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罪书》第250章 南生(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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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君。
    照片里的景象就像是只有在电影里才看到的恐怖情景一般, 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坐在死巷的最里处,她戴着银色的王冠,一群玩具人偶围在她的身边,女孩的面色发青,显然已经死去, 表情极其狰狞,像是生前受到极大惊吓。
    这是来自一个匿名用户, 显然对方是个黑客高手。他的电脑被“特殊关照”过, 一般的外来软件或者是资料根本不可能传入进来。
    戏柠舟优雅地放下撑着下颌的手,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喂。”
    “您好。”
    “下午的时间不要来来打扰我。”少年耐人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方那头表示明白。
    戏柠舟挂掉电话,漂亮的手指在手机上来回摩擦, 他看了看手机里自己的倒影,勾起温和的微笑。随后少年拿起一旁的纸张和画笔, 架起无框眼镜对准了显示屏。
    他知道发给他的这个人是谁,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选择发给他。
    梁仟,半年不见,是本身就对他的看法发生了什么质变?还是说, 听到了“戏”这个姓氏而发生的改变?
    少年嘴角的笑容陷得更深了些,整个人如沐春风。——无论是哪一种可能, 对于他来说, 无疑都是有利的。半年时间, 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么。
    *
    此刻已经是黄昏, 下午五点的时间。
    睦城是个大城市,这里的人工作很勤奋,很少有人在十二点之前关店,也就是说,这个时的大街上还人流众多。
    这里有一家相当漂亮的精致小屋,门口是镂空的粉色装饰,童话系的雨棚搭在门上,一辆小巧的自行车和一架秋千摆放在了这所小小的店门口。孩子们从里面出来,又有大人牵着孩子走进这家小屋。
    “西月玩偶”,这是这条街上相当出名的人偶玩具店,里面的各色小人偶很搏得孩子们的喜欢。和裳安的“商陵”不同,睦城和谐的气氛让这样的小店子看起来更加温馨。
    戏柠舟站在门口,穿着带帽子的外套,黑色的大帽子遮住他半张脸,少年还特意戴了一架眼镜,他揣着手盯着这家店,气息干净泞泊。
    “谢谢购买,欢迎下次光临哟小朋友。”穿着粉色围裙的花龄女生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到店外,女孩的母亲跟在身后,女孩兴奋地抱着刚买的人偶娃娃。
    “嗯!”小女孩清脆地回答,涨红着小脸相当可爱。
    “劳烦贵店了,她就喜欢这些东西。”女孩的母亲微微对着花龄女生欠身,很有礼仪。虽是这样说,但母亲对女儿的目光全然只剩下宠溺。
    “别这样说,小朋友喜欢就多买一些,这些东西也是陪伴她们童年的时候。”花龄女生笑得灿烂,长相清秀的脸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嗯,那我们走了。”母亲牵起女儿的手,和花龄女生道了别。
    “嗯,走好。”花龄女生弯着身子朝母女两人挥了挥手,等两人走远才站直身体,准备收拾一下裙摆回店,忽然看见了对面站在秋千旁的身影。
    戏柠舟朝她微笑。
    “您好,请问是要来本店看看吗?”花龄女生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只是看对方消瘦纤长的身材,知道是个少年。
    “嗯。”戏柠舟应了一声,迈步走进了西月玩偶的招牌。
    现场处理得太干净,但也太明目张胆。凶手有足够时间去摆放那些站在尸体旁边的人偶,自然就有足够的时间抹去一切痕迹。这种情况下,与其费劲心思去寻找这个凶手留下的证据,不如就着他故意留下的东西作为线索。
    处理得越多,留下得越多。以那些人偶的出处,必定是某家玩偶店。
    为什么要像巨人国一般,把尸体用小巧的人偶围起来呢?
    戏柠舟眯了眯深蓝色的眼睛,流转目光打量着这家玩偶店。
    西月玩偶做得很顺利,一方面是这里面的人偶都由本店的店主设计之后手工制作,技艺高超,做出来的东西也很精致小巧。
    店铺不大,以红绿做铺底,两边的墙上全是格子,里面摆满了各色的小人偶。有某些着名童话里的,也有他们自己设计的,兵队,公主,少女,歌舞……天花板上悬挂了不同的风铃,只是没有看到标签的影子,应该只是做装饰,没有卖的意思。
    “哈哈,光顾店子里的男生真是少得一个手都数得过来,那么您是要为女朋友买一个什么样的人偶呢?”花龄女生主动介绍起来。
    “女盆友!女盆友!”
