紧紧地抱着荷华,目中一红,“对了,姜淳说过这么一句话,荷华在黑暗的箱子里一夜都未哭闹,宫中能否寻到这么个箱子?”
盖聂目中瞧着荷华仔细描绘她的装束,只言了一句,“足上的金铃铛不见了。”
赵跃怔了怔,荷华与夭夭身上都系着小铃铛,怕的便是跑丢了听着声音也能寻回来,现今这么安静果真是丢了。
赵跃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急急摸着荷华手脖子上的金镯子,果真也是丢了一只,“姜淳一定是有帮手的。”
“取出来了。”
白芷头一回从一个死人腹中救出一个孩子来,现今面上溅得到处都是血,怀中再抱着一个血糊糊的孩子,瞧着像杀了人似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血腥儿,“就算她还活着也会难产死的,怀着孩子时吸了太多的落胎之物,而后又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大出血了。”
她避开夏无且伸过来擦拭的巾帕,“先不要管我,肺中还未咳出胎水……过来拎着他的腿儿。”
赵政那处眼睁睁瞧着那两个医官,一个拎着腿儿,一个打着屁股,只见那小子涨红了脸,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倒是赵跃率先反应了过来,拿着旁侧干净的薄被子,裹着那哇哇大哭的光屁股血小子,“你们这两个医官……真是越来越狠心了。”
赵政命人搜查淑淳宫时已经来不及了,淳夫人身侧的陈香服毒自尽,在她的木箱子里寻到一颗金铃铛。
初酒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丫头,杖刑之后差不多没了半条命。
赵政皱了皱眉,而后示意了章邯好生监视,“罢了,将她送到尚衣房,日后做些杂事。”
……
那姜淳临死的时候最怕止儿落在她的名下,可最终还是落在她的名下了。
赵跃抱着止儿跪坐在王寝外室之中,特意让夫子们放了那些小孩子们一天假过来瞧弟弟。
止儿眉清目秀,样貌自然也是像赵政的,只是身体有些差,胃口也不好,换了好几个乳母,吃了皆吐奶。赵跃费尽了心思终是找到了法子,让乳母喂了几口便抱起来拍着背舒缓,而后再喂几口,再舒缓……虽有些费事,但这般才能勉强吃进去。
将闾瞧着瘦瘦小小的弟弟,率先过去抱着,“母后,阿止好小只啊!”
赵跃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将闾也是这么小变大的。”
扶苏垂着脑袋,原先都是他害的姑姑差点死了,现今见她安好便放了心,他抿了抿嘴儿,终是唤出了口,“母后……这些日子在外处还好吗?”
“自然是好的。”
赵跃对着这些孩子虽总觉得有些怪异,但也只能尽力去习惯了,瞧了扶苏又瞧了另外几个孩子的模样,皆像赵政却各有不同,只可惜她自己没能生下个男孩子,否则一定也像他的。
她现今已经是他们的母后了,瞧着他们皆灼灼地盯着自己,忽然觉得自己升腾起母性的光辉,掩着嘴笑了笑,“你们这几个孩子长得都像王上,本宫方将你们父王拉扯大,日后还要将你们拉扯大。你们可得听话,莫要惹了你们父王生气,他会罚人的。。”
扶苏瞧着她目中的温情怔了怔,双手交叠,“母后劳累了。”
……
“淳夫人之死未追究王后之责已是宽厚,如此善妒心狠的妇人实难做大秦的王后,现今竟又将止公子过继在她的名下。”
赵政抬了抬眼,瞧清那族老的模样,心中又多了一个要除去的名单,他饮了一口茶转向老庶长,“叔公的意见呢?”
老庶长双手交叠,赵政本就是他护着登基的,自然处处向着他,“王后最终也有了悔意,亲身下湖救了夫人,关上几日便算了。”
那些族老虽已经换了几个,却还是有不满意赵政娶了个无权无势的侍女,现今正好逮着她的过失不放,“若是后宫女子皆这般残害旁的美人腹中的王嗣……”
“住口!”
赵政听着那些话越来越过分,狠狠的将案子上的茶碗扫在地上,“王后自幼便跟着寡人,尽心尽力抚养过长公子扶苏,更是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的母后,便连五公子也受她垂爱与照顾,如何会做出残害王嗣之事?分明是淳夫人受了吕不韦之死的刺激胡言乱语,若是再出言诋毁休怪寡人不念同族的情分了。”
老庶长见着赵政生气,即刻示意那些下处的人噤声,但也不能完全削了这些族老的面子,他们每一个在秦国都有封地,皆是赵政需要仰仗的,只得说了那些族老的意图,“王上与王后深情,可现今王后连一处宫殿都没有,王后当有自己的宫殿了。”
赵政翘起眼瞧着那些族老,分明是想他与王后分居,等着日子久了淡了这份情,而后再娶新妇。
他闭了闭眼,既是他们的要求的便怨不得他了,狠狠的宰他们一顿也还不错,反正拖久了不搬也没人拿他怎样,“叔公说的极是。”
……
赵跃险些气晕了过去,“所以真的要给我建一座宫室?”
赵政喜滋滋地从箱底掏出原先落在一旁的图纸,“族老们这般积极资助寡人为王后建造宫室,寡人也没办法。”
终究还是逃不过日日盼着他命运吗?
赵跃心中一动,自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我不要搬出正轩宫,一日见不着王上我都受不了。”
“寡人不会让阿跃搬出正轩宫的,建成了会让夭夭搬进去住。”
赵政笑了笑,垂眸瞧着自己腰腹上固着的小手,索性放下了图纸,将她捉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王榻孤寂,寡人可舍不得放走阿跃这个小暖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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