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遇到气流, 颠簸不已。
航班上,睡在商务舱的少年, 微微蹙起了眉宇。
他梦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一辆大货车尾随而至, 把他的车逼到了道路的边缘,继而翻下了山崖。
一阵天翻地覆以后,他发觉自己被压在车底下, 铁质窗框横穿了胸膛,血流如注, 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几乎让人的灵魂都四分五裂了开来。
他知道死亡已经很近了, 就不断地爬、爬、试图爬出这个满是狼藉的地方……地上是石子、泥土、车身的碎片、还有……他自己的碎片。
他费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了出来, 声音嘶哑:“救救我……”但上方几十米远的盘山公路上, 车祸的肇事者大笑不止,笑的那般得意……猖獗…
发觉他还活着,肇事者不笑了, 而是轻描淡写地道: “呦呵,还活着呐?!”
这个人是来杀死我的……他这么判断,但为时已晚。
不过,双方之间隔了一道五十米的山壁, 肇事者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下去。而远方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肇事者啐了一口唾沫, 再往下看了一眼, 觉得他伤成了这样, 肯定必死无疑。
临走之前, 肇事者还要开个恶毒的玩笑,就解开了皮带,向着下面的山谷撒了泡尿,口中大笑着道:“哎呦,你不是大少爷吗?你不是玩最漂亮的马子开最豪的车吗?!尝一尝爷爷的圣水味道怎么样?!保证这是龟儿子你尝过最好吃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闻到了腥臭的味道,不断地咳嗽,身体的知觉越来越模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魔鬼一般张狂的大笑声……
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喇叭里传来通告声:“各位乘客你们好,本次航班即将到达……”
***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天微微亮的时候,楚瑟就醒了过来。
如果你睡着正香、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冰、有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被子被掀开了半截、也会像她这样——大惊失色,“谁!”
“是我。”话音刚落,就被某人压在了身下,她略微放了心,含糊一句:“瑾亭,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一个吻就在这时候开始了,两瓣唇缠缠绵绵,薄瑾亭不客气地撷取她的温度,他吻得仔细又透彻,又侵入了她的唇舌之间……
这是早安吻是么……
楚瑟迷迷糊糊地想,分开了半个月,薄瑾亭这一回来就占她便宜,真够可以的啊!但谁让对方是薄瑾亭呢?她,也不想抵触。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亲吻着,四肢百骸仿佛被热流过了一遍,浑身都软了下来。几乎都忘了自己被单下的身体,只穿了内衣内裤。
当他的双手抚摸上她的身体,楚瑟才清醒了过来——这丫的不仅想和她接吻啊!他是想和她XXOO啊!
可是才十五岁XXOO个头啊!
几乎是一把推开了他:“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干什么呢?!”刚才晕乎乎的,没怎么看清楚他的情况。这一看楚瑟才发现,他穿着那件黑色的衬衫,身上有一层薄汗,衬衫也是半湿半干的。
看样子刚回家就扑到了她这边来。
呃……男人这么猴急了吗?!
楚瑟刚想开个玩笑,说我们还小呢,却发现他的眼神不太对。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但还是露出了一丝阴郁。
“你……”楚瑟斟酌着语气: “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回来也不吱个声,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想你了,就进来看看你。”不过刚才他真的是昏了头:“抱歉,我忘了你才十五岁。”
楚瑟抱着个被子,心里郁闷。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找个借口占自己的便宜?于是问道:“你真的不是来吃我豆腐的?”
“你才多大?我有那个必要吃豆腐脑吗?”薄瑾亭恢复了和颜悦色。
“豆腐脑?”
“就是豆腐的不完全形式。”
呵呵呵,薄大佬难得讲一次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好冷啊。楚瑟囧:“……说正经的,你这一次去香港,该办的寿礼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薄瑾亭宠溺地看着她。
于是楚瑟睡不着了,她下了床,看到客厅里面摆满了大包小包的。
“我靠,gucci的包包!”
“我靠,香奈儿的情侣腕表!”