    一只白色的鹦鹉忽然在收银台上方飞起来,学着花龄女生的话滑稽地重复了几遍,一撮金色的毛在它的头上半搭不搭,有些可爱。
    戏柠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用眼神打量着这个店铺。
    “阿绿你又调皮了!”花龄女生赶紧走过去,将鹦鹉捧起来放在鸟站的横杠上,“下次被老板看见你有得挨罚。”
    白色鹦鹉似乎听懂了,抖了抖它头上的毛:“不!不!”
    花龄女生被逗乐了,捂着嘴发出笑声。
    戏柠舟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将目光转回了台子上的玩偶。大都以人型为主,女孩子的模型,精致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这是典型的sd娃娃,眼睛发色等做得都很精致,只是它沓拉着脑袋,缺少了一份生气。
    “怎么,本店没有让贵客满意的玩偶吗?”一道女声从内店传来,接着走出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紫色的和服,流苏打在衣角边,和服上带着薰衣的图案,女子相貌一般,只是棕色发丝被挽起,插着一直簪,气质高贵。
    戏柠舟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个店子里唯一不协调的就是那个花龄少女的衣服,而现在这位的服侍和店子迅速搭起来,但是也染上了异国风味。
    “不是。”少年温和耐人的嗓音让两人都惊了惊。
    葛叶迎着光无意间看清了对方隐藏在帽檐下的那双深蓝色眼睛,就算是隐藏在镜片后面也像宝石一般吸引着她,葛叶笑笑:“原来啊,是因为长得比我家的玩偶还要好看。”
    戏柠舟并没有理会她的调笑,转移了话题:“西月玩偶的生意很好啊。”
    “嘻嘻,一般啦,只是这边的女孩子实在喜欢这些东西,老板做得好,连我看了也不由得动心。”花龄女生接话,显然是个开朗的女生。
    “你们老板做的?”戏柠舟带了一丝疑问,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在那些人偶的标签上扫过一眼,不露声色。
    “是啊,我做的。”葛叶心情极好地看着这个少年,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她觉得相当舒适的气息,“你是给谁买啊?我可以让小玲给你挑挑。”
    语气和语调之间带着浓厚的异域气息,戏柠舟依然没有接话,他的眼神在一架人偶上忽然停下。
    那依然是一个女孩,女孩有着一头鹅黄色的波浪头发,她坐在那里,眼睛向下看,微微带了些忧郁。她的眼睛是碧绿色的,衣衫是白色的,蕾丝边镶嵌了淡绿花纹,她打着一把白色的伞,淡绿的丝带绑着几束发丝。
    这很像一种花。
    戏柠舟笑起来,转过头对着葛叶:“我要那一个。”
    葛叶顺着他漂亮纤长的手指看去,发现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人偶,忽然笑起来,表情温婉:“那个很贵哟,只是看你有没有本事把它带回去。”
    “没事,请帮我包装一下。”戏柠舟完全忽视葛叶话中带话,他笑得很自然,将步伐绕近了收银台。
    花龄女生赶紧取了梯子将人偶小心翼翼地捧了下来,装进了原装盒子,又一边忙着开单。
    “这里每一只玩偶都由老板取了名字的,这只叫问语,希望您能转告您的女朋友好好对待‘问语’哟~”花龄女生将人偶递给戏柠舟,递了单子给他。
    “不是送给女朋友的。”戏柠舟笑了笑,扭正了女生的意思。他拿出卡,递给女生付钱。
    “女盆友!女盆友!女……”
    戏柠舟的眼神忽然瞟向那只站在高处的鹦鹉,白毛鹦鹉似乎察觉到什么,瞬间安静下来,将头埋进翅膀里。
    “咦?奇怪了,阿绿平日‘话’最多了,今日怎么忽然安静了?”葛叶端着奇怪的架子,将眼睛在戏柠舟身上打量了一遍。
    一切手续办理好之后,戏柠舟抱起那个带着淡绿色花边的盒子,和两人有礼地道了谢,转步准备离开。
    “那个,冒昧问一下,这个您是要买来送给谁的吗?”花龄少女忽然在身后呼喊到,葛叶转头看了一眼两人。
    “……自己的。”戏柠舟淡然回答,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眯了起来,在这间铺子又扫了一圈,“不过,请两位以后卖东西不要随便什么人都卖呢,总会招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毕竟能大量购买这些玩偶的人,家底不是一般厚。
