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远山寒烟翠》20.真性情

    茶楼里人不多，都是一些闲人。
    沈星河这样的年轻人就更少了。他平时也很少单独到茶楼来，都是和朋友们一起来，而且坐不了多久就换地方继续乐呵了。
    今天难得自己来，竟然有些陌生了。
    不过一进来，看到楼里零星坐着四五桌，全都专心听书，没人对他指指点点，看来看去，他就觉得这里自在了。
    至少比在家里自在。
    他坐下后，捡桌上已经上的猪蹄、鸡瓜、鸭头、烧饼四样给那个替他占座的闲汉，道：“辛苦你一趟，这些拿去吃吧。”
    闲汉笑嘻嘻的谢过，小二就帮着把这四样端到旁边的桌上，又赠了一壶茶。
    沈星河捡那话梅瓜子慢慢吃着，听着上面的先生说书。先生说的口沫横飞，底下人听得津津有味。
    他也渐渐听了进去，听到开心的地方不由得想“以后可以带楚楚来听！”。
    想到楚楚，心里一滞。
    以后怕是都不能再跟楚楚像以前那么好了。
    以前的欢乐时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他和楚楚在一起时跟兰芳不同。
    此时此刻，他才能好好想一想他对这两个女人的感觉。
    兰芳，可怜又可爱，可亲又可敬。她是他的表姐，他从小就认识她。他知道杜家度日艰难，还知道她会嫁到沈家来，是沈家的人。
    那时起，他就盼着她早点从杜家嫁过来。杜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在杜家吃苦了。
    他本以为她到沈家来后一切都会变好，可她到了沈家却仍然在受苦。他本以为让她受苦的是大哥，可现在他明白，他也是让她受苦的人之一。
    他对她，开始只是怜惜，后来是想补偿，到如今……心底遗下的是亏欠。
    他爱兰芳吗？
    他不知道。
    他是个男人，男人对女人总是怜惜的。而他抱着兰芳时，也难免心猿意马。
    可不见到她，他却不会百转千回，不会日思夜想。
    他怜惜她，却不会为她痛断肝肠。
    楚楚就是那个让他痛断肝肠，追悔莫已，日思夜想的人。
    一开始，他以为他对楚楚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出众的美貌，纯洁的内心，都让他心折。
    可当楚楚不理他，对他死心，眼里再也没有他的时候，他才惊觉他有多么不想失去她！
    他愿付出一切，回到以前楚楚还爱着他，还没有对他死心的时候。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楚楚。
    他坐在这里喝茶都想着如果楚楚在这里，她也一定很喜欢听这部书，她也一定会高兴的笑起来。
    这个话梅，她也会喜欢吃；这个瓜子，她也会喜欢尝一尝。
    他想起那段时间，短短的两三个月里，他每天都带楚楚出来玩。他们坐着车走遍了朝阳县的大街小巷，吃遍了每一家好店，品尝了每一道美食。
    他们还约定，等秋天来了去赏枫，等冬天来了去赏雪，等春来到了去放风筝。
    可不等这些约定实现，他们已经绝裂了。
    他与楚楚真的只有这么短的缘份吗？
    不！他不信！
    他们还有一辈子！
    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心意的。
    她会回心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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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汉得了好处，回去不免吹嘘。
    一来二去，就叫薛仲知道了。他正在吃酒，当即叫那闲汉进来，“与我说说，沈二真出来了？”
    闲汉进去就站在门边上作揖，先唤一声薛大爷，再道：“可不是？”
    薛仲骂道：“奶奶的！这沈二缩在家里，想找他都找不着！”
    闲汉笑道：“大爷寻二爷做什么？二爷只怕没心情呢。”
    薛仲道：“我与你们二爷的情谊深厚着呢。上回听说他挨打，我特意送医送药，他都不肯见我。可见是个狠心的。”
    闲汉道：“二爷这回出来也变了个人似的，不去花楼，不见姐儿，只坐着喝茶，我叫了两个弹唱，也吩咐我只找陪着说话的。”
    薛仲道：“他这是曾经沧海了。”
    闲汉：“还是大爷有学问。我依稀听着，是不是说二爷见了二奶奶，就看不上别人了？这沈二奶奶果然生得天仙一样？”
    薛仲骂他：“二奶奶也是你能嚼说的？快扇自己两巴掌！”
    闲汉笑嘻嘻的扇了两巴掌，道：“是我不会说话，哪有大爷会心疼人呢。”
    薛仲想起沈二奶奶，面前的就都成了庸脂俗粉了，一怒之下把人都赶跑了。
    闲汉见状，想起刚才薛仲提起沈二奶奶的颜色，心下暗唾道：什么东西？嫁了人的媳妇也掂记！
    再一想，这不是跟沈二爷一样吗？怪不得两人是兄弟呢。
    只是可惜了沈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落到沈家门里，真是脏了自己。
    闲汉道：“听说沈大奶奶改嫁了？”他住得离崔三娘不远，仿佛听崔三娘提过。薛仲想起这个就得意：“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没嫁成，叫沈二给拦了！”闲汉忍不住骂道：“这可真成管闲事的了！”
    薛仲道：“你又知道他这是管闲事了？把你的媳妇嫁出去，你乐意啊？”
    闲汉：“老子还没娶媳妇呢。只是他这么胡闹，沈老太太也真由着他。”
    薛仲叹气：“寡妇娘什么时候也拗不过儿子啊。”
    薛仲想了想，细问闲汉，沈星河出来时颜色如何？是得意还是失落？是开心还是难过？
    闲汉道：“就比死人多一口气。坐在那里听书，先生说的高兴了，他没反应；先生说得悲了，他也没反应。桌上摆着四凉四热八碟八果，他也不动，手里捏一颗话梅，捏到烂了也不往嘴里扔，可惜东西！”
    薛仲大乐，笑道：“下回他再来，你多盯着些，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闲汉自然不解，不过有好处就接着，爽快答应了下来。
    薛仲回去对亲信道：“这沈二在家里肯定是受了气了。他把那大奶奶拦下来，我就不信二奶奶能容了他！”
    亲信劝道：“再怎么样也是沈家门里的事，大爷快把这事忘了吧。”
    薛仲道：“你不懂。我这已经就差一步了，你只管瞧我的手段！”
    亲信叹气：“大爷，你要是把这份聪明才智用在读书上，状元都考回来了！”