“我靠,日本资生堂的补水套装……”
“你到底有多少钱?”楚瑟都快哭了,她上辈子的工资也很高,但一直攒半年买个gucci的包包之类。哪里像薄瑾亭这样,买奢侈品一买就是买一套的。还买了几十套不重样的回来。
薄瑾亭回答:“这些用不了几个钱。”又道:“我姐姐去香港玩,也喜欢买这些东西。每次,她也是刷我的银.行卡。”
她点了点头,这还是薄瑾亭第一次主动提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陈曦呢!想想陈曦那样漂亮窈窕,总是让她自行惭愧的,楚瑟就暗暗下了决定:这辈子,本姑娘也好好好保养。以后站出去不给薄瑾亭丢人!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
隔日是元旦,薄家老爷子大寿。
上午九点多,薄家老宅的山脚下已经豪车云集了。
楚瑟坐在车里,看到薄谨亭穿着一身西服,不大的男儿非要端起十二分的气派来。若不是知道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还真是会说这个人虚伪。
她有些心疼他的少年老成,更担心的是,这次无论如何,薄谨亭都会面对他的后母和弟弟,薄家的内事她不太清楚,可是薄谨亭的性格她清楚。
说白了,有仇必报。这个男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有几个陌生男子探访了轮椅上的薄大少,她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少爷,二少爷已经去了法国了……”
“去了法国就去了法国,法国不是不管制枪支弹药吗?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想要看到薄谨礼惨死异国他乡的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男人很陌生,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薄谨亭。
有个属下唯唯诺诺道:“少爷,夫人还没出国,她还呆在老宅里,就是不肯搬出来……对了,您的母亲也在那里。”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薄谨亭的冷笑,那是一种恨意透骨的笑:“薛荟伊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儿子的,所以拿我母亲做人质威胁……好、好、你们继续去法国盯梢,我倒要看看,爷爷和父亲,要包庇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
——薛荟伊就是薄谨亭的后母,他父亲薄铭跃的“真爱”。就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薄瑾礼,制造了那一出车祸,导致薄瑾亭半身瘫痪,多脏器损伤……
上辈子,薄谨亭将死之际也没能等到薛荟伊搬出薄家老宅。因为母亲也在那里,薄谨亭始终没有对薄谨礼下手。
显然,是薄家抛弃了他这个大的。选择了那个不择手段的小的……
所以,她很担心他。
临下车前,薄谨亭对她道:“你要是不愿意等的话,我让老王送你回去。”
“不,我在车库等你吧!”楚瑟挪了挪身子,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小薄!见到你后母和弟弟不要胡来,记住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早点回来。”
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薄瑾亭笑了,他一次知道被女朋友关心是个什么感受。这种被爱护的感觉很好,他也更加温柔安慰着她:
“别想太多了,这只是一场家宴而已。”
说完,他侧过了身子,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楚瑟闭上了眼睛,等他走了以后,才打开了手机,看着某个电视台的实况转播。
薄老爷子是国内名人、省内商业巨擘、这次过七十大寿半个政府机关都到了,还有数十家媒体前来采访报道,很是热闹。但她看的不是热闹,只是那一个人。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薄谨亭的身影,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个头一米八、穿着墨色的西服、系着一条灰色的领结、衣冠处一丝不苟,深邃的双眸衬出帅气逼人的一张面孔。
这样英俊的小鲜肉大少爷,很难不成为人们的焦点。
不过很快,薄瑾亭的父亲薄铭跃上场了。人们又把镜头对准了他。这位在北京呼风唤雨的实权派人物,可是很少出现在老家的社交场合了。这次恰逢父亲七十大寿,薄铭跃才带着妻子儿女回来参加寿宴。
而二少爷薄谨礼是晚些时候来的,他来的时候,现场的反应更大。几乎每一台镁光灯,都对准了这个薄家的正牌继承人。
这也是楚瑟第一次看到薄瑾亭的弟弟。这个薄瑾礼的相貌和薄瑾亭一点都不相似:亚麻棕色的眼睛,单眼皮、薄嘴唇。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是这种薄而硬的相貌,容易给人一种寡恩的感觉。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受了伤,只有这位连个探病的样子都没装出来。事后,又匆匆忙忙去了法国。许多人都说:是薄瑾礼戕害了哥哥,做贼心虚了……她也这么觉得。
再看看两个少爷的站位: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就会知道:薄瑾礼在家族中的地位是要高于薄瑾亭的。
又有人忍不住赞叹……一个俊美无匹,一个贵气逼人。啧啧啧,薄家的种质量怎么这么高呢?!