    葛叶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戏柠舟噙着笑,他漂亮的手指拿着那只录音笔,像是在送一个礼物一般。
    “你是心理学家吧。”
    戏柠舟依然笑着,没有说话。他将录音笔插入梁仟的衣袋里。男人仿佛能感觉到他手指微凉的温度从身边擦过。
    梁仟墨色的眼睛看着少年,浓密的睫毛遮住他一半眼瞳。
    然后他转过身去,拿出手机,给警局的人打了电话。那只黑色的录音笔斜靠在衣兜里,似乎在嘲讽地上精神已经失常的童家国。
    民警对这位大长官的命令是丝毫不马虎的,十来分钟警笛已经从远处传来。
    童家国被带入警车,月光还撒在这片院子里,梁仟站在院内的草坪上,想要抽烟又忍住没有拿出烟盒,他转过头去看那个还在打量着圣堂内部的少年。
    “戏柠舟。”
    “嗯?”少年转过头来,神态语气很温和。
    “如果你是心理学家,那么在我眼里,你刚才的作为和一个杀人犯没有什么区别。”梁仟将这句话冷硬地陈述出来,男人提起警服,坐进车内消失在少年视线内。
    戏柠舟依然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压在头上的黑暗,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条死得凄凉的狗。
    “那个,阿舟啊!和我们一起走呗!”韩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戏柠舟点点头,跟着众人坐了警车。
    *
    因为证据确凿,童家国被捕后恢复神智也坦然承认并述说了整个杀人过程。
    他和高玉婷本是夫妻,但是因为高玉婷的出色无法忍受童家国,便生下童衫衫重新回到名模圈,童家国知道之后心中已经有些扭曲,当他看着优秀的女儿一天天长大,那些被强加在身上的鄙夷和不幸突然爆发了,他开始杀人。
    但是童家国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女儿的事情,从来不曾对女儿大声说话。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作为就是对童衫衫最大的伤害,却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宠溺爱护着女儿。
    童衫衫知道父亲被捕后表现得很淡然,她的抚养权归给了警察局的一名喜欢孩子并且家庭不错的警官。
    小姑娘笑得很端庄,只是那双漂亮如水晶球一样的眼睛蒙了一层灰,叫人更看不清里面的深渊,这也是戏柠舟最后一次见到童衫衫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拉着戏柠舟的衣角:“谢谢你,花头发大哥哥。”
    戏柠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你父亲的葬礼,我会去的。”
    小姑娘的裙角被风吹起,她拉着自己新“父亲”的手朝戏柠舟挥手,笑得很灿烂,也很可悲。
    她的抚养人还是将她的学籍转回了实验第七中学,她也很淡然地接受了。
    而梁仟还是耍着一脸痞子笑,请警察局的人吃了一顿饭,戏柠舟没有去,大家也看得出长官和这个实习生中间产生了一些隔阂,明眼人什么也没说。
    警局的人第二天去圣堂处理了现场,也确定了那个十字架上的女人是李月,还在童家国家的地窖里发现了老板娘的尸体,虽然给修女等道了歉,但这次的事情如何也翻不过去了。
    时间过去三四天,服装厂的半截尸体总算是结案了,童家国被枪毙后,童衫衫利用他生前的积蓄给他办了葬礼。
    葬礼举行的那天,下着雨。
    戏柠舟依然是一身邋遢的衣衫,他打着那把黑色的大伞,站在人群的最远处,他静静地看着那被白花包围起来的黑色棺材。
    “你竟然会来参加他的葬礼。”梁仟站在戏柠舟的身边,比少年高出一节的男人懒惰地站着,靠在一旁的树上。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在圣堂的事情。
    “他也是一个可怜人。”戏柠舟淡淡地回答。
    因为他也是一个可怜人,所以不管生前如何,死后他都有资格被任何在乎他的人所送走。戏柠舟不在乎童家国,但他在乎童衫衫。
    在乎童衫衫似乎能看透世界一切的眼神。
    小姑娘站在那盖棺材的边缘,她微微发黄的头发被梳得很整洁,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身后的人替她打着伞。她看着那只棺盖出神,眼神被长密的睫毛遮住,已然没有那样清澈的神色。
    “你的学校也要开学了吧?”梁仟随口捡起话题,随身带着的懒惰打散了凝重的气氛。
    “是。”
    “你在哪读书?”
    “睦城。”
    “睦大?”
    “嗯。”
    “那可是高材生啊。”梁仟叹息一身,站直了身体,男人俊美的侧脸被微长的发丝遮挡住,“高材生还要来这里打零工?”
    “你答应我的印章。”戏柠舟的语气里带了微不可察的轻笑。
    “是要给你的,我还得谢谢你咧——破案能手。”梁仟耍着痞子笑,这就像一层保护色一样,附在男人的表面。
    “别自欺欺人了,梁仟,你是不想破案。”戏柠舟打破他的话底,“有没有人告诉你,装痞子的时候不要让举止太格式化。”
    梁仟收拢了笑容,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个少年的面前总是要认真严肃很多:“那么戏柠舟。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案子呢?”
    戏柠舟没有说话,他收回看着人群的眼神,大雨有些吵闹,但足以让他听清梁仟那富有磁性的声音。
    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案子呢?
    因为那个眼神,那个小姑娘的眼神。
    可惜,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梁仟,印章的事情……”
    “知道了,我让韩庆给你弄好后直接给你。”梁仟岔开他的话,抱着手重新靠回了树杆上。
    “不是。”戏柠舟眯起眸子,视线清晰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上,“我是说……印章的事情,我可能拿不到了。”
    梁仟皱眉,他顺着戏柠舟的视线回看,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低调地停在葬礼场外的公路上,轿车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西装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朝这边看来,眼神在他们的方向顿了顿,然后弯腰敲了敲车门,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什么,车门很快被打开,一个高瘦的男人从里面出来。
    男人走得很优雅,他边走边戴起手掌上的手套,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等男人走近了,梁仟才发现他居然拿着一双银色的手铐。
    这个人鼻梁高挺,眼窝下凹,长得英俊,发丝打理得很好,黑色的西装体现出他标准的身材。
    梁仟看了一眼戏柠舟,发现身边的少年散发着冷气。这个男人要比戏柠舟高出一些,他忽然微笑着,对少年半鞠躬,用上了敬语:“请问您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戏柠舟看着这个熟悉的人,勾起笑容:“没有。”
    “我在此等您。”
    戏柠舟的笑变成了嘲讽,他隔着凌乱的发丝看着这个人:“董联,你就这么甘愿做他们的走狗,或者说你们都有跟踪癖,对调查我的行踪如此辛勤?”
    梁仟是第一次见戏柠舟的语气微带波澜,只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语言而有情绪波澜。
    董联直起腰,直视少年:“很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就算您做了伪装和后手,要调查到您也是很容易的。”
    戏柠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步走向那个被葬礼气氛感染的小姑娘。
    他绕开所有的人,走到那个似乎有些呆滞的小姑娘前面,戏柠舟噙起笑容,他蹲下来,看着小姑娘。
    “衫衫,要好好活下去。”
    童衫衫的眼神已然全部蒙上了灰暗,她呆滞地看着戏柠舟,有些艰难的点头:“花头发大哥哥,爸爸他必须死是吗?”
    戏柠舟忽然觉得心脏被狠狠压抑了一下,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惨白,只是被头发遮住,没有人看见。
    “是的,他必须死。”
    童杉杉微微扬起头,她没有哭,却比任何的人都要难过,忽然她低下头来,对着戏柠舟扬起大大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我们还会见面的吧,花头发大哥哥?”
    “……是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梁仟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将少年带走,给他拷上了他所熟悉的手铐,但以男人对少年恭敬的态度不应该是囚禁,最终少年坐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潇洒地走了。
    梁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抬头看了一眼暂时无雨的天空,没有一只飞鸟,他将伞收起来,坐进了警车,发动引擎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来参加一个杀人犯的葬礼,甚至被感染上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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