薄谨亭和薄谨礼打招呼的时候,双方的笑容都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行了握手礼,表面上很是客气,其实双方都在暗自较劲,卯足了力气。
但真正较劲的地方并不是在表面上的这些客套,而是两位薄家少爷今天呈给爷爷的寿礼。
要知道在中国,这送礼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这次爷爷七十大寿,薄谨礼也精心准备了许久,送的是一件名贵的古董:“这是我委托人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上拍下的海外流失古董,价值一千万,大开门的真品。爷爷,今日孙儿送给你,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一千万的古董!薄谨礼如此大方,博得了现场一片喝彩!
但楚瑟注意到了,老爷子的面色不是很好看的,还咳嗽了几声,道:“太贵了。”薄奶奶也摇了摇头,看起来他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奢侈之人。
薄谨礼顿时显得很尴尬,好在母亲薛荟伊也在,笑着打圆场道:“父亲,这件蓝釉描金贯耳大瓶意义可不一般,是乾隆的款,寿字纹,是乾隆皇帝祝寿用的。”
薄瑞荣“哦”了一声,面色缓和了点。
接下来轮到薄谨亭送礼了,他可没弟弟那么“大方”,一送就送个乾隆。
其实楚瑟知道他要送什么,刚刚还吐槽过:“一副字值钱吗?!”
“值不值钱不是关键的。”
“那什么是关键的?”
“面子。”
当薄谨亭当众打开那副字的时候,楚瑟注意到了,薄老爷子“哦”了一声,坐直了腰板。他目不转睛看着那一副墨宝,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此时,不少人也认出了落款,纷纷祝贺:“香港股王蔡君雄的题字啊,不得了,这个面子不得了。”
“是啊,蔡君雄都隐身十年了,这次为薄家题字,可见交情不一般啊!”
“薄家大少爷这么小,还这么有面子?能让叱咤国际股市数十年的东南亚首富题字?!”
楚瑟不认识这个什么东南亚首富,不过看样子,这人的确很有面子,能让薄老爷子眉开眼笑,这次笑的比刚才薄谨礼送古董真多了。
于是这一局,大少爷完胜。
宴会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薄谨亭回来的时候,楚瑟检查了下他的手,都被捏红了一片,也是无语:“你弟弟的力气也太大了。”
“他也一样。”手骨都快被捏碎了。
楚瑟拿过了他的这只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捂一捂,这个行为,让薄谨亭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等我等到现在,累了吧?”
“不累,唉,我问你,那个蔡君雄和你家什么交情,看你爷爷乐成了那样?”
“……他是我爷爷的偶像。当年新加坡刚刚独立的时候,蔡君雄去了那里投资。我爷爷追随他而去,搞到了不少新加坡的绩优股。后来,爷爷多次想登门拜访蔡君雄。但是蔡君雄为人孤僻,不喜欢和这些追随者交往。”
“那你怎么搞到这幅字的?”
薄谨亭也并不神秘:“我重生以后,买了几支香港的对冲基金,其中就有蔡君雄投资的那一份。我们两个的基金走势都不错,所以见了个面,打了个招呼。我让他一些红利,让他给我爷爷题个字,这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楚瑟不再言语了,继续捂着他的手,薄谨亭很享受她的服务,又心疼她在车上等了五个小时。于是道:“以后还有这种宴会,你就回家去等我。”
楚瑟摇了摇头: “不,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
“为什么?”
楚瑟淡淡道:“因为我来了,你才知道要早点结束,早点回来带我回家吃饭。”
薄谨亭微微动容——是的,难得薄谨礼和薛荟伊从北京回来,本还想和他们讨教一番,可是想到楚瑟就在山门口外,他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一意挂念的,只有早点回来,早点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楚瑟看着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内心细腻如丝,她真的很懂他,也知道怎么让他没办法。
“过来。”他招了招手。
楚瑟挪了挪屁股,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薄瑾亭捧着她的脸蛋,吻上了她的嘴唇,一丝的缝隙都不留。
背后是热闹的烟花盛开,照亮了车内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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